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

Chapter 23

籠島奈奈欲言又止，手機就在這時響了。

黃泰鴻這才徐徐說道：“丹尼爾·洛警部補已經打了三通電話。”

新收到的消息是一條短信，來自丹尼爾，無需解鎖，屏幕上是縮略信息內容，只有一句話：【希望你十二點前到】

亮起的手機屏幕上顯示了現在的時間：11時47分。

在丹尼爾·洛手下的這些日子，籠島奈奈很清楚丹尼爾的希望就是命令。遲到的後果也沒什麽大不了，不過是聽丹尼爾在耳旁唠叨一整天。

但憑借着他叨叨人的本事，沒人想受這般酷刑。

地毯旁放着雙運動鞋，不用彎身就能踩進去。抱着裝了食物的袋子，手機滑入口袋，籠島奈奈大步走向高聳的鐵門。

黃泰鴻亦步亦趨，在她拉開門後，又補充了一句：“如果出現不适，請聯系我或Leader。”

“嗯，謝謝……”籠島奈奈鎮重說道。

街上霧氣缭繞，拍在籠島奈奈臉上，像是裝滿了記憶的盆子。

她覺得還要再說些什麽，又回身拉開門。一堆破舊的汽車在倉庫裏積成小山，擺設全變。

用術式構成的空間，只有特定的門和特定的道路才能到達。除非她知道路線或暗語，否則無法主動前往。

暫且将昨晚的事放到一邊，當務之急是趕去HLPD。

籠島奈奈擡手攔了輛車。

坐在後座，她摸到左邊口袋，拿出手機。這部手機的外型和她之前用的一模一樣，很難确認是不是新的。

蹦出的密碼盤是四位數的組合。

手指比腦袋要快，她輸下記憶中的生日，即刻解鎖。

籠島奈奈怔了一瞬。

“……這是什麽？”拖長了的聲音，詫異的語氣。

司機好奇地從後視鏡裏瞥了她一眼。

籠島奈奈盯着手機。

鎖屏和桌面一直是官方壁紙，她從沒改過。這部的鎖屏一樣，桌面換成了張照片。

照片上顯是一對男女。女性穿着露肩晚裝，一手拉過男性的領帶，讓他靠近自己。她吻在男性的臉頰靠近下颚的地方，另一只手拿着手機，拍下了這畫面。

努力回憶了好幾秒，她才隐約看出，女性好像是自己。

天知道是什麽時候拍的，棺木裏除了戒指和花瓣什麽都沒有，照片應該也弄丢了才是。

可顯然在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存着。

抿了抿嘴唇，籠島奈奈打開相冊。

五位數的媒體文件，齊齊整整按拍攝日期排好，全是看了以後會想掉淚因而不願目睹的內容。

直接點擊全選，落在删除上，可又退了出去，劃到第一張。

是天空。蓬松雲朵好似棉花糖，一口落入嘴裏，滋味甜蜜。

各種各樣的天空，悉數收進鏡頭。

進入高專後，她第一次擁有手機。

第一學期的前半年她還在京都校就讀，因此拍的都是古樸竹林，石子長巷，清淺川流，低矮木樓，和斑斓和服。

後來轉學去了東京校，多了蔥郁山林，喧鬧街頭，各式甜點，摩天大樓。

她起初拍了那麽多照片，後來越來越少，接連幾個月全是空白。

在高專的最後兩年，竟是一張照片都沒留下。有過，但她删除了，看到同級生的模樣只會令她痛苦。

他們是因她而死，不幸卷入了她不成熟的咒術中，成為了一無所知的她使用咒術的犧牲品。

也是在他們死後，她才被告知這家傳術式的一切。

——只有抹滅感情之人才能不被反噬。

垂着的腦袋已覺得沉重，車子停了下來。

籠島奈奈将手機揣回口袋，走進了HLPD的大樓。

見到第一個來人時，她同對方視線碰撞。不是同部門的人，也沒見過，可對方卻像是認識她，朝她走來。

“不錯啊，籠島。”中年同僚贊許道，毫不做作地朝她比了個拇指。

籠島奈奈揚起眉頭。

此刻她的心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是他人期盼她擁有的平靜。可她想反抗這般情緒，正如她以往有意識時做的那樣。

“什麽？”她彎起眼睛，露出笑容：“我中彩票啦？”

哈哈聲不算回答，她往裏走，但經過的每個人好似都成了她多年至交，或是仰慕，或是傾佩。

他們叫出她的名字，而不僅是“來交流的那個”，他們感嘆地搖頭，朝她吹口哨，讓她感到自己簡直就是走在頒獎典禮紅毯上的耀眼明星。

一覺醒來，這些光靠臉就能吓哭小孩子們的大叔們一個個都對她獻起了殷勤。

這個世界怎麽了？難不成……是中了什麽法術？

籠島奈奈加快腳步，帶着滿心困惑來到她的部門。

門半開着，她走進辦公室，鬧騰的房間因她的到來逐漸安靜，人人都扭頭看來，直直注視着她

其中一個稍顯年輕的竟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像是籠島奈奈的出現觸動了他哪根脆弱的神經。

不過這番異度景象只維持了一瞬，下一刻又恢複了平日裏充斥各種混亂的地方。

“警部補在房間裏。”近旁一人道。

籠島奈奈和木偶般邁出腳步，有種自己馬上就要被開除的預感。

總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不對付丹尼爾，她就有更多回憶要着手處理。

比起糾纏的過去，她寧願先面對活人。

她敲了敲門，聲音落下片刻，比往常還久些的時間。房間裏傳來丹尼爾的聲音：“哦，進來！”

聽上去與往日區別不大，就算昨晚輪班，今天上班，還是得打起精神，這就是HLPD的命運。

籠島奈奈大步走進去，順手關上門。

房間裏遮擋的簾子全開，房間外的視線都往這邊探尋。

“總算來了，竟然不接我電話還以為你死了。”丹尼爾從文件裏擡起頭來。

他聲音的餘韻留在空中，在看到籠島奈奈的一瞬，喜悅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白襯衫開了兩顆扣子，外搭了件垂到大腿上的松垮垮條紋西裝外套，黑色西褲中規中矩，除了腳上踩着雙運動鞋而不是皮鞋外。

這一身，充滿了既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