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Chapter 1

夏假結束後的第一個工作日，過得非常糟糕。

所有人都昏昏欲吹，好似被木偶師控制着，一副剛從墳墓裏被挖出來的僵屍做派。

穿行在學院的走廊裏，剛上完開學一節課的籠島奈奈差點兒和同事撞了個滿懷。

“啊，抱歉。”“沒事吧？”兩人同時開口。

籠島奈奈手裏的文件灑了一地，連忙蹲下身收拾，同事也幫着撿起，黑西裝随着他的動作形成褶皺，露出一截手腕和纖細卻有力的手指。

恍然間，籠島奈奈的視線停滞，好似回到了過去的某一個夏季。

“發什麽呆？”埃爾梅羅二世将疊在一起文件遞給籠島奈奈，文件邊還是散亂的：“沒吃飽。”

“多謝關心，吃得很飽。倒是你又打游戲到半夜了吧。黑眼圈，”籠島奈奈一手接過文件，另一只手将将點過埃爾梅羅二世的眼下，勾起一個笑容，“很明顯哦。”

埃爾梅羅二世的身體不自覺地往後仰去，幾乎被她逼退一步。

剛認識籠島奈奈時，她是個沉默陰郁的吸血鬼。

若不是另一位中立派的君主恰好在将她從海裏打撈起來的現場，再加上籠島奈奈的另一半血統，不說她斷不能留在時鐘塔，說不定在踏進這裏的時候就被分解消滅了。

然而世界局勢轉瞬變換，無人能否認異界入侵地表。人類亦或魔術師，都要學會和新物種相處。

就連時鐘塔，近年也增加了和他地機構的交流。

“最近在赫爾沙雷姆茲·羅特有個交流會。”埃爾梅羅二世繞開了籠島奈奈，走出幾步：“準備一下。”

“我？”籠島奈奈揚起眉頭，抖了一下手上的文件：“還在做空間術的研究，去不了啦。”

“自己處理。”埃爾梅羅二世擺了擺手，表示不歸他管。

但我會被派去赫爾沙雷姆茲·羅特，絕對有你的進言。籠島奈奈想着鼓起臉，對着埃爾梅羅二世握起拳頭。

看好你的游戲存檔，否則——

一絲冷意爬上脊背，埃爾梅羅二世對着後方比了個中指。

走廊上餘下的又只有自己了。

籠島奈奈擡手遮住嘴，打了個哈欠。

快到她休息的時間了，清晨的雨露還挂在窗沿邊，滴滴答答成串落下，像是壞了的水龍頭。

流落到此處的第三年，出門帶傘成了習慣，一切好似都進入正規，但她或許期待着更多。

*

正如埃爾梅羅二世所說，下午睡醒後，任務就來了。

籠島奈奈一伸手，靜靜躺在地毯上的郵件就落入手心。

——是她那位不喜同人交流的學部長寄來的。

最上是一張卡片，寫着：【調查毀滅世界道具一事。】

另外附有一封世界術士大會的邀請函，和HLPD聘用她被臨時顧問的邀約，是為去HL創造的由頭。

準備得還真齊全。

赫爾沙雷姆茲·羅特，偏偏是要去那些家夥們的巢穴啊……

籠島奈奈拉開冰箱，冷白的燈光照亮了她灰色的眸子，倒映出冰箱裏一瓶瓶的番茄汁。

“會過期吧。”她喃喃道，拿出了一瓶。

登機前，籠島奈奈在候機室裏喝下了最後一口威士忌。

保持微醺的狀态登機，起飛後直接睡去，沒有人打擾她。八個小時的睡眠，日夜颠倒的時間，她早就習慣了。

睡醒後，飛機差不多降落，是當地正午時間。

陽光刺得籠島奈奈腦袋發昏，驅使着她盡快入眠，但另一半血液卻提醒她要矚目身側。

這裏有太多她的同類，也就是吸血鬼。

雖說她只能算是半個，但要是剛沾地就被認出來，還不知能否留個全屍。但籠島奈奈也并不很擔心，畢竟她不覺得自己會輸給他們。

眼見寫着自己名字的牌子高舉着，籠島奈奈直接無視走了過去，坐進排着隊接客的出租，取下雙肩包。

“麻煩去光之酒店。”

她要先調整時差，繼續睡覺才行。

出租左拐右繞，籠島奈奈差點兒在車上就要打盹。接她的人打來電話，她只說沒看到，有事明日再說。

不待對方回話，她就放了手機。

車子開了一陣，忽然停了。

籠島奈奈以為到了，司機先下了車。她等着司機來開門，但他卻往路邊走。

隔着玻璃窗，她見司機進了超市，買了一板可樂，又走了回來，拉開門坐了進來。

車子沒再開動。

在五秒的漫長等待後，籠島奈奈忍不住開口：“怎麽停這麽久？”

“前面封路了。”司機頭也沒回，咕咚咕咚吞下可樂，噴出滿嘴的二氧化碳：“在這兒是常有的事。”

前方确實有轟隆聲，但哪怕封了路，也不至于直接熄火原地等吧。

不過周圍确實也沒其他車，所以籠島奈奈半信半疑：“可以換條路？”

“只有這一條。不坐就下車，算你便宜點兒，”司機掃了眼後視鏡，比了個手勢，“兩百。”

籠島奈奈：“……”

她顯然是被坑了。

從外表看自己算不上高大，東方人的血統減齡五歲，更別說還像抱着安全玩偶一樣将雙肩包抱在身前。

說不定被當成高中生了，也不是不行啦。

“要不現在換條路，”籠島奈奈将頭擱在背包上：“要不我在這裏下車，沒車費。”

“怎麽？”司機笑了一聲：“想白坐？”

後座的椅子忽然晃了一下，像是一場餘震。

腳踝忽然一陣冰涼。籠島奈奈低頭，就見一只黑色的小手從座椅下伸出，扣住了她的腳腕。之所以知道是手，因為手指的部分格外清晰。

窗外濃霧四起，車內黑粒飄散。

在這逼仄的空間中，好似正有噩夢蔓延，卻叫人清醒過來，同時也喚醒了心底的煩躁。

“聽說在這座城市裏的犯罪只要不被發現就沒問題。”籠島奈奈眨了眨眼：“我現在心情不太好……要不換條路，要不讓我下車，就當你這一單是城市觀光。”

司機拒絕了。

在籠島奈奈煩躁的時候，充滿人性的那一面會格外突出，甚至成為神性。

可惜，大多數神少有憐憫，甚至更為殘忍。

迷霧中，車內的尖叫聲短促到稍縱即逝，無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