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噩夢循環

噩夢循環

寒冷,無盡的黑暗還有幾近窒息的感覺。

不能睡,活下去……

心裏瘋狂叫嚣着一個念頭,腦子昏昏沉沉,不斷泛白。

他抵住了昏迷的欲望,艱難地爬開壓在他身上的厚重的雪。

呼,是新鮮的帶着寒冷的刺鼻的空氣。

他從雪中爬了出去,獲得了新生。

他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顧不得饑腸辘辘的肚子,他被困在雪裏幾天幾夜,他還記得他離開前阿母還發着高燒躺在床上……

他踉跄着跑回了家中,推開大門,床上躺着一個貌美的女子,安詳地閉着雙目。

“阿母……”童稚的聲音從他嘴裏傳出。沒有任何回應。

他顫抖着手走過去,輕輕推了推床上已經僵硬的軀體。

“我回來了……”

屋內一片寂靜。

恐懼爬上心頭,眼淚這時控制不住地從臉頰滑落,他哽咽着跪坐在床邊:“你別丢下我。”

寒風猛地推開窗,簌簌地闖入屋子,空蕩蕩的屋內回蕩着嗚嗚的風聲和小孩的哭泣聲。

他不知哭了多久,這幾天他費力從雪下爬出來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渾渾噩噩地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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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眼前再也沒有毫無生機的女人,映入眼簾的反而是房梁。

他起身發現屋內的陳設簡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但是完全足夠他一個人生活。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滿目瘡痍,但是可以篤定的是這是一個成年男子的雙手的大小。

他走出門外,外面已是秋高氣爽的季節,種在屋外的果樹也結了一樹的果子,哪還有什麽皚皚大雪。

門外地上有只小鳥奮力地撲翅着翅膀,卻遲遲沒能爬起來。

是只身上羽毛帶金屬光澤的藍色的燕子,從窩裏掉下來摔折了腿。

他擡頭看了眼房檐上的鳥巢,又看了眼地上的小鳥,本想遵循優勝略汰的自然法則無所作為,最後卻還是于心不忍将它撿了起來。

“小麻雀,要下雪了,你該走了。”他無視手裏燕子的抗議,打趣兒着叫它麻雀。

燕子是要去南方過冬的,它們挨不住山上的雪。

這只燕子在他這将養了月餘,腿早好了。

天氣越來越冷,再不走,這只燕子就要凍死在這個冬天了。

燕子似乎有了靈識,通了人性,大概是聽懂了他的話,沒再逗留,鳴叫着繞着他飛了兩圈,好像在叮囑什麽,然後撲哧翅膀朝南方飛了去。

本還苦惱自己要如何挺過這個冬天,再睜眼,外頭卻變成了春暖花開的季節。

他打開窗,就看到了那只熟悉的燕子,是那年秋天門口撿到的摔折了腿的那只。

這只燕子還真是不客氣,過了個冬天竟然還能找到他繼續蹭吃蹭喝。

算了,他不和一只燕子計較,這個燕子也沒有什麽壞心思,不過是想生存罷了。

後來的每次一睜一閉,都能看到他叫着麻雀勸它離開去南方過冬,再睜眼春暖花開又能看見那只燕子回來。

他倆就這樣友好地度過了好幾個春秋。

後來再一閉眼,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滾燙,感到忽冷忽熱,臉上還不斷傳來羽毛劃過的觸覺。

他要死了嗎?

他想要睜開眼,可是眼皮沉重,他只感覺渾身難受,全身無力。

也不知現在是什麽時候,是秋天還是春天,那只燕子現在究竟如何?

他沒想多少就實在是撐不住了,最後失去了意識。

這場突如其來的病最終莫名其妙的好了。

他在夢裏感到心悸,好像有什麽人在告別,心裏空落落地。

猛地驚醒,然後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令他害怕的永生難忘的面孔。

是……祭司!

是那個說他是帶來災難之人的祭司!

是那個置他于大火中的祭司!

恐懼油然而生,他猛地坐起退到了角落,身上所有因燒傷而留下的傷疤開始隐隐作痛,他控制不住地全身顫抖了起來。

“你竟然活下來了。”祭司看着他突然開了口。

遠古的語言雖然因為長久沒有使用而有些陌生,但他還是勉強聽懂了祭司的意思。

他恐懼祭司,他懼怕再次置身于大火中,他驚恐地看着祭司,啞口無言。

“那便好好活着吧。”祭司拿着權杖點了點他的腦袋,然後轉身離開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麽,從床上爬了下去。

門外簌簌地下起着大雪。

今年的大雪比往年來的早了一些。

他眼尖忽然看見門外地上躺着一個被皚皚大雪蓋住的若隐若現的熟悉的身影。

是那只燕子。

它終究沒能度過冬天。

他将它埋葬在了雪裏。

或許他真的是那個帶來災難之人吧。

他想起自己的過往,他是族內最無用之人。

因為自己阿母偷偷下山與外人結合,故而他除了長壽,族內必備的女娲神力和通神之能一個都沒能繼承。

他年幼之時還被天神認定為帶來災難之人,被抓到祭臺施以極刑,燒了個面目全非。

他絕望的認命,接受自己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的事實,閉上了眼。

他确實給身邊的人都帶來了災難,阿母因他而死,這燕子也是。

“惡童!”“該死!”

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他再睜眼,又回到了起點。

他站在人群中,耳邊不斷傳來令他恐懼地叫嚣,他恐懼着捂着耳朵朝着無人的方向狂奔,最後還是沒能逃過被架上祭臺的命運。

他好像陷入了無限的循環中,他已經數不清這是他第幾次被施以極刑。

這是個噩夢,是他永遠都無法擺脫的噩夢。

他一遍遍地忘記,一遍遍地經歷,一遍遍地被火燒,一遍遍地被雪埋,一遍遍地看着阿母死在自己面前,一遍遍地看着燕子因為救他沒能及時離開去南方過冬而死在了救他的那個冬天。

陳東隅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發瘋。

他想過改變,可是這些經歷好像永遠按着設定好的走向展開。

他想要逃離,可是每次再次睜眼都會回到他該在的地方,真的是見鬼了。

他被困住了,困在一段是他的,又好像不是他的痛苦的經歷中。

大概是這一次次的企圖改變,陳東隅明晰了自己的意識,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陳東隅睜着眼躺在床上,完全不敢閉上,害怕自己眼睛一睜一閉,又回到了起點。

他也沒有心思去琢磨經歷這段故事的人有什麽想法。

他清楚地認識到白酉向自己撒了謊,她遞給他的藥丸根本就不是什麽假死藥,而是一顆能将他困在這一方夢境的藥丸。

他現在只想擺脫這個噩夢,擺脫這個循環。

可是做出的所有努力都徒勞無功。

也不知這個噩夢,究竟何時才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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