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電影院十二時辰（8）
電影院十二時辰（8）
小江同學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給自己倒了杯水，送到唇邊的時候杯子裏的水灑出來了一點。
殷覺仍專注盯着戲臺。
劇情正進入高潮，戲臺上橫刀奪愛的女旦正将另一名女旦的戲服往自己身上穿。弦樂聲緩、鼓點驟急，戲臺光線驟暗，等樂聲恢複，女旦的臉轉了過來。還是一開始的那一個，但神态卻跟初時完全不同。
殷覺轉頭看向小江，不知道是說戲還是意有所值：“你看，連講故事的都知道，就算是換了張皮，裏面裝着的靈魂都是可以分辨出來的。”
小江面色蒼白，看着殷覺似笑非笑的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殷覺給自己也倒了杯水，手肘撐在桌上往小江近前靠了點：“能不能說說，這裏是怎麽回事。”她盯着小江的帽檐，拿食指輕輕點了點自己左側額頭。
“你跟瑪麗，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呢？”看着小江幾乎凝住的呼吸，殷覺丢出終極炸彈。
小江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頭。
一開始，殷覺并沒有出門的打算，只是無意間看到了徘徊在司令府門外的小江。
她想起昨天短發女生在車旁跟宋徹他們寒暄時候的話，說自從她來司令府之後，江淮民再也不找殷淑婉玩兒了。她回憶着小江望向司令府某處的視線，忽然就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不管這個奇怪的電影院跟“理想型男友俱樂部”有沒有關系，它們的游戲規則本質上是相同的，不會出現毫無意義的線索。
不管是路人某些奇怪的話，或者周圍人看似另類的行為。
比如殷淑婉的心髒、她每天晚上的身體檢查、紅樓裏奇怪的小助手、江淮民側歪的帽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這種典型欲蓋彌彰的措辭，殷覺知道自己猜對了。
“我沒有什麽惡意。”殷覺真誠無比的看着他，這個神情做出來的瞬間，殷覺自己愣了一下，她捏了捏下颌，努力讓自己的面部肌肉更放松些，“某種意義上來說，我跟她同病相憐不是麽？”她偏了下頭，沖着前面的戲臺。
江淮民聽懂了殷覺話裏的意思，稍微沒那麽激動了。
“你想知道什麽？”
“瑪麗是怎麽找到你們的，她對你們做了什麽？”
殷覺的語調很輕，但是特別強調到了‘你們’。
江淮民的臉仍白着，他深呼吸了幾次，一口氣連喝了四杯水，終于下定決心開口。
十五年前，周淮民不光叫周淮民，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周淮英，這個名字屬于他身體的另一半，屬于他的弟弟。
兩個嬰兒從生下來起就共用一個身體，除了貼近太陽穴的位置多了一個腦袋，跟正常人無異。只是這個模樣實在太過奇怪，老家的人對此議論紛紛。
江淮民的母親因此羞于見人，再也沒出過門，兄弟兩個在鄉下祖母家足不出戶的長到了九歲。
九歲那年，鎮子上來了一個外國女醫生，那醫生聽說了兄弟兩個的事情打聽着找上門來，說是可以讓這一家恢複正常的生活。
這個外國醫生就是瑪麗。
連體嬰分離手術在國外并不罕見，但周淮民和周淮英确是兩個活生生的生命體，如果真要分離，就意味着其中一人要被放棄。
一番檢查之後，瑪麗選擇了脊柱位置跟身體更為契合的哥哥周淮民。而對即将被抹殺的弟弟，他其實并沒有多少發言權。
弟弟的頭顱在驚恐中被抹去，即便被打了麻醉劑，作為哥哥，他也永遠忘不了弟弟的腦袋從身體上分離出去的那一刻心髒被牽扯的痛苦。
那是一個噩夢，折磨了他整整六年。
但是最近，他有種奇怪的感覺，“我感覺、他……回來了。”
江淮民驚恐的看着殷覺，聲音都在顫抖，“我只是想見見瑪麗，除了淑婉和你以外，我沒有別的辦法……”
死的了的人，又怎麽可能會回來？
殷覺皺眉看向江淮英：“如果你只是想見瑪麗，我确實可以幫上點忙。”她從來不會多管閑事，今天卻不知道怎麽回事。
戲園離司令府其實并不算遠 ，兩人一路步行回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剛好碰到剛從學校回來的殷淑婉。
黑色汽車幾乎擦着殷覺的胳膊停下，宋徹下來幫殷淑婉開車門的時候饒有興致的看了殷覺一眼。
殷淑婉沒有像上次一樣下了車直接回府，而是繞到了殷覺和江淮民旁邊。大小姐雖然病氣濃郁，但氣勢一點不虛。她不加掩飾的鄙夷神情掃過江淮民，落在殷覺臉上，說：“殷覺，父親接你回來，不是讓你裝病、逃學、跟人厮混的！”
殷覺掀了下眼皮，瞥着殷淑婉因為過于激動，起伏不定的胸口意有所指：“哦？那麽是接我回來幹什麽的呢？”
殷淑婉剛有了點血色的臉霎那間轉白，黑沉沉的眼珠陰郁怨怼，瞪着殷覺被噎的說不出來一句話。
“也不用假惺惺的在我這兒充當什麽好人。”殷覺似笑非笑地看着殷淑婉，補充道，“最好能離我遠一點。”
送殷覺回去的路上，宋徹回頭往後看了好幾次。
直到殷覺看不下去開口問了句：“你幹什麽？”
宋徹在後視鏡中擡了下眼，笑了一聲：“就是想起來一些事情。”
殷覺沒有接腔，因為接了，對方反而得寸進尺。
果然，見殷覺絲毫沒有要問的意思，宋徹自顧自說了起來，“我也只是道聽途說，實際怎麽回事不一定準确。”
殷覺眉心動了動。
“殷淑婉以前的脾氣很好，沒有絲毫的小姐架子。只是後來身體越來越差，再後來，只要每做一次手術，她的脾氣都要差上一些，直到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殷覺：“有照片嗎？”
“嗯？”宋徹不明所以。
殷覺掀了掀眼皮，“殷淑婉以前的照片。”
“我、我有！”從上車開始就沉默着的江淮民忽然就活過來了，他已經聽了殷覺和這個制服男人的對話好久，立刻拿出來了夾在書包裏的一張集體合照，“這是前年國學小畢業時候的合照，我那會兒跟殷……小姐是同班。”
照片是以前那種黑白質感，時間還沒有太久，這張照片保存的很好，照片上能清晰地看到殷淑婉的臉。
跟現在相比的區別不算太大，但讓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殷覺腦海中霎那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補15號的，腦子有點懵，睡醒再修文，下一更到晚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