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取名
取名
毒刺眼中怒火熊熊,盯着我半晌之後拳頭才慢慢地從牆上收回。他氣息不穩,胸口起伏不定。眼中的神色從怒氣沖沖變得有些懊惱,我心中感到驚奇,不明白他這是怎麽了。
“毒刺……”
“你別招惹我。”他的臉色終于恢複了平靜,只是雙眼盯着地面,雙拳緊握,身上有種悲涼的氣息,“你不會有好結果的。”
要是以前的我聽到這樣的話,是半點不會悲傷反而慶幸能跟他有純潔的友誼。只是純潔的友誼一旦摻雜了其他的感情,就會變成另外一副模樣。如同覆水,收回來也髒了。
“為什麽?”我情不自禁地問他。毒刺沒有說話,只是轉過了身想要走。我的手立即抓緊了他的胳膊,五指收緊。他越是掙紮我攥得越緊。我承認自己動機不純,但明明就是這人先招惹的我。
現在情動了,卻想離開。他究竟是在否認些什麽。
“我要解釋。”
“放手。”
“不可能。”
毒刺的身體僵硬了,背對着我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句話。我其實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卻期望有值得我放手的理由。
這種氣氛一直僵持着,我的眼睛看到了他的手臂。因為被我捏得太緊,手腕以下的部位已經有些發紫,我眉頭皺緊,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主動放開了手。這就是我的性格,容易向現實妥協。
否則我不會認命地去搞基,還是跟毒刺這樣的人物。一得到自由,毒刺立刻飛奔出了山洞,如同在逃命。看到他的背影,我忽然有點自嘲的心思。
以前唾手可得,我百般嫌棄,現在性命攸關,我也想開了,卻再也不能回到當時。原來時間溜走了,就真的再也沒有了。
時間一晃即過,轉眼便是第二日。山洞外風聲呼嘯,烏雲遮住了漫天繁星。我将蠟燭點燃,暈黃的光灑滿了整個山洞。沒過多久,一個身影便出現在了洞口。毒刺的手中拿着繩索,上面有不少鏈接用的鈎子。
“先回監獄換衣服。”毒刺一邊說着這話,一邊手上不停,飛快地将繩子系緊,勾住。他雙手拉緊,那繩子就繃得緊緊的,但無論毒刺怎麽扯都沒有将繩子扯開。
毒刺來回拉扯了幾下,飛身竄出了洞外,不大一會兒我就感覺到腰上的束縛變緊了。一股力量拉扯我向外,身體放松,只用雙眼注意着自己的旁邊,不要磕着碰着就好了。
早先說過了,毒刺力量極大。他動作緩慢輕柔,拉我上去不過是一兩分鐘的事情。
許久不曾站在地面上,監獄的建築物猶如龐然大物屹立在不遠處,最高的建築物上有一個探照燈在來回掃動。白色的燈光為這個環境更加增添了一股靜谧。
我跟着毒刺飛奔到了澡堂,四周一片漆黑,我走到自己櫃子前正要用指紋開鎖,就被毒刺一把抓住。我赫然明白指紋鎖一旦打開,立刻就能讓別人知道我回來了。
但毒刺是存心帶我來洗澡的,現在沒有洗漱用品,我看來只能幹搓了。忽然,毒刺往我手上塞了一堆東西,白毛巾、沐浴露等等。
“十分鐘。”這是毒刺給我的洗澡時間,我點了點頭,立刻沖了進去。男子漢是要帶點男人味才行,可我都快一個月沒洗澡了,這又是四月天,芳菲皆盡,驕陽愈毒之時。
我聞了聞,都覺得自己這個味太難受了!
水聲嘩嘩,我略微洗了一下就順手拿起毒刺的毛巾準備擦身。那毛巾撩過我的眼前,鼻間盡是一種幹淨而清爽的氣息,有點像毒刺身上的味道。我擦幹水跡的手停頓了一下,輕輕地将那毛巾湊近了鼻孔。
毒刺身上的氣味越發濃烈,我忍不住在心中哀嘆這次分離,恐怕就會成為了永遠。未來尚未可知,時運恰是不濟。
洗過澡之後我就換上了毒刺準備的幹淨衣服,跟着他跑到了上次走過的山洞隧道。那裏面仍舊濕滑,我幾次險些跌倒,幸好毒刺天賦異禀,在那樣的黑暗中行走居然跟白天時無異。他起先是偷偷地拉我一把。
後來次數太多了,他反而拉着就不松手了。我這人得寸進尺,立刻将他的手牢牢地握住。他不過是停頓了一下腳步,又繼續向着前面走去。
有人曾經說過黑夜是罪惡的幕布,我也這麽認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有人會驚恐,有人卻會更加大膽。
而跟着毒刺這樣一個超級人物也讓我的底氣提高了不少,忍不住開口說道:“毒刺……你不會真的叫毒刺吧?”
他沒回話,只是加快了腳步。我明白他的意思,了解他不想跟我過多糾纏的決心,心中的那口抑郁正要化作嘆息飄散在空氣中,就聽見他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我沒有名字。”
“啊?”我疑惑了,怎麽可能沒有名字?
“或許有,是我不知道。我從小就在這裏長大了,父親那邊的人只會叫我小少爺,而監獄裏面的人只會叫我的編號或者毒刺這個綽號。”
“怎麽……會?”我心中更加驚訝了,沒想到毒刺居然連名字都不知道。氣氛沉默了,比以往更加臨界冰點。我這人有那麽點同情心,當然絕對達不到聖父這種職業的要求。
在我看來聖父就是個沒原則的人,我有自己的原則,該同情的同情,該嚴懲的一個都不能放過。現在我同情毒刺,因為他的遭遇讓人匪夷所思的同時又會忍不住思考他的父親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貨色。
“你想有名字嗎?”
毒刺沒有回答,而是回握住我的手,那力道讓我有些想痛叫出聲。
“要不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你跟着我一起姓陸好了。”我開玩笑似地說道,很大的原因就在于這個孩子不明白很多話的意思。
毒刺仍舊不說話,但我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耐心好,忍耐力高。他不回答,我自己弄也是可以的。只是我姓陸,什麽樣的名字才能配得上毒刺這樣霸氣威武的人了?
在我的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陸虎,諧音路虎。身為男人自然對這種越野車有着超乎尋常的熱愛,只是這名字跟毒刺的面目相差甚遠。他白白淨淨一個英俊少年,我怎麽能給他起這麽一個土慫的名字。
但我這個人估計從小就跟語文的八字不合,別人學得風生水起我愣是不明白這字于字,詞與詞之間有什麽不一樣。眼看着前面出現了一個細小的白點,我要是再拖延下去這路就得完了。那我和毒刺就真是什麽紀念都留不下了。
“要不就叫陸遷好了。”之所以選擇這個遷字,是因為我真心覺得毒刺這樣的人待在監獄裏可惜了。而且天下之大,不出去走走真的是可惜了。
毒刺沒說話,沉默地牽着我在前面走着。白亮的光在山洞口五米處就不敢上前沖破黑暗,而毒刺站在了暗色中,放開了我的手,輕輕地推了下我的背。
我忍不住回頭看,只見毒刺低着頭站在黑暗的世界中,細微的白光讓他顯出了一個模糊的身影,他的背後是更加濃重的黑暗。
“陸遷,我會想你的。”我一邊往外走一邊對着他喊了一句,嘴上稱呼的是我自己取的名字。他沒有回答,而是轉身大步向裏面走去,不一會兒我的視線裏就只剩下一片黑暗了。
這次出來跟上一次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記得那時我一邊心驚膽戰,一邊喜不自勝,那矛盾與糾結通通纏繞在了一起,讓我倍感焦躁。而現在,我所能想到只有幸福。
妒忌傻了,就算我逃走,追捕的力度也相對應的小了。
這次毒刺安排得非常周到,在親自護送我走出山洞之後,還有一輛車等在那兒。車門前站了一個老管家,穿着整齊的制服,一見我向他走去,就微微彎下腰鞠躬行禮。我驚訝了一下,只嚷道“快請起,我扶不住。”
這個老管家怎麽看也是70好幾的人了,現在看到我居然行了這麽大的禮,我着實受不住。而反觀他頭頂上的名字——“古稀老人”,更是讓我覺得壓力很大。
“陸公子,我是莫家的老管家莫銘,特地遵從小少爺吩咐,前來接您去機場。”他見我阻止他行禮,表情也波瀾不驚,十足地跟毒刺是一個樣。不過這個老管家剛才說什麽莫家,莫非毒刺姓莫?
我這個人一得到點好事兒就會藏不住地高興,現在聽到毒刺居然姓莫,心裏面有種甜蜜感。當下就問道:“他難道姓莫?”
那個老管家這才擡起頭來看我,原本以為這樣的人應該是和藹可親一類的,但沒有,他的眼神銳利,如同蒼鷹般令人不能忽視。
“是。”不過就算模樣多麽兇狠,他依然回答了問題。
“莫什麽?”
“莫遷。莫回頭的莫,遷徙的遷。”
“啥?!”我驚叫一聲,對耳朵聽到的內容萬分不敢相信。居然會讓我瞎貓遇上了死耗子,一蒙就蒙了一個準兒。
他居然叫莫遷?不過對于這個名字,剛才那位師傅的解釋可真叫人難受,這個名字不是在不要離開的意思嗎?
而毒刺并不了解女人,他甚至在最開始連女人是什麽都不知道。那麽他的父親給他取這樣一個名字究竟是因為什麽?而毒刺明明有名字,卻告訴我沒有姓名又是因為些什麽了?
這次因為有了毒刺下屬的護送,才讓我在最短的時間裏到了機場。而毒刺不僅僅為我準備了機票,比他懂事很多的老管家為了準備了一床被子,讓他能夠在前往機場的途中好好的睡上一覺。
等到了機場,老管家跟随我下了車,親自将我送到了通往美國的登機口。
我卻覺得有些恐懼,比起最開始在山村裏的一片白來說這裏一點都不吸引人的視線。到處都是流竄着的灰色姓名,在四周晃來晃去,而時不時有黑色的名字出現,讓我以為是妒忌的追兵來了。
“莫管家,你回去吧。”看到自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自然不忍心身邊還站着這麽一個老人。但莫管家只是自顧自地站着,根本就不回答我的話。
這時,機場響起了甜美的女聲,那聲音在提醒我前往登機口檢票。幾乎是立刻的,我就忘記了莫管家的事情,飛奔向登機口。
或許到了美國,我就真正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