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六月畢業季。
柳茵開始在實習和論文之間掙紮,各方意見一大堆,改得頭暈眼花。
趕上畫稿修改要加班,焦頭爛額之際,忽想起,家裏明明有個現成的大神來着。
林醉收到文檔和委屈巴巴的表情包後,坐在教學樓下的休息區,打開電腦。
一入眼果然皺起眉頭,這格式……亂得眼暈……
看了眼屏幕上乖順小貓表情包,算了。
他戴上眼鏡,開始敲鍵盤,檢查注釋,連語句措辭也順手一起調了。
等文檔回到柳茵那裏,已經是工工整整,半點挑不出錯。
她回來抱着電腦,在客廳蹦噠:“哇,這是我的論文嗎?總感覺有哪裏不一樣了。”
林醉盯着她看一把攬過來,捏臉,她以為他保管要說她,比面對老趙頭的時候還緊張。
誰知道,他的手輕飄飄刮過鼻尖,說:“寫得不錯,你們專業分析我不太了解,但寫得很有靈感,本科也不做額外要求的話,應該能過。”
柳茵喜上眉梢,抱着臉認真問他“真的嗎真的嗎?”。
也不等他回答,已經得瑟起來:“老趙頭上次還說我畢業危險,就是瞎說!”
“改得我眼睛疼。”他摩挲她的肩膀,長眉微挑:“所以,要怎麽謝我呢?”
柳茵搖着他的手臂,琢磨着,眨眨眼笑:“請你吃飯。”
“就是你想吃,拿謝我當借口。”林醉眼神變沉,湊近,拇指撐起女孩下巴,吻上唇瓣,柳茵瞪大眼睛,驚訝一瞬後又淪陷在溫柔裏,低聲問:“跟你想的一樣嗎?”
柳茵都快被撩迷糊了,軟軟靠在他頸窩裏,問:“什麽一樣?”
他聲音帶着嗡嗡的震動,傳遞着熱意:“畫畫的時候。”
柳茵被點中了命門似的,腦子閃過一絲午夜幻想名場面,連忙剎車。
不請不重捶他一下,睜眼說瞎話:“那都是藝術需要……”
林醉看破不說破,低頭加深這個吻,游移到脖頸,最後落在她肩頭輕咬了下。
才終于舍得松開她:“這才算謝。”
氣氛太熱烈,柳茵已經捂着臉不想露出來,談了戀愛,怎麽這麽喜歡親?
不過感覺很妙,像浮沉在酒精裏的橄榄,融化在夕陽裏的雲。
總之,經過林醉一番指點,還有精神鼓舞。
柳茵周五的答辯頗有底氣,雖講得磕絆,內容卻被結結實實誇了下。
畢竟親老師們也沒想為難學生,重要的就是不出錯,柳茵難得靠譜,連趙霆東也沒找到要批的點,僥幸逃脫一劫。
畢業轉眼就到了,平京也有了些秋意。
柳茵回宿舍時,秋瑤和高燕都在收拾東西,看見她回來俱是一驚。
三個女孩好久不見,眼睛都亮起來,立刻擁在一團,熱情得柳茵都有些不适應。
她們寝室是臨時組成的,沒想到四年過去,卻越吵越有了感情。
多時不見,也是真心挂念着對方。
高燕忍不住埋怨:“柳仙,我還以為你要因為那點事不回來了呢?”
柳茵搖頭:“怎麽會,只是實習需要才搬走。”
秋瑤八卦道:“合租吧?男的女的啊?不會是緋聞男友吧,難怪都不回來看我們。”
柳茵快招架不住,低頭找活幹:“我幫你們拿箱子吧,反正我東西都收過了。”
兩人都驚奇地看向柳茵,高燕啧啧稱奇:“柳仙,你轉性了?”
她拿着行李箱,被盯得有些發毛:“你們幹嘛?”
對面兩人對視一瞬間,一起點頭:“你沒有發現你變溫柔了嗎?”
“以前你都會說,哦,那你們走吧,把門帶上——”
高燕抱着胳膊,一板一眼學到,眼皮要夾死一只飛蟲。
秋瑤在一旁贊同連連:“戀愛真的讓人變化好大啊!看來林師兄人不錯,跟柳仙真是般配,要是大家知道了,表白牆上都要哭成一片了。”
“那他要留校嗎?你們打算公開這件事嗎?一起畢業多幸福啊!”
“還是別吧,我聽說要是留校任教,要是被翻出來之前的事,估計還挺麻煩……”
一想到當初的血雨腥風,柳茵也有些後怕,卻從來沒聽林醉提過這事。
高燕連忙捂嘴,轉移話題:“別說這些了,我們去吃飯吧,走走走。”
“對啊,下次不知道什麽時候見呢,我都餓了!”
話題在這裏戛然而止,柳茵心裏卻留了個疙瘩。
關于他們的未來,她還沒有那麽遠的計劃,也許今天過後,要開始認真想了。
林醉被一堆畢業生簇擁着,送了鮮花,堵在樓道裏合影。
他始終耐心挂着微笑,陪他們鬧完,“師兄,聚餐一定要來哦,你不來,我們可不散場!”
“好,知道了。”他無奈應答,站在門口跟他們告別。
一回身,看到梁院長站在對面,朝他做了個手勢,臉色不佳的樣子。
林醉知道這是有事要找,在辦公室放了東西,就去敲院長處的門。
好久沒人應,聽到裏面在打電話,梁院長朗聲笑着,見他進來,擡手指着對面沙發。
林醉把紙箱放在茶幾上,文件分門別類放好,他脊背挺直,心裏反複确認過要說的話,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聽說動物所的人也去開會了,極地項目他們也上交了材料。這事你知道吧?”
“嗯,知道,上個月通知的。”
“是啊。”梁院長倒茶:“人還是你負責接待的呢,沒想到,我的學生居然這麽争氣,還沒有出這個校門,已經會恩将仇報,撬我的項目了。”
林醉沒有否認,只是恭敬的端茶杯底上去,對方笑了笑倒茶水
滾燙的茶水滿溢出來,濺在手背手腕上,燙紅了一片,他沒松手,點頭稱謝端回來。
“怪我看走了眼,還以為你是為了留在這裏煞費苦心,原來你是覺得廟小。”
梁院長涼涼的笑了聲,靠回椅子盯着他說:“你別忘了,當初是我幫你隐瞞家庭情況,給你機會讀博,你是怎麽答應在我手底下做事的?”
林醉依然恭敬,面上看不出表情:“老師您對我恩同再造,這些事學生一直記得。”
“是嘛,記得你就這麽報答我?”梁院長終于拍桌發怒,随手扔出去杯子。
碎片落地,砸在林醉腳下,他面無表情:“學生自認這三年已經把債還清了。”
這三年被捏着他的命門,一再威脅,卻将之視為“恩”。林醉擡頭有些嘲弄的笑:“再不濟,有人這麽多年給您送禮物,上下打點關系,相信您也是受益良多。”
梁院長圓睜着眼,有些吃驚:“你瞎說什麽?”
林醉也是最近知曉,他視為恩師的人,早已将他的隐私,暴露給那個人來換取恩惠。
當初梁院長給他機會,也是并非看重他過往的履歷,而是背後的利益交換。
五年時間,他整天不是泡在圖書館裏,就是在各大行政辦事處跑腿,原本沉默寡言的一個人,逐漸把自己打磨平滑,未語笑三分。
導師越來越忙,整天坐飛機滿世界飛,所有的苦活累活都丢給他,甚至連論文都是他在完成。兩年後,梁老師是梁院長了,他想要完成的考察項目一拖再拖。
滿滿的履歷,卻無法任教,始終處于不上不下的邊緣,方便于他任意差遣。
梁老師不止一次跟他提過,不可張揚,林醉心裏清楚如果風頭蓋過恩師,便是背叛。
至少現在,他累了,也發現這一切委曲求全都是場交易。
“好啊,原來你這麽久委曲求全,就是為了這一刻。以為我治不住你了是吧?”
林醉平靜地說:“所有的合理的不合理的事我都做了,您該拿的不該拿的也已經足夠多了,學生認為到今天為止,該結束了。”
梁院長憤怒至極,桌子拍得震天響,随手扔出桌上的文件:“你別以為能贏過我,你一無所有,是我給了你一切,你憑什麽,你根本沒資格說走就走!”
林醉額頭磕到硬角,透過碎發露出一抹鮮紅的痕跡。
他舌尖頂了下左腮,輕笑:“多心虛的說辭,明明是你兩手空空,平地起高樓,卻希望困住我,貶低我,來維持你虛無可笑的光環。”
他抹掉血痕,慢條斯理,用幹硬的文件擦掉手上的血,淡淡開口:“老師,從今天開始您身上的榮譽會以一件一件坍塌,成為一片廢墟,請您務必冷靜的接受這一切。”
紙團帶着紅色的痕跡,丢進了紙簍裏。
林醉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梁院長臉色蒼白,看着門閉合,陷入一片昏暗。
柳茵在路邊送完了室友,看着計程車遠去,站在紅綠燈處。
琢磨着給林醉打個電話,仿佛心有靈犀般的,他的消息先發了過來。
說是送別這一屆畢業生,晚點回來。
她仰頭月亮,被薄薄的雲層遮住,他說的晚點應該是八點之後了。
一路走回學校,時不時看到難舍難分的校園情侶,不由得再次想到她和林醉。
大概是畢業季總是感慨青春流逝,心裏莫名湧上一股傷感。
回到住處,她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打算洗洗睡了。
迷迷糊糊的時候,張宇成打電話過來,說是:“林神喝大了,我不知道他地址在哪?”
柳茵打車過去,看見林醉坐在沙發上閉門養神,張宇成還有幾個沒走的師弟師妹在旁邊。
有幾個是強撐着困意,要看一眼未來的師母,見到本人也是心服口服。
一股腦把糖塞在她手裏:“祝福師姐啊,你們一定要永遠在一起。”
他酒品不錯,也不上臉,跟人交流也流暢,絲毫不像醉酒的人。
打車回去的路上,安靜的靠在座位上,只是一個勁的靠着她,笑得像個傻子。
柳茵好奇問:“畢業生聚餐好玩嗎?”
林醉給她看照片,是他舉着手機側拍,身後的師弟師妹要麽比耶,要麽做着鬼臉,各個紅光滿面,青春洋溢,臉上有着奔向自由的光,也有一絲惆悵迷茫,
她不自覺将目光落在他英挺的側臉,還有喉結上,最後是含笑的眼眸。
柳茵不是擅長結交朋友的人,但看着被人群簇擁的林醉,也有種被光源映照的感覺。
林醉是她的另一面,是她縮在異世界裏,從不敢想的另一種生活。
“等等。”他抓她的手,終于在口袋找到了小禮盒遞放在他手心:“這是給你的禮物。”
“我也有禮物?”柳茵頓覺驚喜,伸手打開禮盒。
黑色絲絨墊子裏,是兩只相互依偎的小貓,一黑一白。
“他們都有定情信物,我們當然也要有,好看嗎?”
她整個心都軟了下來,從第一次認識開始,他開始記得她的喜好。
就送了好多只小貓圖案的東西,這個胸針簡直與她心靈呼應。
柳茵眼睛熱熱的,輕快在他嘴角吻了下:“好看。很像我們耶。”
夜風微涼,吹動她額角一縷碎發,毛茸茸的可愛。
林醉不知在想什麽,盯着她的眼眸,将人撈回來抱在懷裏,呼吸落在肩頭,隐隐約約說了句:“茵茵,別怕,我們不會分開。”
起初柳茵還以為他在傷感送別學生,這樣貼近,才嗅到一絲不對。
她仰頭在他領口裏嗅嗅,用指尖戳了下他的臉,見他沒有反應。
“你剛才戳我,是不是喜歡我?”
林醉講話平穩,甚至過份規矩,抖動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
她心下确認了,故意板着臉說他:“你真的喝醉了。”
還沒見過有人醉酒是這樣,他太安靜以至于看不出來。
她想确認一下湊近嗅了嗅,更加生氣的是,他就這樣不聲不響的放縱自己。
她坐過來捧着他的臉,诘問道:“不是不會喝酒,幹嘛逞強?”
林醉沉默了一陣,埋着頭老實交代:“他們祝福我那一下,太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