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普通人互通心意之後到底如何?

滕寧見了幾回,有的人恨不得每時每刻黏在對方身上,有的人願意對着手機不移開視線,有的人連說話語氣都變得柔軟。但輪到自己,他依然懵懵懂懂,只要一個對視或者不經意的觸碰,就禁不住喜悅。同樣第一次喜歡上誰的滕暮山卻非常淡然,除了被突然親了臉頰的時候流露出一點震驚,之後便仿佛習慣了。

“早去早回。”滕寧彎下腰,滿心歡喜,手裏還拿着裝滿了枸杞水的保溫壺。

但車窗慢慢地升起來,他被迫撒手往後退,羞惱地吐了吐舌頭。而車裏的人接過東西,往旁邊随意一放:“太礙事了。”

車子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

停在原地的滕寧忽然笑了,自言自語道:“太嘴硬了。”

由于之前七夕課程反響特別好,因此老板大手一揮,給了滕寧兩天假期,不需要他來上班。屋外出了太陽,将窗簾拉一半下來,光線正好,他挽起袖子把自己卧室的東西一樣一樣整理好,然後像只倉鼠搬食物似的挪到滕暮山那邊。沒辦法,如果不努力,對方絕對想不到這茬。

哦,這算是一個心得:和年紀尤其是心理年紀差距大的人戀愛,肯定有代溝。而滕暮山這種脾氣的“老”男人,不太懂妥協,就得他來放下身段,寵着,哄着。

等花花綠綠的衣服也被塞進黑白灰的冷硬色調裏,太陽的味道已經很強烈了,滕寧累出一額頭的汗,随手扯過紙巾擦擦。這本是專屬于滕暮山的地盤,如今充斥着他的氣息,猶如确實地融入到對方的世界。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接着掏手機發朋友圈,很快得到了白星馳的回應:“戀愛中的男人啊……成天發騷……”

“你嫉妒?”

白星馳氣急:“呸——行了,快把我那個不愛炫耀的好兄弟還回來。”

盯着屏幕笑眯眯的滕寧:“他不在了,他有對象了。”

“不就是搞定了一座冰山……你有點出息啊,俗話說,愛得深容易受傷,要矜持。”這家夥還裝戀愛專家。

看出他玩笑話中潛藏的幾分關切,滕寧端正了态度:“可以,但沒必要。”

那邊沉默了很久,終于慢慢地輸入文字,又慢慢地發過來:“呵。”

雖然不正經,但兩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覺說到暑假快要結束,很快要回校上課。白星馳貪玩,先前希望遠着父母,可到家後找到了樂子,就不舍得走:“不不不,我不是去玩!是幫我哥幹活!”

“看臉的善心。”滕寧精準地下了定義。

白星馳想反駁,往深一想,又覺得似乎沒錯,憋屈極了:“那我也是善良。”其實他以前很少做這種事情,更別提照顧流浪的貓狗,連家裏養的露娜也是因為乖巧懂事,不會随便弄髒自己和別的地方,才被他不計較地經常摟着。這回親自上陣,無非看中了遠房表哥長得好看,又會說話,一不留神就答應了。

他表哥叫喬逸興,是個能力很強的Alpha,但放棄其他看起來更有出息的事業,選擇當獸醫,白星馳對此非常好奇。聽到詢問時,對方正仔細地檢查着一只懷孕的寵物狐貍的狀況,手指溫柔地撫過毛絨絨的腹部:“動物比人簡單,接觸起來更舒服。”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例外,畢竟沒比動物聰明多少。”

後來白星馳才知道,對方家裏亂得很,父母離異并且各有各的情人。當中還曾經有貪心不足的,脫了手環磕了藥,試圖借助發情勾引這位年輕的繼承人,結果連衣角都沒碰到就被打進急救室,差點殘了。自此之後,喬逸興本就寡淡的感情更收斂起來,不光單身至今,而且有些厭惡與人靠近。

回想起來,一時間心情複雜,白星馳嘆了口氣,回複道:“反正我最近一直在診所幫忙,哎,你有沒有興趣養只寵物?”

滕寧敬謝不敏:“不了,我家那個的性格,注定和貓狗無緣。我也照顧不來。”況且他也不打算找只小東西回來分薄滕暮山的注意力,哪怕可能性很小,總之不行。

白星馳眯起眼睛 “要是被學校裏那些人知道,唉,一定會在論壇全年置頂。”喜歡滕寧的人多得能建個後援會,特別是被拒絕之後覺得同病相憐的,即使另有情人了也成天盯着,想知道他到底要找個多優秀多厲害的對象。只可惜他們猜錯了一點,對象是有,但不在校內。

成功脫單的人根本不在乎其他追求者:“随便,以後應該就清淨了。”

“哎喲喂。”白星馳找出個嫌棄的小人表情包,“真是郎心似鐵,叫人徒增凄涼。”

“你從哪學的?”

“我哥喜歡聽戲,一有空就在診所放,我都能背下來了。”喬逸興心理上比他成熟太多,愛好也不像二十七八的人會有的。

滕寧眨眨眼:“所以你也看上年紀大的?”

不像之前那樣否認,白星馳扭扭捏捏了一會,說:“是吧。”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越發對那個長着一雙桃花眼卻顯得穩重的男人移不開目光。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發來一句:“你的是舅舅,我的是表哥,不一樣。”

“啧。”

但白星馳有自己的煩惱:“好歹你和你舅舅,不對,你倆沒血緣關系,又是Beta,到時候要孩子挺容易。我就不行,關系隔得遠了卻都是Alpha,誰也生不出。”以前他受父母影響,總幻想要幾個小孩,給女兒紮辮子,教兒子騎自行車,這下全沒了。

滕寧想了想,很直接地對他說:“那就分啊。”

“不行。”白星馳下意識拒絕,“我倆還沒成呢。”

“……”

“……但我覺得差不多了。”

深刻認識到不能和這人聊正事,滕寧決定終止話題:“到時候我異地戀,你只能異地,你自己看着辦。”還是盡量撮合吧,不然要被煩死。

白星馳沉默地下線了。

雖然順利擠兌走了聒噪的家夥,但滕寧心情不算好,剛才脫口而出的“異地戀”令他有些犯愁。滕暮山太冷淡了,也不會主動,最出格也只是早上出門前的親臉頰,全憑他踮起腳,沒法期待對方配合。不過滕寧善于安慰自己,換個角度想,這人覺得愛情很麻煩,唯獨為他破例了,還挺帶感。

相比之下,滕暮山完全沒有費心思在這方面,在他的認知裏,情侶的相處模式就該是平平淡淡。晚上回來後,他對滕寧挽手臂、從背後貼上來的各種小動作表示允許,但同時倍感疑惑:“你一個人很無聊?”他以為對方這麽粘人是因為獨自在家,但又覺得不太可能。

“我想你啊。”滕寧半真半假地回答。

滕暮山看着他:“我已經準時下班了,待會還要處理一些數據。”言外之意,大概是不明白滕寧為什麽還不高興。

而滕寧不爽的地方就在于進度太慢——平常的情侶,哪怕再害羞、不習慣,這會也該多點親昵的舉動了。不說親吻,僅僅自然而然地想要和對方待在一起,很正常吧?他搖了搖頭,語氣盡量放得平和:“你忙工作,我有自己的事情。”

“你的聲音聽起來不怎麽樣。”滕暮山一臉若有所思。

“就是困了而已。”

真是氣都氣不起來。

等滕寧默默地開解完自己,準備去泡蜂蜜水,客廳的電話卻開始響,來電顯示是阿姨家的號碼。

“阿姨?”他接起來。

另一頭果然是和善又慈祥的嗓音:“哎呀,是阿寧,吃飯了嗎?”

滕寧笑了笑:“嗯。”

“我家老頭子前幾天出院啦,沒什麽大礙,我想你快回校了,家裏的事情多不多啊,我早點過來吧。”阿姨待他們像真正的親人,離開這麽久,已經非常過意不去了。

沒料到對方擔心這個問題,滕寧舔舔嘴唇,斟酌了下語氣,開口道:“沒關系,我又不是小孩子,這段時間都是我做飯、洗衣服。”

阿姨無奈:“先生不幫你?”

“幫了。”滕寧下意識維護對方,“他最近也不熬夜,準時上下班,準時吃飯。”

“那就好。不過我還是抓緊買票好了,不然等九月份開學上班,人山人海的,從老家過來好不方便。”阿姨輕聲應道。過了一會,又挂念起滕寧的車票,“阿寧啊,你到時候怎麽回去?高鐵好像提早二十來天就要搶票哦!”

滕寧不太自在地摸摸脖子:“我已經買了。”話音未落,他聽到背後的聲響,下意識轉頭,原來是滕暮山正巧出來找東西喝。“阿姨,我今天很累了,想去洗澡,明天有空再聊?”他握緊電話。

“好好好,快去吧。”

廚房裏,滕暮山擰開蜂蜜罐子,從裏頭舀了一勺,不多不少,慢慢攪拌開。滕寧跟進來:“啊,不能直接用熱水——”他邊說邊新倒了溫水,“溫度太高會破壞營養成分,也不太好喝。”

“哦。”滕暮山點了點頭,“你幾號走?”

滕寧頓了頓:“暫時買了二十八號的車票。”其實他想等過幾天,看看有沒有機會換成更遲一些,畢竟九月初才開學。

“挺快了。”說完,滕暮山眼神微變,好像猛地明白了一點點身旁這人提不起精神的緣由。他沒有伸手接滕寧遞過來的杯子,而是就着姿勢扣住他手腕,微微俯身:“你很在意距離?”

“對。”滕寧定了定神。

“你應該直接告訴我。”滕暮山接着說,非常認真,“我沒經驗,不懂你偶爾在想些什麽,所以不知道要有什麽反應,怎麽做才對。如果你擔心,可以經常回來,或者我去看你。”他鮮少在這方面反思,習慣地皺了皺眉,又很快舒展開來。

但滕寧很吃這套,一下子就原諒了,甚至得寸進尺:“我以為你能想到。難道醫院裏沒人談戀愛?你沒見過?”

滕暮山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嗯了一聲,果然毫無經驗也沒觀察過。

“一般來說,缺乏安全感就會特別擔憂分開。”滕寧就着姿勢将上半身挨近,從猶豫要不要直說到大膽,只需要對方一句話,“你又好像不在乎我,就我自己整天想東想西。”沒等對方反駁,他趁機吻了上去。

媽的。

都說薄唇薄情,可明明挺軟,滕寧甚至從心底湧上來一絲耽誤了大好時光的懊悔——

大概過了兩三秒,滕暮山回過神來,抓着對方的手突然松開又很快收緊,比之前更用力,好像要折斷挂果的枝條似的。滕寧并未察覺,只是聽着自己胸腔裏過分急促的聲響,不由得探出舌尖,以幾乎不被察覺的力度蹭了一下,急急忙忙退開。

見面前的人耳根泛紅,滕暮山的神情也不像平日那麽淡定,許久才低聲說:“還不錯。”他沒試過,不代表沒有概念。

滕寧別開視線:“那,那下次?”

“可以。”

突然間,異地戀似乎不算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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