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Chapter 22

頭很痛，睜開眼睛後，整個人都極為恍惚，試圖辨別自己身在何處。

周圍安靜得吓人。

拉開窗簾後，燈光從小陽臺外落入房間，昭示着這是新的一天。

籠島奈奈走向盥洗室，光着的腳踩在地板上，冰冰涼涼，似是踩在水上，連同耳旁也傳來流水聲響。

她低頭看去，是幹的。

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她進入盥洗室，站在鏡子前。拿起牙刷，擠上一整條牙膏，随意地塞到嘴裏，擡頭看向鏡子，頓時怔住了。

濃稠液體滲出鏡面，同巧克力塔般覆蓋了她的面龐。

不過，這綢緞似的瀑布是紅色的。

她的五官在鏡中扭曲，恐慌襲來，伸出一拳砸在了鏡面。

濃郁液體像是有了生命力，穿過了她的指間。

“啪嗒”一聲，一抹鮮紅落在她的眼下。比羽毛還要輕柔，卻令她的心髒燃燒。

籠島奈奈擡頭看去，天花板上也滲出了抹抹郁色，不斷掉落，像是自空中呼嘯而來的導彈頭，精準地擊中目标。

牙刷掉在地板上，手腳軟弱無力，濕淋淋的衣服比章魚的腿還粘稠，貼在她的身上，将她緊緊包裹，勒住了她的喉嚨。

紅焰吞沒房間，籠島奈奈發出尖叫，來自地獄的吼聲伴随着要将她扯得四分五裂的力量。

無數看不見的存在穿過她的身體，撞擊她，捶打她，撕扯她，吞噬她。

“你是屬于我們的——！”他們也與她一同吼叫着。

一只只手從下方伸來，若海葵的觸手，搖擺着扣住她想逃離的腳步，麻痹了她的身體。

母親……母親，你也曾處在和我一樣的境遇中嗎……為什麽我們要承受不可……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再繼續！

我不要成為誰的獵物，我不要被利用被當作籌碼，我想要盡情地呼吸，在陽光下而不是在黑夜裏，我想要牽着誰的手，朝他和整個世界露出笑容，背對着我讨厭的人，我再也不要抹滅感情，誰都不能阻止我——！

“奈奈！”

“哈……哈……哈……”籠島奈奈睜開，從床上彈起身體。

肺部忽然打開，得以急促地呼吸。

有那麽一個瞬間，她所有的情緒都沉入海底，一起都沒了意義。

她看到了一扇鐵門，就在不遠處，于是下意識要朝門邊跑去，就像是被原始本能驅使，并沒考慮其他。

有一股相反的力道将她向後拉扯，固定在原地。

“籠島小姐。”冷淡聲音傳入耳中。

籠島奈奈側頭看去，雙目渾然，還沒完全清醒的樣子。

黃發的青年穿着一身黑，站在一旁。舉起手，指間捏着一枚鑰匙。

籠島奈奈花了幾秒想起他是誰，又低頭看向自己。

——身上鐵鏈環繞，手腕和腳腕都扣着黑色圓環，身後床上有好幾根斷得七零八落的皮帶。

“這是迫不得已，實屬抱歉。”黃泰鴻的語氣鄭重，卻沒帶絲毫歉意，不過例行公事般朝她走來：“現在就打開。”

他将雙手放在籠島奈奈能看到的位置，自然地透露出沒有想傷害她的意思，或是藏着其他見不得人的手段。

鑰匙的頭部連着纜條，直達一旁的機器。将它卡進鎖孔內，黃泰鴻向機器，側對着籠島奈奈操作按鍵，讓她看到屏幕

就像是對待野生的動物，或是疑心最重的人。

籠島奈奈光腳踩在地毯上，軟毛搔弄着她的腳趾。她用餘光注意着淺黃發的青年，也看向周圍。

足球場大小的倉庫，四面八方都有攝像頭，零散堆了些東西，基本是空蕩蕩一片。

天頂足有幾層樓高，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天花板。鐵栅欄隔擋在巨大的窗外，但就算外面有人将臉貼在窗戶上，也什麽都看不見。

這是哪裏？她怎麽會在這裏？

閃念間，她已有了答案，然而還要些許提示才能将斷片的記憶徹底找回來。

牆上挂着一面鏡子，她走了過去，鐵鏈順着她的動作在地上拖曳，她就像是習慣被這麽對待。

将臉貼在鏡面上，籠島奈奈注視着自己。

眼睛是灰色的，不再發紅，張開嘴巴用手指撥弄嘴唇，也看不到能咬碎石塊的銳齒。

世界不再萦繞着七彩的光點，是僅由三種錐細胞構成的，屬于人類眼中的顏色。

黃泰鴻就在這時開了口，語氣淡得與他的感情差不多。

“昨晚你在露天酒吧不肯松開Leader，好不容易将你帶到這裏，但你掙紮得厲害。”

嘈雜的雨聲回到耳中，晃動着的項鏈，淋濕了的黑皮鞋，還有史蒂芬被雨水濡濕的發絲，一齊回到了腦海中。

“我……”籠島奈奈一下擡手卡住脖頸，翻滾的胃在催促着她張嘴嘔吐。

“不用擔心，”黃泰鴻起身，重直視她，“你已經進過食了。”

他的話令籠島奈奈失語。

“新鮮的血液，不會有副作用。”鐐铐應聲而松，黃泰鴻面無表情地補充：“當然不是我的。也不是Leader的。”

接着，他扭頭看向一旁小桌，盡可能清晰地說明：“你的手機摔壞了，新機密碼是Leader的生日。號碼沒變，其他信息也都——”

籠島奈奈彎着腰，擡手制止他說下去。

這青年真的弄清楚了狀況？他的Leader是史蒂芬？自己怎麽還活着？史蒂芬為什麽沒履行牙狩不可違背的使命殺了她？

她只知道自己斷片，估計是餓極了。僅憑着黃泰鴻的三言兩語，她沒法想象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麽，很混亂。

“……今天幾號？”她最終擠出了一個問題。

“你沒有睡過頭。”見她遲遲沒開口，黃泰鴻拿起另一張桌上放着的紙袋，遞到她身前：“Leader走之前給你刷了牙，衣服也是他幫你穿的，這是早午餐。”

籠島奈奈：“……”

袋子放着三明治，可麗餅和密封好的咖啡。雖說在不知情的狀況下進過食，但醒後卻是有飽腹感，其實不用攝取人類的食物。

這就算了，刷牙和穿衣服是怎麽回事啊？她才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