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電影院十二時辰(7)
電影院十二時辰(7)
圈完三個選項,董卓擡頭看了一眼放映廳正前方的大熒幕。
熒幕上是司令府裏那棟小紅樓,小紅樓的手術室裏,瑪麗醫生跟助手正在整理手術用到的東西……
董卓不敢再分心,既然影評的內容可以實時反饋在影片當中,那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告訴殷覺,讓她現在趕緊跑。
可當他的手指放到“觀影意見簿”側邊的時候卻愣住了。
曾霖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寫影評了?”
還寫個屁!
董卓的表情看上去有點想罵人。他先是看了一眼曾霖河,在對方疑惑的眼神中把手裏的“意見簿”舉了起來,到曾霖河眼前——那個原本長得跟筆記本沒什麽兩樣的本子除了封皮還有剛剛的扉頁,剩下那半部分俨然是個實心的有厚度的紙板,根本就掀不開!
“怎麽回事?”曾霖河懵了。
像是專門等待給他們解惑一樣,“滋滋啦啦”了半天的個機械音姍姍來遲——
[感謝觀影人董卓、曾霖河對本次影片調研的支持,影片投資方及主創團體,對您表示由衷的感謝!“觀影意見簿”每個時辰僅限使用一次!目前已使用1次,剩餘使用次數11/12]
曾霖河:問卷調查也算影評?
而董卓,人已經傻了。
他低頭看着腿上那張觀影調查報告,突然意識到這應該根本不是什麽智障問題……游戲給他們挖了一個大坑,而現在,被真情實感坑到的人是影片裏的殷覺……
對于放映廳裏發生的一切,殷覺一無所知。
她借口胸口痛,讓宋徹幫她請了假,去了瑪麗的小紅樓。
天剛剛亮,小樓附近只有負責園藝的花匠在修剪着樓下花壇裏的綠植。自從來到司令府,瑪麗負責的病人就只有殷淑婉一個,偶爾夫人太太們有個頭疼腦熱,也會來找她看看,所以瑪麗的工作不多,甚至于大部分時候,人都不在司令府。
這也是殷覺選擇一早來這兒的原因。
空寂的大廳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殷覺擡起手臂掩了下口鼻,一路上了二樓。
習慣問題,她昨天第一次來的時候,下意識留意了下整個小樓的布局。
一樓比較空曠,只有四周幾個房間,分布着藥房、倉庫用以儲存醫用物資,整體功能區基本都在二樓。
瑪麗在的時候通常都呆在二樓右手邊的第一個辦公室,小助手在緊挨着的另一間。現在,瑪麗的辦公室門窗緊閉,隔壁小一點的那間玻璃隔窗上透出來有光,應該有人。
殷覺在二樓拐角處站了一會兒,醞釀了下情緒,跨上了最後一級臺階,捂着胸口敲響了亮着光的辦公室門。
敲了許久,面前的門開了一條小縫,然而門後卻沒有人。殷覺正納悶着,靠近自己胸口位置的高度忽然貼上來一只黑漆漆的眼珠。
昨天的八卦,殷覺聽得并不完整。但在放映廳的幾個觀衆,卻因為上帝視角,聽了全程。
吳嬸說:“瑪麗那個小助手也是蠻滲人的,從來也沒見她出來過那棟小樓。”
一旁另一個嬸子接了一句:“就她那副樣子,要是出來估計能讓人感覺大白天的活見鬼,長得都不像是個活人。”
吳嬸接着說:“可不是嘛!前天清早趕去北邊給大太太送茶,路過紅樓的時候被那一雙滲人的眼睛趴窗戶上盯着,我這背上的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貼着門的那只眼睛黑漆漆的,沒有一絲生氣,況且嵌着這樣一雙眼睛的那張臉又白得吓人。殷淑婉的膚色已經是偏透明的白了,但這個人的白卻透着一股死氣,她直勾勾盯着殷覺,也不說話。
殷覺的那句“我胸口疼”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兩個……大概是人的東西,隔着條門縫,大眼瞪小眼。
殷覺跟她瞪了一會兒,擡手推了推門。
門一下子就被推開了。
門後的樣子很正常,就是一間普普通通的辦公室,只是充斥着一股黴味兒。
剛剛擋在門後的是個圓臉小姑娘,身高只到殷覺胸口,仔細看的話長得不算難看,就是膚色不太正常了點,眼睛看起來吓人了點。殷覺推門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臉,冷冰冰的,就像剛從冰窖裏拎出來。
她看着小姑娘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小姑娘瞪着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殷覺,然後像有延遲似的張了張嘴巴,指了指辦公室、指了指窗戶外面、最後指了指自己。
殷覺這才發現除了膚色和眼睛,小姑娘還有一雙異于常人的手。
她皺着眉往小姑娘旁邊走了兩步,擡手捏住了小姑娘的臉,往內用了點勁……
“您在這裏幹什麽?!”
一聲尖利憤怒、中文不太标準的淩厲女聲忽然出現在身後。
瑪麗竟然這個時候回來了。
殷覺不動聲色松開了鉗在小姑娘臉上的手,慢慢往懷裏收了一點,放在胸口。
她的身高夠高,足以隔絕瑪麗的視線,所以剛剛那一幕,對方應該沒有看見。殷覺慢慢轉身,微蹙着眉,聲音冷冷的:“早上起來胸口不太舒服,想來找瑪麗醫生拿點藥而已。”殷覺毫不心虛的跟瑪麗對視,“您昨天不是才說過的,只要我這裏有絲毫覺得不舒服的地方,就立刻過來找您嗎?”她食指點在自己胸口。
瑪麗疑惑的在辦公室裏掃了一遍,也實在想不到這個鄉下小姐出現在這裏還會有別的什麽原因。畢竟從她住在這裏開始,就沒幾個人願意進來。
她擰着眉頭,順手撈起了辦公室裏的聽診器帶在了耳朵上,“還有別的不舒服的地方沒有?”
殷覺搖了搖頭:“沒有。”
瑪麗怪異的看了她一眼,最後盯着殷覺眼底,沒好氣道:“沒休息好引起的腦供血不足,這是正常生理現象!”
殷覺了然的點了點頭,臨走之前,她一臉嫌惡的盯着助手辦公室小姑娘死氣沉沉的臉,跟瑪麗抱怨了一句:“您這麽醫術高超的醫生,為什麽非要請這樣一個笨手笨腳的助手呢?”
她嫌棄的真情實感,就像瑪麗來之前自己不得不求助于小助手一樣。
對于殷覺這樣的反應,一向對她不怎麽待見的瑪麗難得露出了笑容。她像一個仁者一樣,彎着眼睛慈愛的盯着小助手的臉:“安特是特別的,不跟着我,她還能怎麽辦呢?”
殷覺深深地看了小姑娘一眼。
放映廳裏,董卓皺眉看着大熒幕上的畫面,總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你說。”董卓拿手肘撞了撞曾霖河,“殷覺到底有沒有看出來?”
曾霖河沒有說話,大熒幕上,殷覺的視線只在那個叫安特的小姑娘身上掃了一眼,就轉頭跟瑪麗告別了。但鏡頭裏,從殷覺說小姑娘笨手笨腳開始,安特一直盯着窗戶外面的腦袋已經悄悄往瑪麗和殷覺這邊轉了一點。
“這小姑娘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我怎麽覺着她聽見殷覺嫌棄她還怪高興的呢?”
曾霖河覺得董卓指不定也有點什麽毛病,“你哪裏看出來人家高興了?”
董卓辯解,“你想想她聽完殷覺嫌棄她是什麽反應,聽完瑪麗說的又是什麽反應?”
啧……好像還真是。
殷覺出來小樓之後沒有直接回住處,而是順着小路從側門出了司令府。
家裏打聽不出來的東西,在外面可就不一定了。越是人多口雜的地方越好花錢,也容易套話。
她攔了個黃包車去了宛城最有名的戲樓。跟一群大老爺們圍在戲院外等着戲曲開場,周圍嘈雜紛亂,恍惚之中,殷覺仿佛聽見有人隔着老遠叫自己的名字——
“殷覺……”
“阿覺……”
語調熟悉無比,但這聲音卻是殷覺從未聽過的聲音。
殷覺皺了皺眉,回頭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一個模樣清秀的男生闖入視線。
小江同學掙紮着從人群外圍擠到殷覺身邊,仍是偏左的帽子,擠的滿臉通紅、滿頭大汗:“真的是你啊!”小江同學見到殷覺十分激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種激動從何而來,“你今天怎麽沒去學校?”
殷覺盯着他的帽子看了一會兒,笑了一下,回答:“不太舒服就請了假,出來随便逛逛,你怎麽在這兒?”
“……”小江同學卡了下殼,窘迫了一瞬,有點慌亂,“我就是……湊、湊巧看到你了。”
隔着人山人海,被這麽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們擋着,這都能看到的話,那還真是湊巧。
殷覺沒有戳穿他,而是指了指這會兒蜂擁進人的戲園問小江同學:“一起看戲嗎?”
小江同學不明所以,茫然地點了點頭。
殷覺他們看的這一場戲,叫《畫皮》。
講的是一對好姐妹裏的其中一個,愛上了對方的男人,為了取代姐妹,得到這個男人的愛,剝了好姐妹的皮縫在自己身上取而代之的故事。
殷覺看的津津有味,小江同學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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