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有母後了

第2章 他有母後了

說來父親母親,或是該說丞相大人與夫人,如今都不知曉她還記得先前之事。

還是十五年前華太傅被人陷害獲罪之時,華夫人抱着年僅三歲的女兒四處求人,可昔日那些同僚面對即将喪命的母女倆沒有半分憐憫。

往日熟絡的夫人們亦是怕拖累自家夫君,對此紛紛避之不及。

可偏就有位農婦道:“若是夫人信得過,我與夫君定會将這孩子好生撫養大。”

許也算得上車到山前必有路,世人所知的華太傅家那嬌俏小女,就這麽同太傅與夫人在鬧市斬首。

而農婦将她送到了江丞相府,丞相府痨病險些早夭的小姐江微瀾又因着郎中一劑藥湯有所好轉。

江微瀾記事早,母親帶着她四處求人之時她便聽人說父親是被害,偏三歲的她只能揣着母親留給她的狼牙墜子哭。

“狼牙墜子是祖母給的,能保華年平安,”母親輕輕給她拍着背,“墜子原本有兩個的,另個你父親給了恩公,京城雖大,或許往後華年還能見着一模一樣的墜子,那邊是太傅府的恩公了。”

“華年莫哭,華年最懂事了,要裝作什麽都不記得。”這是母親最後同她說的話,她還記得母親如何抹了一把淚,一步三回頭的理她漸漸遠去。

可母親說的話她絲毫不敢忘卻,母親叫她裝作什麽都不記得,她便乖乖巧巧的喚方喪女不久的丞相與夫人父親母親。

母親叫她萬事不可争先,樹大易招風,她便不同京城貴女們争搶什麽名號。

就這麽一晃,即便她不争不搶也被丞相父親送進了宮,卻未曾想在這裏還能遇到這枚狼牙墜。

這墜子她是萬萬不會認錯的,祖母的狼牙墜上鑲着一顆小小的夜明珠,在他人看來便是成色極為好看卻是不值錢的。

殊不知這對狼牙最大的價值再于其裏的藥粉。

牽機粉與百病消,她留下的那枚狼牙墜是難得的毒粉,僅需一點便能叫人同服下牽機藥一般痛苦而死。

可淩錦禦又為何會有那枚百病消的狼牙墜,江微瀾被長袖掩着的手緩緩收緊,一錯不錯的看着面前那人。

淩錦禦已然是一副警惕的樣子,好似一頭護食的小狼崽,生怕她來同他搶一般:“狼牙墜是我母親的遺物,來路正當的。”

原本殿內凝固的氣氛被他這一句話打破,江微瀾唇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忍俊不禁的道:“你為何總是這般,本宮又未曾說它來路不正當,是偷來的搶來的。”

淩錦禦瞧她倒真沒有上來同他争搶狼牙墜,握着吊墜的手微微松開了些,輕輕抿着唇不在同她應聲。

她想的不錯,那張臉是極為好看的。

蠻夷人雖是可惡至極,卻生的實在美麗。

洗淨臉上的髒污後,淩錦禦那雙精致的眉眼中帶了些淩人的氣勢。

即使唇角還有一塊顯眼的傷口,卻仍是擋不住的俊美。

殿外的春雨隐隐有了些停下的趨勢,細竹絲編的小籠裏,那只小巧的金絲雀又開始竄上竄下的叫着。

“時候不早了,今日還是多謝娘娘出手相助,”淩錦禦起身欲朝她行禮,膝蓋處的劇痛陣陣傳來,他一個踉跄扶住桌案,那幾本包着封皮的書被打翻在地。

淩錦禦抿了抿唇,低聲道:“……娘娘。”

“無妨,如今時辰也有些晚了,你便先回去吧,”江微瀾瞧出了他此刻的不安與無措,喚道,“鴛禾,你來将七殿下送回紫雲殿。”

殿門驀地被人猛地推開,江微瀾側眸看向一旁疾步趕來的盈桐。

後者發髻有些跑的亂了,還正是氣喘籲籲的說不出半句話,可臉上焦急的神色是掩飾不住的。

“何事如此急匆匆的?”江微瀾那副溫潤的碧玉手钏放置在桌案之上,起身揚起鳳眸看向她。

盈桐連着喘上幾口氣,顧不得去擦面頰帶着些許的雨水:“是陛下,陛下那邊,如今怕是有些不大好了。”

天邊一聲悶雷響起,蜿蜒的白光從窗邊一閃而過,映的面前正要離去那人臉色格外蒼白。

北辰的天隐隐有幾分要大變的趨勢,如今不再是誰為太子誰就是儲君,而是得太後者得天下。

翌日,聖旨送出養心殿之時,宮內宮外徹底亂了套。

此事陛下都将聖旨派了下來,朝堂的奏折連夜被人護送着擡去了椒房殿,如何能有假。

女子如何能垂簾聽政,陛下果然是病了,是老了,如今提筆寫這聖旨都是糊塗的,居然有要将這江山交予女子的意思。

人人都在議論這荒唐的聖旨之時,淩錦禦怔愣在了紫雲殿。

那本功課被窗縫處帶着些許寒意的風吹的掀起一角,原本舔飽墨汁的毫筆将落不落。

筆尖那處的墨汁積成了一大滴,最終落在了紙上,濺起一大片墨花。

那碗苦澀的湯藥喝的見了底,淩錦禦嘴角還殘留着一絲藥汁,而新呈上來為他壓下苦味的糕點就在空碗旁放着。

那塊溫熱的芙蓉糕被他冷落了多時,早就冷掉了。

景舒試探的看着他道:“皇後娘娘人是極好的,定然會好生待殿下,此番殿下也有了母後,殿下難道不高興嗎?”

高興嗎,淩錦禦自己也說不明白。

他與這位小娘娘僅有一面之緣,她不同于那群妃嫔欺辱他,甚至為他傳來了太醫院的院判來診治。

可人心誰又能說得清楚,他不願,也不敢再次次去試探。

“屬下瞧着皇後娘娘是個極好的人,生的亦是面善,今日待殿下想來是不錯的。”景寧将那盤芙蓉糕挪了開來,溫言安慰道。

他生來便沒了生母,至于他究竟在哪位娘娘的名下他從來都不大在乎的。

用娴妃的話來說,他便同一塊髒手的土塊,嫔妃們誰又願意去碰他。

小娘娘想來是見着他可憐,一時心生悲憫罷了,若是當真歸在小娘娘的名下,兩人分明差不多的年紀,小娘娘想來是不願的。

是了,小娘娘分明是極好的人,為何歸到她身邊的不是身份尊貴的太子,不是如今勢頭正盛的三皇子,而是他這無人疼愛的蠻夷血脈。

“如今是什麽時辰了?”淩錦禦取下身旁那件薄薄的披風,将頸間處系好才擡眼問道。

景舒見他起身要走,從身後拿過一柄新的油紙傘:“如今已是申時,只是近些時日春雨不斷,瞧着天色是極暗的,殿下可是想要去椒房殿見皇後娘娘?”

“昨日娘娘出手相助,今日又突遇這等事,我自然是要去探一探口風的。”淩錦禦接過那把油紙傘,撐開的淡色油紙傘将細雨隔絕在外。

他回頭看向身後跟來的景舒:“本殿自己去,你留在紫雲殿。”

椒房殿的美人榻上卧着個清絕的女子,原本如瀑般的發絲被一根青紗束起,只留耳邊一縷輕散在肩頭而落入領口。

烏發同白皙的玉頸青黛長紗相襯,将她襯的清清冷冷,不敢讓人生出觸及的心。

窗外是細雨連綿,雨水打濕在嫩葉上的聲音格外清晰,讓這昨夜批了半夜折子的人聽的有了幾分困意。

可偏會有人來打攪了這份清淨。

殿外又吵鬧了起來,将原本欲與周公敘舊的江微瀾拉了回來,她輕輕掀起眼睫,眸中還帶着幾分困倦:“怎得如此吵鬧?”

鴛禾臉色不大好,瞧着她被吵醒了還是道:“是娴妃娘娘在七殿下的住處搜出了巫蠱娃娃。”

陛下最是忌諱這些巫蠱詛咒之術,在淩錦禦殿中搜出此等物件,想來是免不了一頓是非了。

鴛禾嘴唇嗫嚅着有些猶豫:“那娃娃,背後寫的是娘娘您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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