第23章 chapter24

第24 章 chapter24

林隐一路追到公園,見秦傲在長椅一端坐着,神情冷漠,全身跟結了霜似的。他放輕腳步走去,動作輕緩坐到另一端,撫平氣息,問道,

“他們說什麽了?”

秦傲一下一下用鞋尖碾着煙頭,淡淡道,“沒什麽。”

林隐在暗處輕輕嘆氣,“其實我挺好奇你和烏關行的相處模式,就好像...仇人一樣。”

“原本就是,”秦傲說完覺得還不解氣,扭頭沖着林隐,“以後離他遠點。”

林隐悄悄挪動位置,兩人距離更近些,笑道,“好,都聽你的。”

身後的灌木叢響起蟲鳴,聲音格外大些。

林隐聽了會兒,好奇道,“秦傲,你發沒發現這蟲子叫的好大聲。”

埋在黑暗中的秦傲,平靜講道,“回光返照。”

“恩?”林隐湊過來,和秦傲貼在一起,手正要搭在他腿上,就聽秦傲又說,

“可能...他們舍不得夏天過去。”

舍不得。

林隐眨眨眼,無聲笑笑,溫柔道,“或許他們已經開始期待下一個夏天了。”

秦傲僵硬身軀動了動,他看向身旁,望着眼前人的笑容,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他收回目光,帶着些許費解詢問,

“為什麽...你總能這麽樂觀。”

林隐抻了抻長腿,故作輕松道,“其實等你發現有些事情根本無力回天,就只剩下沒有希望的樂觀了。”

秦傲凝眉,似乎在努力消化他說的。

“我很小的時候,發現自己喜歡男生,但有次上生理普及課,課後我問老師兩個男生可不可以在一起...”

秦傲:“他怎麽說。”

林隐擡手摸了摸後頸,帶着自嘲的語氣回答,“老師當時沒立刻回複,而是通知了班主任,後來我就被請家長了。”

他就聽秦傲罵了句髒話,無奈搖搖頭,繼續道,“結果我就被拉着去看心理醫生,當時我都不知道自己哪裏犯了錯...可是他們跟我說,那是錯的,心裏不正常的人才會這樣。”

林隐仰頭靠在椅背上,透過濃密的樹梢看星空,無力道,“我很害怕,我害怕自己不正常...所以刻意避免和人接觸,加上我父母離婚,我獨來獨往慣了,直到大學才交到一個朋友,”

“剛剛打電話的就是他。”

他說完好像在幻想什麽畫面,嘴角勾起,“等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他挺有意思的。”

秦傲望着他的側臉,眼神深邃。

“畢業之後,我的繼父想動用關系讓我進機關工作,但被我拒絕了,我還是想當老師,每次站在講臺看下面一雙雙求知若渴的孩子們,我就覺得生命被賦予了意義。”

“兩年前,我被分配到高一做班主任...”

秦傲察覺到林隐聲音略微顫唞,扭頭看去,借着微光發現林隐的眼眶紅成圈,但他并沒打算制止。

“軍訓的時候,我注意到一個男生,因為他每次踢正步都不标準,後來我才知道,他的左腿天生殘疾,但不嚴重。”

“他很喜歡笑,我每次看到他心情也會很好......”林隐擡手擦了擦眼角,笑道,“他也很喜歡學習,經常和我讨論題目...從閑聊裏我才知道,他家很困難,連上學的錢都是東拼西湊的。”

秦傲突然說,“所以你幫他了。”

林隐沉重點頭,“高二那年訂新校服,他私下問我能不能不訂,于是我偷偷給他訂了一套,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他見到新校服的表情,笑的很燦爛。”

秦傲摸出煙點上,煙霧順着風飄到林隐眼前,剎那間他好像看見男孩兒就站在面前,穿着那身嶄新的校服,一臉激動問好不好看。

“可從那之後好像什麽變了,”林隐閉上眼,不敢往下回憶,就聽秦傲說,

“他愛上你了,對麽。”

林隐的心頓時被豁開道口子,呼呼往裏灌風,他沉默很久,啞道,“恩......我明白青春期的悸動和慕強心理,學生喜歡老師的現象很常見...但這些就像泡沫,美的不真實。”

“他還問我,同性戀是不是變态,我說當然不是,沒人能決定你的愛。”

“可是,我們的對話被幾個老師聽到了......”林隐再次哽咽,死咬着嘴唇強撐着,

“他...被軟禁在家裏,再也沒去上過課,期間他總會給我發消息,我會像朋友一樣開導他,讓他振作些,直到我看見他父母要給他送去戒同所...”

“他跟我說...他沒有病,他不想去......”

林隐情緒在某個點升到最高,随後陡然下降,跌倒最深處,秦傲低沉道,“後來呢。”

“沒過幾天...他跳樓了,穿着那身校服。”

林隐靜靜坐在那兒,和長椅融為一體。

秦傲被燃盡的煙頭燙的一抖,火星在空中劃出條線,掉進黑暗裏,轉眼沒了光亮。

“他的父母對外說是我教唆學生喜歡男人,還找來各路記者報道,那些日子我每天都會收到死亡威脅,家門口堆滿了紙錢花圈,”

林隐望着平靜的湖面,身形頹廢,“我根本沒你想的那麽好,我也配不上任何人喜歡,你看見的樂觀,都是我走投無路的絕望。”

他說到這兒,突然覺得自己矯情,強迫自己笑了笑,可那聲音聽起來分明是在哭。

秦傲突然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牽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臉上,直白地望着他,“林隐,你沒做錯任何事情。”

林隐當即視線模糊,重重吸了吸鼻子。

“你的學生沒錯,你更沒有錯,誰都不能說你是錯的!”秦傲說着說着,眼圈也紅了。

他絕對不允許林隐受這樣大的委屈。

林隐舔了舔鹹濕的唇,悶聲說,“可是我——”

“沒有可是。”秦傲猛地起身,強勢地吻住林隐,随即分開,字字铿锵,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林隐。”

語氣聽起來好像殉情一般,秦傲此時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林隐看。

林隐不斷點頭,眼淚奪眶而出,他死死摟住秦傲的脖子,想把人揉進身體裏,秦傲有些吃驚,随即明白了他的心意,一下一下撫摸着林隐的腰。

從那刻起,秦傲好像窺見內心的秘密,比如他想一輩子守護林隐。

平靜的湖面偶爾被魚尾掃出一圈圈漣漪,男人淡淡的抽泣聲夾在其中,順着波紋逐漸淡化,最後消失在月色下。

......

秦傲洗完澡出來時,看林隐還坐在茶幾邊上,地攤上鋪滿了零散的紙張,有紅有綠,又啞光又亮面,而桌上,林隐正舉着兩篇文章比對,絲毫沒注意他出來。

他把毛巾搭在肩上,貓腰順着長沙發朝林隐爬過去,對着林隐脖子輕輕吹了口氣。

“哎!”林隐回頭,滿臉驚恐,剛剛哭過的眼皮還腫着。▽

“這什麽。”秦傲越過他捏起一張剪裁好的紙片兒,是青年文摘的稿子。

林隐笑了笑,從茶幾底下摸出一本薄薄的筆記,攤開遞給秦傲,“我打算給孩子們做一個積累本。”

“......”秦傲接過來,耐心翻看,林隐擡頭望着他,溫柔道,“正好你幫我看看。”

秦傲瞟了他一眼,繼續埋頭,“我說了我不認字。”

林隐哼笑道,“當初你為什麽騙我,明明那些書都是你的。”

秦傲沒回答問題,而是指出一篇文章,說,“這篇散文去掉,小學生看不懂。”

林隐湊上去看了看,反駁道,“可是用詞很美啊。”

“你高估這裏的審美了,”秦傲合上筆記,盤腿坐着,居高臨下盯着林隐,頗為認真,“八九歲的孩子沒有耐心,沒有專注度,往往遇到這樣的文章就跳過了。”

林隐捧着筆記,這麽多年還像個學生似的認真聽講,他看了看筆記,又瞧瞧秦傲,尴尬笑了笑,“我的失誤,我把他們當作...”

他話說一半兒,沒繼續下去。

秦傲看出他的局促,取下肩頭的毛巾,順勢擦了擦林隐的臉,“不早了,去睡覺。”

因為手法生疏,沒幾下就給林隐擦疼了,林隐暗戳戳躲開,笑着把人拉到地上,兩人并肩而坐,整理好資料,帶着前所未有的平靜安寧入睡走進卧室。

這夜沒有隐瞞,沒有猜忌,他們像多年恩愛的戀人,相擁而眠。

......

“傲哥,去哪兒啊。”小弟叼着煙探頭。

秦傲把垃圾丢到後巷,插兜往外走,“逛逛。”

“奧...”小弟有些無聊,回到前臺,開始刷起手機,突然頭頂冒出個聲音,“秦傲呢。”

“啊,走了。”小弟的注意力被屏幕裏的美女吸引,根本沒聽出來聲音的主人,緊接着就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他剛要還手,一擡頭見看見是老板嚴哥,立馬起身,

“嚴,嚴哥!對不住,我不看手機了!”

“等秦傲回來讓他來找我。”男人臉上橫着的刀疤從眼角開到下巴,看起來兇神惡煞,身後跟着兩個人高馬大的打手也不是吃素的,一手就能把脖子擰斷。

小弟連點頭帶鞠躬,吓得一身冷汗。

......

秦傲推門走進書店,因為總給秦宇買英語漫畫,所以跟書店老板很熟。

“來啦小哥!”老板是個六十出頭的老頭,慈眉善目,平時就喜歡喝茶聽評書,這會兒正握着核桃搓了搓去,“昨天剛上了新版漫畫,放在老地方了。”

秦傲點點頭,朝最裏面走去,書店不大,算不上正規,但書的種類卻非常豐富,穿過長長的貨架,有片二十平的空地,中央放着一張茶桌,四周都是書櫃,從地面到頂棚。

他看了眼時間,心說林隐還沒下班,然後從書櫃裏抽了一本二手的《紅與黑》坐下翻看起來。

鐘表發出的滴答滴答聲融進了心跳,只有此時,他才能逃離那些愚蠢的厮殺和規則,只安心做自己。

看了些許,秦傲合上書,放回原位

,在衆多雜志間挑來挑去,腦海中浮現出林隐熬夜辛苦拼貼的模樣,心想能盡一份力。

書店老板正聽到懸念,一摞雜志從天而降,把他吓得夠嗆,捂着心髒哎呦哎呦叫着。

秦傲:“多少錢。”

“你這...”書店老板把老花鏡戴上,有些疑惑,“這些你都要?”

秦傲點點頭,“恩。”

老板關掉評書,仔仔細細算了一通,時不時看向秦傲,想問也問不出口,哪個正常人會一次性買三十幾本雜志啊。

“一共三百五十六,三百五就行。”老板指了指門口,“外面都是打折促銷的,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直接送你了。”

秦傲本來沒想看,接過走到門口,立即發現有一本粉紅色書皮,

《在床上如何讓男人言聽計從》。

“......”

秦傲面無表情看看周圍,快速取出那本藏在衣服內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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