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當皇帝的那些年(15)

第75章 我當皇帝的那些年(15)

宮中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商止聿被下毒,後是找到兇手,沈霖、靳骁二人被處置,最後又是靳骁高燒不止,性命垂危。

聽聞那靳骁昏迷之際,口中喚的也是“陛下”,而祁宴卻從始至終都未曾踏進潛心閣一步。因為商止聿醒了,他們那一貫風流多情薄幸的君主,正衣不解帶地照顧商止聿。

起先為了找出給商止聿下毒的兇手,祁宴将後宮中人都召集到了商止聿的寝宮中,但祁聞淮依然是個意外。

他依舊在自己的寝宮裏,只是這麽大的事情,哪怕他足不出戶,也終歸是有不少風聲傳入了他的耳朵。

“太醫說靳大人身上鞭傷處處可見骨,高熱不退正是感染至深的表症,恐怕……性命堪憂。”祁聞淮的侍衛景和頗為謹慎地對祁聞淮說道。

祁聞淮捏着黑子的手微頓。

祁宴看似多情,實則寡情,這麽多年來他身邊來來去去那麽多人,看似每一個都喜愛,但是每一個都不長久。只有兩個例外,一是他祁聞淮,二是靳骁。

在商止聿進宮前,無論祁宴寵愛誰,每月至少會有兩日準時來祁聞淮這兒,哪怕熱臉貼個冷屁股。他對靳骁雖然沒那麽雷打不動,但是也不像是對其他人一樣,他對其他人寵愛之後就棄之如敝履,但是對靳骁,卻時時能提起些興趣。

或許,他們兩個始終有些特殊。祁聞淮對祁宴的特殊顯而易見,而靳骁,也是和祁宴并肩作戰三年的将領。他是祁宴一手提攜的,也是祁宴能大破西北的關鍵一棋。

然而在商止聿進宮後,商止聿一鬧,祁宴就再也沒踏足過祁聞淮這兒,也再也沒有去過潛心閣。

從前,祁宴對他人的寵愛很少超過三五月,但是對商止聿,卻是半年過去,依然寵愛不減,甚至愈演愈烈。

甚至,他為了商止聿,還将靳骁罰至這性命垂危之境。

“祁宴,未曾去看他?”祁聞淮思量再三,在一個恰當的位置将黑子落下,語氣平穩地問道。

“商大人醒了,陛下如今在玉津宮中照顧商大人。”景和低着頭,恭敬地回答道。

玉津宮,便是商止聿的行宮,是祁宴在商止聿進宮前,特地在閑置宮殿中找了位置最好的一處,花了大力氣翻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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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祁宴依然在玉津宮中照顧商止聿,祁聞淮盯着棋局,頗為出神。

随後,祁聞淮低低一笑,輕聲說:“他到比我們,想得還要寡情些。”

只是……

祁聞淮擡頭看向窗外,外面暗月高懸,雲霧穿行的景象映射在他的眸中,讓他的眼眸驟然顯得深邃晦暗了許多。

只是,究竟是寡情,還是遇到了真愛?

浪子回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這種情種之事,不會發生在他這個薄幸的皇弟身上吧?

他無心再把棋局下完,而是突然問景和:“裴翊那邊,怎麽說?”

“裴大人給了臣一封信件,要交于殿下。”

……

過了幾日,同樣是夜晚。被祁聞淮提及的裴翊,卻是來到了琳琅軒。

十月前沈霖剛入宮,那時候琳琅軒何等繁華。雖說整體風格是清幽雅致,但是随處可見價值連城的文畫墨寶,仆從成群,皇宮裏的好東西,都緊着這邊來。

然而此時,琳琅軒卻緊扣大門,冷冷清清,總共也就一位宮女和一位侍從跟随。冬日寒冷,琳琅軒連炭火都未曾燒。

裴翊詢問宮女,沈霖在何處。宮女将他領到書房。此時的沈霖,點着一盞劣質的煤油燈,就着昏暗的燭光,從容地提筆撰寫。

聽到裴翊從門外走來的聲音,沈霖連頭也沒有擡,繼續低着頭,認真地寫着字,口中随意地問:“裴兄來我這兒,可有何事?”

“聽聞沐之出了事,心中擔憂,便來看看沐之。不過……看沐之這模樣,倒是我杞人憂天了。”裴翊輕笑道。

“裴兄這是說的哪裏話,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沈霖平靜地說,“無論怎麽樣,日子總得過下去的,不是麽?”

他說完,在宣紙上寫下最後一個字,然後停了筆。

他看着手中的筆,不知是何意味地突然笑了一下:“當初,他為我親手獵來一匹狼,做成這支筆,我當成寶似的,不敢用,只敢裝在盒子裏日日去看。後來,他在冬獵的時候,耗時三日,獵了二十六只白狐,才将将做成那人身上穿着的一身狐裘。”

裴翊沒有回答,而是沉默不語。他當然也知道沈霖說的“那人”是誰。

室內氣氛凝結,最後,依然是沈霖出言打破了沉寂。

“我早知裴兄會來,已經等了裴兄多日了。只是還有一事想不明白,想請裴兄解惑。”他筆尖的墨水滴滴落下,在他剛寫好的宣紙上暈出大朵大朵難看的墨團。

裴翊等待他的問題。

“他真的不知道,我是被陷害的麽?”沈霖擡頭,輕聲問裴翊。

這時候,沈霖的目光和裴翊的平靜的眼眸對上,窗外黑沉如水。

最後裴翊嘴角勾出一抹笑:“祁宴從一個野種,弑兄殺父,從屍山血海中爬上皇位。繼位後,朝中所有盤根虬結的勢力被他清洗一空,大夏成他一言堂,百萬異族化作他麾下亡魂……”

“祁宴,從來都不蠢。”他從口中輕輕吐出這句話。

相反,他聰明得可怕。

沈霖的手輕顫,他用拇指扣住自己的食指指節,緩緩點頭:“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裴翊說,“他就算不相信你,也不會不相信靳骁。靳骁是他一手提攜的,在西北戰事中,他用的最多的也是靳骁。高明的帥不會不了解自己的将,而他也不會不知道,靳骁不可能會做這種事。”

“所以……”沈霖從喉嚨中滾出這兩個字。

“所以,他之所以這麽做的答案,你應該知曉了。”裴翊說。

原是一時興起侍弄的花草,厭煩後随手擱置,最後又拿來讨好他的心上人……似乎也很合理了。

“你既已等我多日,想必也明白我來的目的,我便不過多繞彎子了。”

……

等裴翊從玲琅軒出來後,夜色涼已久了。

他路過一棵樹的時候,難得怔了神。

裴翊跟祁宴之間的事情,說來,比後宮中大部分人都要早,只是唯獨遲了祁聞淮。

在祁宴即位前,大夏的世家勢力盤根虬結,力量非常大,幾乎可以和皇室分庭抗禮。而裴家,正是世家中聲望最大、根基最深、最具代表性的家族。

裴翊則是裴家下一代的繼承者,而且是這幾代中最優秀的繼承者。

因為裴翊從小便天賦超群、智多近妖,十三歲時在裴家就有了極高的話語權,裴家大事,總會先過問他的意見,而只要聽從他的意見,就定然可以迎刃而解,甚至幾次幫裴家更上一層樓。

裴家是傳承千年的世家,但是大夏開國皇帝也給裴家封了王爵之位。而裴翊這位深謀遠慮、俊美無俦的少年世子,則從始至終都是京城的焦點。

裴翊跟祁宴,是在宮中認識的。裴翊同樣是那些皇子想要讨好的對象,誰要是得到了裴翊的支持,相當于得到了裴家的全力支持,而有了裴家……皇位距離他們就近了一大步了。

然而裴翊對這些皇子都瞧不上,他唯獨看得上的,只有祁聞淮。然而祁聞淮原本就衆望所歸,他身後支持他的是衆多家族、朝臣、宗室——擰合成了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而他就算選擇了祁聞淮,等祁聞淮登上皇位,他也頂多就是不算站錯隊,裴家撈不到什麽好處。

當然,無論怎麽說,祁聞淮的贏面都是最大的,所以他明面上,還是隐隐表示了對祁聞淮的支持。

然後,裴翊見到了祁宴。

彼時的祁宴,剛剛離開祁聞淮的照顧,他又成了宮中人人厭棄、人人喊打般的存在。但是他也變得不一樣了,得益于祁聞淮的照顧,讓他的獸性褪去,漸漸懂得了思考、懂得了謀而後定。

裴翊正是看到了祁宴在人人喊打的情況下,反而将了欺負他的皇子一軍,從此他便注意到了這個宮中奇特的“皇子”。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算這個小狗一樣的家夥很有意思,但是其實也沒有值得他關注、投資的必要。但是,或許是那執拗而清澈的眼眸吸引了他,他目光總是會忍不住放在祁宴身上。

有一次,他見到祁宴拿着樹枝在地上生澀地寫着字,手上拿着一本破舊的書,這本書,是祁聞淮留給他的。

裴翊一時興起,便教祁宴習字起來。

當然,以這狗崽子一樣的家夥的性子,起初肯定是對他十分戒備的,他倆過了好一段時間的磨合期。

起初祁宴都不和他說話,神色戒備地看着他,遠遠躲開,裴翊也不惱,從容地在與他保持一定距離的地方教他習字。漸漸地,他們之間的“戒備距離”變短了,祁宴也願意聽他講授的內容了,過了一年後,他們成了勉強能說上幾句話的朋友。

雖然看起來生澀,但是裴翊确實是祁宴第一個“朋友”了。

裴翊不僅教他習字,還經常從家中搬了許多藏書給他看。

又過了兩年,這時候祁宴在宮中的處境已經不那麽狼狽了,甚至他還在一個恰當的時機故意引起了先帝的注意,一個既不讓先帝因他“野種”的身份惱怒,又讓先帝承認他皇子身份的時機。從此,祁宴在皇宮裏,成了一名皇子,哪怕他的待遇在皇子中依然算得上是透明人。

祁宴十三歲的那天,突然對裴翊說:“我想當皇帝,你能幫我嗎?”

裴翊挑眉,似乎很驚訝:“你?一個完全不受重視,甚至還招致厭棄的皇子?”

他話都沒挑明了說,裴翊能量極大,在他跟祁宴相熟的不久後,他就打探到了祁宴并非先皇親子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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