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Chapter 12
哪怕偶爾會四點起床，去市場裏找已經死去的魚，做成标本後再當成禮物送給別人，也只是個有些奇怪癖好的普通女性。
那個時候，史蒂芬是這麽想的。
斷了的一截章魚腿在緩慢地蠕動着，濃稠的汁液已經滲透了包，流到了外面。
史蒂芬雙手攥着包邊，呆呆地看着敞開的包口。
腦袋裏好似忽然閃過一道光，他提着包回身走進客廳。
卧室和廚房在右邊，左邊牆壁上只挂了副畫。怎麽看都很奇怪。
*
籠島奈奈沒見到史蒂芬。
走廊上沒人，廚房裏沒人，卧室裏也沒人。蹦出來的第一個念頭自然是“他等不及走了”。
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倒在地上，她走到門口找包，沒有找到。
轉動畫框，一扇門出現在眼前。
章魚腿還在包內抽動，史蒂芬回過頭來，神色意味不明。
自然，任何人看到眼前的東西，都會不知要露出什麽神情才好。
藏品1：一只帶着螺旋紋路的角。
一看就知不屬于山羊，也不屬于鯨魚。角上碎屑剝落，淅淅瀝瀝的像是音樂盒裏的人造雪花。
藏品2：一對牙齒。
它足有一個人頭那麽大，擺放在藏品最中間，每顆都和小刀般尖銳，劃破皮膚綽綽有餘。
藏品3：一只巴掌大小的深海魚。
長着觸角，實際上是異界的一種昆蟲。
藏品4：一根像是貓胡須的東西。
和魔杖差不多粗，在透明框子裏輕輕擺動，好似在探知環境。
一共有十六件，擺放在玻璃櫃或框子裏。史蒂芬毫不懷疑打開門放它們出來後，會發現都是活物。
籠島奈奈：“……”
她隐秘的生活就這麽輕易地被發現了。
進來明明要輸入密碼，而她将前世記憶中自己常用的密碼填了進去。作為她的前男友，男人當然能輕易猜出來。
因為過去的她是個像是要對世界敞開最柔軟部分的人，而現在的她不過是個愚蠢的家夥！
但是，這也不失為一個機會，還有扭轉的可能。
人在遇到挫折的時候，總是對自己這麽說，為此還甚至創造出了“絕地逢生”這個詞。
籠島奈奈走進房間，當男人不存在似的坐進了椅子。
她的手肘撐着桌子，桌面上散亂的工具膈得她有些疼，于是她不着痕跡地挪動手臂，大剌剌地翹起一條腿，将頭往一旁歪去。
“豐富度一般。”她以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評論道，伸手抓住桌上的章魚腿，舉起到空中，正好落入史蒂芬的眼裏：“這是今早得到的，還很新鮮。”
房間裏的東西都是她這幾日收集來的，當然沒被丹尼爾·洛和其他人發現。而且她保證，這都是滿足了人道主義立場的收集，也沒有違反HL的幾條約。
就算有人看到這些藏品，也絕不會有機會起訴她。
新鮮章魚的吸盤扣住了她的手，但在觸碰籠島奈奈的一瞬好似被灼傷，立刻垂了下去。滑溜溜又軟趴趴，變得無精打采的
史蒂芬想到了那位愛好收集人頭的D。D甚至開了個網站展示自己的收藏品，眼前的她距離那種地步似乎也不遠了。
“你的愛好越來越多。”史蒂芬說道：“實在是令人驚訝。”
籠島奈奈：“……”
在看到這些奇形怪狀的玩意兒後還假裝她是個正常人和她說話，你才是令人驚訝。
讓他離開的第一個作戰失敗了。
“聽起來斯塔菲斯先生似乎和我很熟？”籠島奈奈決定轉變策略。
“奈奈，我來這裏是想和你好好談談。”史蒂芬神色未變：“你靠什麽法術活了下來？”
“斯塔非斯先生，我不明白。”籠島奈奈故作誇張的揚起眉頭，和市井混混似的晃動着拖鞋：“您是跟蹤狂嗎？”
她語氣的無禮程度超過史蒂芬的預料，在他心頭掀起陣陣嗡鳴。
不待他開口，籠島奈奈繼續說道：“這不過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你就詛咒我死掉？縱使你和洛警部補互相看不順眼，何必牽扯到我身上。”
史蒂芬垂眼望着女人。
事到如今裝不認識嗎……但也能想到她裝不認識的理由。不，根本不用想。
不如說要是她熱情地和自己打招呼，或是裝作他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依舊同三年前一般，他的心髒肯定會受不了，從而将自己推入無休無盡的自我诘問中。
難道她真不記得了？
也不是沒這種可能，不如說極有可能，畢竟此刻自稱籠島奈奈的人同他認識的奈奈·金古，有着全然不同的舉止。
但真不記得的話，那日她看到他在封印血界眷屬，為什麽要逃走？
不管怎麽想，都說不通。
于是史蒂芬再次問道：“你不記得了？”
籠島奈奈：“我沒忘掉任何事。”
這倒是實話。
史蒂芬走近了她。
籠島奈奈靠在椅子上。
她之所以選擇坐着，是為了減少身體的幅度。人在說謊時，會下意識做出許多動作。在她的記憶中，史蒂芬有着敏銳的觀察力。坐着的她更不容易被發現
可是史蒂芬走向她。
他繞過她交疊在一起的雙腿，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臉上，接着緩緩地傾身。
籠島奈奈聽到自己的心跳，随着史蒂芬的靠近，她的大腦好似缺氧，整個人也都往椅子上壓。
椅子輕微的轉動，史蒂芬的右手按在椅子扶手上，幾乎是将籠島奈奈圈在了他的身體之下。
她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呼吸間淡淡的咖啡香氣，領子上有着意味着整潔的洗衣劑味，還有在他皮膚之下跳動着的血管的熱度。
在記憶中的許許多多個夜晚，在點着燈光或一切暗去的房間裏，她無數次觸碰着他，哪怕經過層層疊疊的歲月也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她的舌頭舔過牙齒的後部，想要壓住自己加重的呼吸。
他按着扶手，就這麽靠近她。
她不知道斯蒂夫要做什麽，只是依舊靠在椅子裏，試圖避開男人的目光，餘光卻落在他的手腕上。
在這一刻，籠島奈奈暴露了她熟知史蒂芬的事實。
——面對陌生人突然的靠近，她沒有絲毫躲開的意思。
不過也可以解釋成，她對自己有其他的企圖。但将她迫至這個地步時，她會承認嗎？
史蒂芬不禁有些好奇。
他重新站直了身體，手上捏着一顆糖，是他從桌上的小盒子裏拿出來的。
“這個我以前常吃。”他說。
亮晶晶的糖紙在微弱的燈光下閃爍着。籠島奈奈蒼白的臉頰上泛着淺紅，嘴唇緊抿。
她懷疑自己被戲弄了，但她沒有證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