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Chapter 2
廣播裏正在播報飛機的事。
幾番警告無果，這架飛機毫無意外将同一枚炸彈般，為赫爾沙雷姆茲·羅特的日常增添一分趣味。
記者正在采訪圍觀群衆：“請問你最期待的畫面是什麽？”
在通訊受到幹擾的沙沙音中，人們激動叫喊：
“聽說HL外圍有大章魚！”
“飛機會不會被碾碎！”
“真是太期待了！”
簡直像是上個世紀初編造火星人入侵的劇本，造成恐慌的廣播劇。
籠島奈奈想着下了車，氣泡在她的嘴裏打轉，依舊困倦。随着她走出肉眼可見的一段距離，身後的汽車也蒸發在霧中了。
這樣一來，就沒有任何證據了。
只是……她現在迷失在了這條街上。
不喜歡電子産品的老派人士也不一定要被淘汰。畢竟街頭還有賣地圖的店鋪。
“你好，請問怎麽去光之酒店？”籠島奈奈上前問道。
店鋪老板百無聊賴地撐着腦袋，看了她一眼，吐出幾個字：“直走最快。”
直走最快，看來司機也沒完全騙她。
為表感謝，籠島奈奈買下了一張她根本不會看的地圖，塞進了背包裏。
她拿出幾個硬幣放在桌上，不遠處傳來了悶悶的轟隆聲，像是火箭突破大氣時，人們在電視前看到的聲音。
店主探出頭往外看，籠島奈奈也跟着擡頭。
緊接着，濃霧被瞬間驅散。
一絲亮光破霧而來，宛若普羅米修斯的火種，阿爾忒彌斯之箭，要給世界注入光明，同時帶來混亂。
——斷成半截的飛機頭劃過城市上空。
籠島奈奈的眼睛微微睜大。
就像是發送至宇宙裏的唱片，她第一次聽到古爾德彈奏的巴赫，胸膛好似被徒手撐開，平緩的神情下是狂跳的心髒。
指尖離開落在櫃臺上的硬幣。
店主一愣後大聲呼喊：“那邊危險！”
籠島奈奈聽見了，但這聲音并沒進入她腦袋裏。
身體的溫度不斷上湧，随着她邁出的腳步，世界也在天旋地轉。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追，或許是嗅到了世界毀滅的征兆，想去湊個熱鬧，搭上這毀滅的末班車吧。
眼見趕來封鎖的治安機甲擋在她面前，籠島奈奈手心微攏，劃過空中，她像是捧起了一陣風，而她踏風向上。
在他人眼中，籠島奈奈像是踩着看不見的階梯，躍過了機甲遲緩的機械手臂。
剛趕到現場的丹尼爾警部補跳下了車。
落在額前的劉海還沒撥弄開，他就一個急剎車叉開雙腳，高昂頭看着空中的人，張大的嘴巴像是能吞進一只烤鴨。
飛機撞進樓內，轟隆聲響，磚塊炸裂，齊齊下落。
籠島奈奈停在靠近頂層的平臺上，跌跌撞撞往前跑，進入眼中的是半截身影。
她倏然停了腳步，下意識擡手，按住手臂。
對方追逐着自己的身體，但還有心力往她這瞥了一眼。
方才的狂熱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是龍卷風，留下一地廢墟。
她最不想碰見的就是同類，也就是将她變成這番模樣的玩意兒，卻偏偏在第一天就遇上了。
而她第二不想碰到的就是牙狩，吸血鬼獵人，殺不死她但會折磨她的存在。
到底是走了什麽大運，撞上這齊聚一堂的戲碼：一群牙狩正在追捕吸血鬼。
可就算有這麽多牙狩，也不一定能解決這位斷了半個身體還活蹦亂跳的大叔——
直到，有人念出了一個名字。
吸血鬼的名字是最大的禁忌，除非是真心的對象，否則不會告知任何人。
也即，除非是神，否則沒人能知道吸血鬼的名字。
籠島奈奈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探尋，快速地像是振翅的蜂鳥，落在幾層樓之隔的最上方時，心髒再次驟停。
咦？怎麽會——
在空中旋轉着的十字架，封印了血族的身體。像是那座久違島嶼上飄落的粉色花瓣，喚起了她不曾忘記的過去。
【“我在一家安保公司上班，除了加班多以外也沒什麽好說的。”】
年長的男人帶着一絲微笑，長長的疤痕劃過他的臉頰，令人想要觸碰。
她得償所願了。她一次又一次撫摸過、親吻過那道傷疤。
後來的事卻像是一場夢，直到如今她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在夢裏。或者，這是一個虛拟的游戲，她不過是一個無法逃脫的玩家。
“史蒂芬。”籠島奈奈無聲地吐出這個名字，舌尖輕柔地抵着上颚，流淌在無數個日和夜。
在這片刻，站在天臺上的男人竟真就看了過來。隔着迷霧與碎片，他的眸色清晰地映在她的眼中。
十字架封印了她的同類，落在了這群人的手中。
籠島奈奈慌忙閃身，将自己藏在了不成形的薄牆後。
她攥緊了手，沒再多停留一秒。
*
“怎麽了，史蒂芬。”
衆人解散，克勞斯坐進車內，見黑發的同伴并沒和往常一樣上車，而是攥着手機，若有所思。
“沒什麽，”史蒂芬擡眼，“快走了，這邊我來處理。”
說話間，丹尼爾·洛警部補已氣勢洶洶地朝史蒂芬·A·斯塔菲斯走來。
兩人打交道也有年頭，丹尼爾和史蒂芬所料，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說。
史蒂芬游刃有餘擡起手，臉上露出一絲息事寧人的苦笑：“我們這邊也有各種事，兩方相互嘛。”
“毀了市民財産也就算了，實在是越來越過分！”丹尼爾怒斥道：“最近又加了什麽新人，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在空中！”
“……有這樣的人嗎？”史蒂芬揚起一邊眉頭：“話說與其在這裏發火，警部你還有其他事要做吧。看，那邊和老鼠一樣聞訊趕來的記者們，可別毀掉HLPD本來就沒多好的形象，警部補。”
他特地加重了補這個詞，也是看在對方還有更多麻煩要解決的份上。
“ 別裝了！”丹尼爾側頭看了眼想照亮一切的閃光燈，一扭頭吐出嘴裏要被他嚼爛的煙頭：“這次先放過你，攢在一起算。”
“ 哈哈，到時再說喽。”史蒂芬回過身去，一只手還攥着口袋裏的手機。
界面冷不丁地響了起來，着實吓了他一大跳。
“怎麽，你不應該收工了？”他接起電話，問道：“出了什麽事嗎？”
那頭傳來K.K.爽朗的聲音：“任務解決了，但史蒂芬老師你的聲音怎麽這麽低落？”
“哈？我才沒有！”史蒂芬随口接道，頓了一下，望着遠處喃喃，宛若自語：“……或許是白日也會看見幽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