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3
第23 章 chapter23
我信你。
林隐盯着秦傲，不敢置信。
他被同事排擠嘲諷時沒哭，被上門讨命的家長罵的狗血淋頭時沒哭，被無良媒體堵在家門口時沒哭，家門被油漆寫滿詛咒時他沒哭，父親跟着衆人質疑他時，他也沒哭，無數個委屈憤怒的瞬間，都被自己消化掉。
可秦傲卻僅平靜的用了三個字，就讓他淚流不止。
林隐從沒哭得這麽狼狽，眼圈鼻子紅得吓人，他是個不會輕易将情緒外露的人，更不想把壞情緒傳染給秦傲，他狠狠咬着手指，不想發出聲音，漫天的愁緒委屈在秦傲的安撫下逐漸平息。
“林老師感動哭了？”秦傲撫摸着他的臉，“還不去上課。”
林隐抹了抹眼睛，沙啞道，“等我些時間，我會跟你解釋清楚。”
秦傲頓了頓，為了掩飾難過笑道，“其實你不用解釋——”
“不，”林隐用力搖頭，“我要解釋。”
秦傲拍拍他的腰，“好，我等着。”
兩人就此分別，看秦傲輕松爬上三米高的白桦樹苗，随後一躍而下，站在人行道旁朝他揮了揮手，林隐點點頭，望着離去的背影，有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像是宿命。
下午他履行諾言，在班級放起最近正火的尋夢環游記，孩子們一眼不眨盯着屏幕，林隐坐在教室最後，眼神空洞。
不知為何，他明明得到了秦傲的信任，卻覺得不真實，好像一切來的太容易，沒有誤會，沒有争吵，更沒有言語的諷刺，
原來相信一個人...如此容易。
他細細想來，當初和秦傲雙雙逃亡，秦傲在受傷情況下把自己交給他，信任他去引開壞人...又比如秦傲只讓自己進他的房間......
好像這些微妙的細節早早就暗示了兩人關系的特殊性。
“老師~”
林隐挪動視線，落到秦宇身上，“怎麽了小宇？”
“你不舒服嘛。”男孩兒問。
林隐一愣，拿出手機照了照，眼眶還發紅，他歉意一笑，“老師沒事兒，看電影吧。”說完他補充道，“這次考的很好，再接再厲。”
秦宇收到鼓舞，兩眼冒光，“我會努力的老師！”
林隐突然想起什麽，把凳子挪到秦宇旁邊，低聲說，“小宇，你有學校訂的雜志麽？”
“我...我從來不訂。”秦宇說着說着，有些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老師！我這兒有！”同桌羅啓航熱心地從書桌裏掏出好幾本，花花綠綠的封面格外惹眼，他一股腦把雜志拍在林隐跟前，“随便看老師！”
“......”林隐扯
了扯嘴角，“謝謝哈。”
他簡單翻看了語文雜志，心說這東西也能進學校，審核的人簡直瞎了眼，選文不考究就算了，甚至錯別字連篇，最基本的“的地得”都用錯，簡直是誤人子弟，英語更不用說，一些沒有營養的課文，晦澀難懂的超綱詞彙根本不适合小學生閱讀。
林隐蹙眉問道，“這雜志你們訂完都看麽。”
羅啓航搖頭，“疊紙飛機。”
林隐原釀半天，哦了一聲。
“原來的班主任強制我們訂，所以不得不看。”羅啓航撇撇嘴，不滿道，“我爸說這東西就是坑錢的，一點用都沒有。”
林隐贊同，“說的沒錯。”
羅啓航看過來，“老師，你不會也要讓我們訂吧。”
秦宇聞言，露出一絲窘迫，林隐注意到了，義正言辭說，“我是不會讓你們訂這種垃圾的。”
“林老師，你是絕世大英雄！”羅啓航豎起拇指，摟着秦宇一個勁兒搖晃，快把人腦漿搖出來了。
林隐樂了，“你們倆關系挺好。”
羅啓航呲着牙，“那是，秦宇說了，感情好就必須抱一塊兒，像咱倆這樣！”說完直接從側面抱住秦宇，死鬥不撒手，秦宇也沒抗拒，任由被抱着。
這個年齡的孩子模仿性極強，秦宇上次看到自己和秦傲抱在一起，這就學起來了。
林隐腦中拉響警報，連忙給他倆分開，認真講道，“小宇，啓航，你倆聽我講啊，好兄弟還有一種更酷的方法。”
兩人腦袋跟撥浪鼓似的搖。
“來，”林隐舉起拳頭，“碰一下。”
倆孩子互相看看，不确定舉拳，輕輕碰了一下林隐，不明所以。
“看見了嗎，這就是定下契約，一輩子好兄弟。”林隐覺得自己明天就會遭雷劈，但為了擺正秦宇的觀念，只能用善意的謊言了。
羅啓航恍然大悟，電影都不看了，拉着秦宇就開始讨論怎麽碰拳帥點兒。
林隐當即松口氣，靠在椅背上閉眼凝神，一時間太多事堆在一起，他需要捋捋思路。
放學時，他回辦公室取外套，正好撞見那位男老師收拾東西，其餘人都走光了，只剩他倆，此時空氣中彌漫着某種怪異的氣息。
“林老師下班啦。”男老師帶着奉承的笑。
林隐淡淡點頭，不想搭理，他已經對隐瞞過去不抱希望了，紙終究包不住火，既然基層老師都知道自己的事，那些領導也早有耳聞了，只不過都虎視眈眈盯着自己的教學經驗，一旦有所成績，自己就會被踢出去。
“哎林老師，中午我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啊，就随口一問。”男老師靠在隔板邊。
林隐關掉電腦，收拾好桌子，“沒關系。”
男老師眼珠一轉，“那，那既然你班上沒人報，不如我去跟學生們說，到時候——”
話音未落，他就被林隐冷漠的眼神凍的一激靈，緊接着衣領就被攥住，整個人直接跌在桌上，筆筒電腦全被撞翻，
“哎——林老師！你！你幹什麽！”男老師舌頭直打結，他壓根沒料到斯斯文文的林隐竟然背地裏跟兇神惡煞似的。
林隐壓低音量，發狠道，“就算把我一年工資扣光，我也不會讓學生去花冤枉錢買垃圾！”
說完他推開男人，抓起外套大步走出辦公室。
他并沒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書店，選了十幾本青年報刊雜志，讓老板打包好，又順路買了火鍋用的食材，站到家門口才想起鑰匙在秦傲那兒，于是他敲敲門，片刻後門便開了。
林隐瞧見秦傲竟然穿着自己的睡衣，不禁一愣，秦傲身板略微單薄，但褪去衣物就能看見滿身緊實的肌肉，絕對不是健身房和蛋白粉堆出來的，那都是實打實的精肉，摸起來也......
“意淫呢？”秦傲哼笑，接過他手裏的東西，放到餐桌上。
林隐這才回神，走進屋子，發現茶幾上枯萎的玫瑰煥然一新，他驚道，“你買的？！”
秦傲端着水杯過來，“不是，他自己複活了。”
林隐接過杯子，喝了兩口，湊上去仔細觀察，喜歡的不得了，秦傲就站在一旁，望着林隐如孩子般天真好奇的背影，不自覺笑出來。
“買那麽多雜志做什麽。”秦傲問。
林隐坐在沙發上，拍拍旁邊，等秦傲挨着他坐下，把訂雜志的事兒一一講出，秦傲聽完只是淡淡點了點頭，“我知道這事兒。”
林隐愕然，“你怎麽...”
秦傲瞥了他一眼，“就因為這事兒，秦宇還被原先班主任針對。”
林隐凝眉。
秦傲擺弄着玫瑰花瓣，無所謂道，“其實在這發生這種事很常見，基本都這樣，學校吸老師的血，老師又吸家長的血。”
說完他看着林隐，“我猜你壓根沒和學生說吧。”
林隐眉毛微微上揚，意思說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秦傲拿起水壺，給花噴水，“不過我勸你，別和學校作對，不然丢了工作...”他笑了笑，調侃道，“就沒法養我了。”
林隐心尖一顫，緊繃的臉綻露笑容，“總得試試，我不想随波逐流。”
秦傲聽完閉上嘴，眼神變了變，最後都化為平靜，“吃飯吧。”
吃飯是吃飯，可怎麽吃呢。
兩人面對家裏唯一的大勺沉默不語，林隐面頰紅熱，他只記得晚上吃火鍋，卻忘了鍋都沒有。
秦傲沒說別的，淡定道，“直接在煤氣上煮。”說完擰動閥門，半天沒動靜。
林隐看不下去了，心虛道，“好像...前幾天欠費了。”
兩人站着，望着沉在大勺底下的火鍋底料，紅彤彤的，那麽誘人，過了很久，他們默契的決定去下館子，選了家有名的火鍋店，剛進去秦傲就被嗆得打噴嚏，沒兩下鼻尖就紅了，林隐一看就樂了，“你不能吃辣？”
秦傲瞪了他一眼，拿過菜單，在鍋底辣度上猶豫了。
林隐認可點點頭，湊過去小聲說，“在我老家，女婿越能吃辣，丈母娘越喜歡。”
秦傲聽完，在特辣上打勾，面無表情把菜單遞給他，見林隐樂的直不起腰，他羞惱道，“樂個屁啊。”
林隐揉了揉臉，把菜點完交給服務員，結果菜沒等來，倒是撞見烏關行和關棋兩人。
“呦？這麽巧啊。”烏關行抛來眉眼，林隐刻意回避掉關棋的凝視，強笑打了招呼，秦傲壓根兒沒理他。
烏關行一屁股坐在隔壁桌，還沒捂熱乎呢，就聽秦傲冷道，“這桌有人。”
關棋和林隐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無奈，禮貌點了點頭。
“人？哪兒有人，我不管，我坐下就是我的位置。”烏關行笑的非常燦爛，完全不懼秦傲的死亡凝視，這時候正好服務員端來特辣鍋底，放眼看去各式各樣的辣椒和固體牛油。
烏關行一愣，大為詫異看向秦傲，“我草你要死啊，你——”
“閉嘴。”秦傲蔑他一眼。
林隐剛還不明白，但在之後的一個小時裏，他就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秦傲被辣的冷汗直流，光是礦泉水就幹了四瓶，臉越吃越白，嘴卻紅的不像話。
“秦傲...”林隐搶下筷子，“別吃了，我讓服務員換個鍋底。”
“喜歡麽。”秦傲盯着他，嗓音因為辣椒摧殘，已經沙啞了。
林隐一愣。
“我丈母娘會喜歡麽。”秦傲眼神充滿侵略性。
“丈母娘喜不喜歡我不知道，反正醫生挺喜歡的。”烏關行看戲似的，等着關棋給他夾菜。$$
秦傲緩緩扭頭，陰森森瞪着他，
林隐見狀不好，連忙笑道，“喜歡喜歡，特別喜歡，我也喜歡，大家都喜歡哈。”
秦傲聽完滿意點點頭，撂下筷子不吃了，
突然手機響起，林隐看了眼，是宋星宇打來的，店裏太吵，他便拿着出去接。
見人走了，秦傲立馬拿起冰鎮的礦泉水按在嘴上，疼得直冒冷汗，烏關行趁機坐到對面，嘲諷道，“怎麽，吃辣發一百萬？這麽賣力。”
秦傲多一句話都不想說，沒搭理他。
“哎我跟你說啊，你把林老師看緊點，”烏關行挑眉暗示，以為秦傲能懂，誰知秦傲竟然擺弄起手機，他怒道，“喂！你小子聽我說話沒有！”
秦傲幽幽盯着他，“你什麽意思。”
“你知道林老師什麽來頭麽。”烏關行問。
秦傲冷着臉，“一句話說清楚你的意思，不然就讓你頂着火鍋回家。”
一旁的關棋臉色變了變。
烏關行看了看滾燙的鍋底，吞咽口水，“我的意思是，既然要談對象，就該相互了解，你多問問林老師家裏的情況，我現在問你，他生日幾號，讀的哪所小學高中大學，認識什麽人，他父母是怎樣的...”
“他喜歡吃辣還是甜，穿襪子喜歡先穿哪只腳，沐浴露用的什麽牌子...”
烏關行聲音逐漸弱下去，神色暗淡，“秦傲，你難道不想知道林隐究竟是怎樣的人麽。”
怎樣的人。
秦傲抿嘴沉默。
“你知道他每天都和誰聯系麽。”烏關行狀态微醺，眼神迷離，時不時看向關棋，像是話裏有話，關棋也只是無奈笑了笑，知道烏關行在舊事重提埋怨他。
——還優秀教師呢，和學生搞在一起
秦傲想起那句話，心不是滋味，眼下被烏關行吵得煩躁，他不是不想了解，而是不敢去了解，
“我相信他。”
烏關行冷笑兩聲，“你是真相信，還是不敢知道真相。”
秦傲眼中閃過一絲兇戾，握緊拳頭，像只掉進陷阱的狼崽子。
“我算看明白了，你壓根沒想和林隐長久，對吧。”烏關行身子一軟，靠在椅背上，三分醉意朦朦胧胧道，“你知道林隐遲早會甩了你，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所有事都維持在表面。”
秦傲暴起，碰翻臺上的碗碟，隔着翻騰的火鍋抓起烏關行的衣領，用兇狠和暴力掩飾內心的慌張無措。
“幹嘛，又要打我？”烏關行眯眼笑着。
關棋上前攔住，把人摟緊懷裏，打着手勢：你別說話了。
“你們——”林隐發懵，還沒分清狀況，就被迎面而來的秦傲撞得倒退兩步，他想拉住秦傲，卻落了空，手心兒的溫度驟然冰冷。
“林老師~”烏關行滿臉笑意，擺擺手，“去追吧，這頓我請。”
林隐前腳跑出飯店，關棋就把人放到座位上，快速打手勢
：好端端為什麽激怒他
烏關行剛還朦胧的眼神轉為清澈，反而比在場所有人都要清醒，他苦笑，“不在乎很容易，在乎才需要巨大的勇氣。”
他明白，只有讓秦傲親手毀掉心魔，他才能明白什麽是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