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微臣僭越了

第23章 微臣僭越了

手背上是太後娘娘的溫熱。

她未将護甲取下, 華麗冰冷的護甲,同她的溫熱一起貼在手背上,與娘娘袖中的馨香交織着, 令人心馳神往。

手背的感覺是真實的, 溫熱的能要将他整個人灼燒, 炙烤。

慈寧宮正煦暖, 會使得人口幹舌燥。

沈京辭不自覺地滾了滾喉結,蜷着指節掙了一下,卻沒有将手從她掌心抽出。

那股淡雅的香氣萦繞在身邊, 好似要将他整個人包裹住, 要引着他沉淪。

江微瀾探了他手背的溫度,對上他的眸子,從容地将手邊暖爐遞到他面前:“殿外這般冷,勞煩你跑這一趟了。”

這一幕好似在昨日曾上演過, 又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了。

太後娘娘向來不同于尋常女子,她有着不合年紀的沉穩與端莊, 在男女大防上亦是如此。

如果當年不是朝臣步步緊逼的話。

她待他沒有什麽男女之意, 只當他為小輩,要随口關心的小輩。

太後娘娘的從容不迫使得他心中也平靜了下來, 這便是來自高位上長者的體恤, 僅此而已。

“多謝娘娘垂憐。”沈京辭聲音清潤, 叫人分辨不出情緒。

她的手爐恰到好處的溫熱, 精雕着高山與流水,蘭與竹。

蘭花素雅至極,他看到這手爐, 腦海中第一個浮現出來的便是太後。

如蘭草般清麗高雅的太後娘娘。

銀手爐上鑲嵌了兩塊碧玉,平添了幾分大氣, 想來也是只有太後娘娘才想着在手爐上繪出高山流水了。

爐裏的炭火中興許添了幾匙香料,淡雅的香氣在鼻尖彌漫,沈京辭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蘭草與臘梅香。

冬日臘梅獨有的香氣将兩人包裹住,讓他覺得難得的安逸,沈京辭許久不曾這般安逸過。

江微瀾擡起清透的鳳眸,若有所思道:“不知是哪股勢力在暗中支持着皇帝,如今已有四年之久,哀家要你找出那股勢力,為我所用,如此重返朝堂。”

“再有,北辰起初有兩枚狼牙墜最負盛名,”江微瀾将圖紙推到他的面前,纖指叩了叩,“暗閣消息最是靈通,你去查上一查究竟另一枚所在何處。”

沈京辭不由地擡眸看了她一眼:“娘娘要查狼牙墜,可是為七皇子?”

別人或許不知,可什麽事能瞞得過暗閣的人。

莫要說狼牙墜,暗閣的鼻子甚是靈敏,就算幾十年前随手丢下一張帕子,只要給足了銀錢,暗閣也能聞着味叼過來。

“當年七皇子的死蹊跷,那枚狼牙墜也跟着消失不見,娘娘看似蟄伏一年,暗地裏卻在派人調查當年之事,”沈京辭搖頭嘆息,“世人不知曉,娘娘是最重情重義的。”

聞言,江微瀾纖指一頓:“你我是互利互惠,做好分內之事,其餘的莫要多問。”

沈京辭揚了揚眉,微微斂起唇角的笑,沒再說什麽。

籠中蠱雕啾啾的叫了兩聲,她腕上的相柳登時揚起了頭,試探般對着沈京辭吐着蛇信子。

江微瀾鮮少見這兩只小寵這般模樣,伸手用袖口蓋住腕子上相柳的蛇頭:“你想要他死,哀家亦是這麽想,可唯有哀家重新把持超綱,此事才能快些。”

沈京辭灑然一笑,好似對這一說法并不贊成:“娘娘分明有更好的法子?”

玉手钏被撥弄的脆響戛然而止,江微瀾淡着臉色看向面前人。

原本面上的談笑風生在此刻靜止,慈寧殿內詭異的安靜。

“娘娘見多識廣,興許知道北疆的勾陳之術。”沈京辭笑得乖巧無害。

北疆的勾陳之術,說白了便是同苗疆那邊一樣,無非就是養蠱下毒,只不過與苗疆不同的是,勾陳之術更為狠辣,多是抱着魚死網破的心思。

勾陳之術最是擅将人心的惡念引出,待此人惡念怨氣積攢足夠之時,便能成為施術人的殺人傀儡。

而若是施術者想,僅憑下蠱便能将任意人操控,與施術者共生死。

沈京辭摩挲着腕子,看向她袖中的銀镯。

這銀镯也不過是尋常女兒家的款式,誰尋常又能注意到這個的不同,但習勾陳術的女子卻是大有講究。

北疆血脈的女子自小都會帶上銀镯,同尋常姑娘小姐一樣,只不過首飾中随身裝着以骨血養成的蠱蟲。

蠱蟲與勾陳之術極耗精氣。

尋常的煉蠱無非也就兩只而已,一只保命,一只為情。

江微瀾镯上的兩個小小銀鈴中裝了蠱蟲,如若她想為誰下蠱,便是極為容易之事。

“這麽說來,沈大人當真是見多識廣,”江微瀾那張向來毫無波瀾的清絕面孔上多了幾分笑意,只是這笑意不達眼底,“那沈大人既然知曉哀家會勾陳之術,還敢只身前來慈寧宮?”

“臣理應是太後娘娘的人,”沈京辭隐隐泛着暗綠的眸子對上她的,“臣與娘娘志同道合,太後娘娘要臣死,臣如何能不聽話。”

沈京辭端的是信誓旦旦,可若是她是兩三歲的孩童,這話或許她就信了。

江微瀾面上的笑淡了幾分,她知曉沈京辭定然不會這麽簡單,卻沒想過這些時都能被他知曉。

這世間還有誰知曉她會勾陳之術。

父母親早已不在,祖母雖最擅制藥,下勾陳之術,可早在之前便與世長辭,會這等禁術之人大都已被活活燒死。

能将此等秘辛調查出來,又能不畏勾陳之術親自前來,她确實是低估了沈京辭的能力。

不過既然連這等秘辛都知曉,想來要查出淩錦禦的死,對他來說也是易如反掌。

“在此之前,”江微瀾朝着他勾唇一笑,“哀家要陳太傅的命。”

陳太傅算不得作惡多端,卻在當年給華太傅下了不少絆子,當年一事即使他算不得始作俑者,這些年也是隐瞞了此事,算的上個欺君之罪。

陳久奎是北辰資歷較老的奸佞之臣了,如今她想要将當年一事查出,便要先殺雞儆猴。

頓了頓,江微瀾又補充道:“哀家想懲治他許久了……”

沈京辭了然。

想懲治他許久,那便不叫他死的那麽舒服。

朝堂上諸臣吵鬧的不成樣子,誰也沒想到,當年陛下将太後娘娘垂簾聽政一事拿到明面來說,太後娘娘才退出了朝堂的帷幕,将政事歸還于陛下。

而現在不知哪裏多出來個沈禦史,在朝中地位直逼江丞相,陛下拿他都沒了轍。

現如今正是青天白日之下,沈京辭對着陛下說出讓太後娘娘監政的提議,實在是天方夜譚。

再看先前最盼着太後娘娘下臺的淩啓康,今日不知被人管了什麽迷魂湯,竟是當着重臣的面應下了此事。

一夕間,朝堂波谲雲詭,北辰被一只無形的手暗中控制住。

*

陳太傅府。

幾個夫人圍坐一團,先前官兵圍府的陰霾一掃而空,正是歡愉的彼此間談天說地。

“要我說,公爹這次倒沒什麽,是我們女子想的多了。”常氏搖着撥浪鼓,逗弄着奶娘懷中的幼子。

陳太傅府前依舊有重兵把守,外人不得入內,女眷不得出府。

起初還是将女眷們吓壞了,整個太傅府人心惶惶,就這麽待上了數日。

而自太後娘娘不理朝政後,近些時日官兵也松懈了許多,瞧着像是沒事了。

李氏聞言笑道:“嫂嫂不說我便忘了,當真是驚險極了,好在公爹沒事,否則整個府上都要亂的不知該怎麽好。”

陳書凝蹩了蹩眉頭,有幾分不安的道:“大嫂嫂,如今都已經晚了這麽久,爹爹怎麽還不回來?”

“咦,竟是晚了一個時辰”常氏順手撫了撫跟前跑來的女孩,哄道:“囡囡啊,替娘親去府門口瞧一瞧,看看太公回來了沒有。”

如今已是下朝的時辰了,陳太傅尋常都會早早回府逗弄孫子孫女,而今生生晚了一個時辰。

陳家小囡囡懂事的早,聽母親這般說,就邁着小步子直直朝門口走去。

沒多一會,囡囡的哭聲就傳了過來,幾個丫鬟婆子嘈雜慌亂的聲音也跟着響起,常氏登時覺得不妙,拔腿朝着門口去。

太傅府門口正是趴着一個陳府小厮短布衣的人,常氏只看滿地浸滿了鮮血的雪,驚惶地攬過受驚哭得厲害的女兒:“快去報官,快去叫府醫。”

李氏聽見動靜也趕了過來,看到滿地殷紅的雪險些昏厥過去,眼下正以手帕掩鼻驚懼的道:“嫂嫂,陳榮怎麽……”

陳榮是公爹身邊的小厮,如今陳榮後心口插着一柄匕首,淌了一地的鮮血,而公爹又不見了蹤影,她不敢去猜發生了什麽。

叫府醫自然是無濟于事的,究竟是何人要對太傅府下手,常氏不得知。

地牢內。

一個颀長的身影端坐在石凳上,那張唬人的獸臉面具在陰冷的牢房中閃着寒意。

封閉的牢房內滿是鐵鏈相撞的聲響,陳太傅花白的發絲貼在臉上:“你,你這是謀害朝堂命官,陛下和太後娘娘是不會放過你的!”

面具後的那張臉嗤笑一聲,聲音雌雄難辨:“哦?陳太傅如何知曉,如今陛下與太後還肯在乎你的安危。”

陳久奎心頭一慌,似乎是為了哄騙自己一般,高聲道:“我一生為北辰盡心盡力,待陛下與娘娘忠心耿耿……”

地牢內隐隐傳來轟隆隆的雷聲,整個地牢都要忍不住晃上一晃一般。

陳久奎的話卡了一半,沈京辭不由地勾了勾唇角:“陳太傅還是慎言的好,外面正是冬雷,小心老天看不過去,雷霆劈到牢裏。”

陳久奎喘了幾口氣,他上了年歲本就身子不好,再加上方才被人上來鞭打一番,如今還能同他站在這裏對話,已實屬不易。

“陳太傅看起來不大好,”沈京辭摩挲着下巴,順手舀起一瓢水,對着陳太傅的臉潑去,“喝些水精神精神。”

這缸中冰冷的水放了崖腳采來的辣葵,想來傷處沾染上了辣葵水,定然能讓他清醒些。

陳久奎慘叫一聲,身子瞬間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紅,他拼命扭着身子試圖掙開。

鐵鏈緊緊箍住他的手腳,腕處磨出的鮮血早已洇濕鐵鏈,鏽鐵與血腥氣叫人忍不住作嘔。

陳久奎宛若一條死魚,掙紮多下無果,最後氣喘籲籲地歪在拷臺上。

沈京辭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陳太傅看起來精神好多了,接下來好生回答我的問題。”

“當年華家滿門抄斬一事,究竟是誰在背後指使?”沈京辭聲音帶了些寒涼之意。

陳久奎本還如臨大敵,聞言頓時松懈了身子,靠在臺上笑看着他,沒有了半分畏懼:“江太後派來的?”

牢門吱呀一聲響,陳久奎臉上的笑意正濃:“小子,今日你就算是打死老夫,也別想聽老夫說出半個字。”

沈京辭朝着來人颔首:“娘娘。”

江微瀾着一身玄色宮袍,披了兔絨大氅,墜着琉璃珠的袍角軟軟墜地,大朵大朵的牡丹被銀線勾出精細的輪廓,端的是雍容華貴,不怒自威。

見着來人,陳久奎臉上的笑頓時消失不見。

江微瀾不理會他,道:“若浮,陳太傅一生為國操勞,怎麽也要上些幹淨的刑法,免得一身血腥味惹人生厭。”

若浮上前将幾張黃桑紙取出,應道:“那便為陳大人上個貼加官吧,這可是太後娘娘的恩賞,一般人求都求不來的。”

貼加官的确幹淨,卻也能使得他窒息而死。

常也是将黃桑紙蓋在囚犯臉上,在其上噴一口酒,薄薄的黃桑紙便嚴絲合縫的貼在了臉上,尋常貼上七八張黃桑紙,囚犯也就一命嗚呼了。

但瞧着娘娘今日并不打算讓他死的這麽簡單。

“一加官。”若浮不顧他死命掙紮,複又掀起一張薄紙。

江微瀾看着面前沾染上血腥氣的沈京辭,沈京辭臉上那張獸臉銀面.具極為駭人。

他領着文臣的俸祿,前來為她幹着督筆的事,也是在為難他了。

“三加官。”

江微瀾從身後鴛禾手中接過一件大氅,遞到沈京辭的手中:“外面雪大,你穿的單薄,莫要着涼。”

這件大氅是去年她吩咐尚衣局為淩錦禦做的。

大氅是用東海進宮的貂皮制成,奈何他還未試上一試,這件大氅便在紫雲殿待足了一年。

在她看來,沈京辭身量比淩錦禦高上許多,這件大氅勉強是能為他禦寒的。

沈京辭沒有推辭,出手接過這件油光水滑的毛氅:“多謝娘娘體恤。”

那只溫熱的手卻不知有意無意的,溫熱光滑的指腹輕觸到她微涼的手背,惹得她心中難得的有些異樣之感。

江微瀾頓了一會開口道:“哀家記得,你過幾日要招待當年涉及華家滅門一案的衆人?”

沈京辭道:“正是,娘娘可有要事吩咐?”

江微瀾若有所思的道:“哀家是想着,過幾日為諸位愛卿們添上一道菜……”

*

朝中政事總也是要緊的,沈京辭因着她日日傳喚的緊,如今也憩在了慈寧宮偏殿。

偏殿內還是前些年的擺設,慈寧宮未曾大變過,只是內室的佛像後多了一個小小的牌位。

沈京辭遲疑了一會,伸手将那個牌位拿起,細細的端詳着。

這枚牌位顯然被人精細的打磨過,面上也是十分光滑,相比江微瀾也是時常拿起。

吾兒淩錦禦之位。

沈京辭唇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原來前些年,她一直拿他當兒子看待嗎,也不知她再想起時心中會不會不适,畢竟他只是比她小三歲的“兒子”。

人人都說江微瀾冷心冷血,淩錦禦死後的這些天她從未掉過一滴淚,卻還滿心朝政的伏在桌案前。

只有沈京辭知曉,母後夜裏也會看着她的那枚狼牙墜發怔,也時常憑窗而望。

母後一定是在想他的,心中從未将他放下過。

他這般想着,不由地看向了窗外。

窗外一片銀花珠樹,淩空洋洋灑灑的雪交織成一片銀白的幕簾,唯有一旁的小株臘梅怔淩雪而開。

沈京辭推開了那扇門,站在檐下望着息了燭火,正是一片昏暗的慈寧宮。

他穿的單薄,僅一身冬日的雪白中衣,冷風夾雜着雪花朝他撲來,沈京辭抖都未曾抖,緩步朝正殿走去。

已是後半夜,天愈發的涼了起來。

沈京辭閉上了殿門,轉身就見窗下的桌案前倚着,正是沐浴着月光獨自飲酒的江微瀾。

她今夜同樣着了一襲中衣,但因着後半夜寒涼,便在肩頭披了一件兔毛大氅。

如瀑的青絲半挽在腦後,卻有一縷不聽話的滑進了衣襟裏,像個方下凡卻勾人不自知的谪仙。

這個念頭剛一出來,便被沈京辭扼殺在腦中。

江微瀾自他進殿門便一直看着他,那張清冷疏離的臉上是淡然,像是早就知曉他會進來。

她黛眉微挑,許是沾了酒的緣故,那眸光朦胧,好似揉碎成影:“哀家的預感總是準确的。”

“娘娘知曉微臣會來?”沈京辭好似被她的眸子攫住,整個人定在原地。

他起初并沒有打算進來。

只是,只是方才陡然間鬼迷了心竅。

即使帶了幾分醉意,仙人那雙通透的眸子也仿佛看穿了他。

江微瀾朝着他勾了勾唇角,眸光潋滟,沈京辭只覺得一瞬間被這張精絕的臉晃了神:“你的心思哀家如何看不穿,面容生的好看,卻長了顆大逆不道的心。”

沈京辭抿了抿唇,對此沒有反駁。

酒入杯的嘩啦聲響起,沈京辭也聽得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聲,殿內滿是桂花酒釀的淡淡香氣。

江微瀾擡眸招呼他:“過來,陪哀家喝一杯。”

她倚着窗棂,卸去玄色宮裝的江微瀾沒有了身上沉重的氣度,整個人瞧着單薄的讓人心疼。

沈京辭坐到她面前,接過那盞酒,道:“娘娘,您醉了……”

“醉了好,哀家從來不願醒。”江微瀾笑将着将那盞酒一飲而盡。

窗外冷風呼嘯,卷着大片大片的雪砸向皇宮。

“昨日是錦禦的忌日,京城下了場大雪。”江微瀾呵出一口酒氣,喃喃道,“他臨行前向哀家讨恩典,哀家說,若是他好生回來便抱抱他。”

下這麽大的雪,是老天都在為他鳴不平。

今日的酒明明柔和,她卻總覺得自己醉的不成樣子。

“哀家還沒有抱抱他,”江微瀾自顧自地倒滿一盞酒,“他最是怕疼的,受了傷都要哀家抱一抱,而那日是從山崖摔了下去。”

“娘娘。”沈京辭心中說不出的難受,他覆上江微瀾微涼的手。

是他冒進了,僭越了。

那只手冷極了,而她的冰涼體溫卻能把他灼燒,沈京辭原本想竭盡全力的給她暖熱,卻意識到這放到現在是多麽的不合時宜,那雙手僵在了她的手背上。

沈京辭現如今卻踟躇着,那雙手握也不是,送也不是。

慈寧宮地龍燒的溫度适宜,杯中酒喝幹了一盞又一盞。

見他這副模樣,江微瀾輕笑了一聲,饒有興致的看着他:“趁醉握當朝太後的手,你果然是大逆不道的佞臣。”

沈京辭仿佛被燙到了一般抽回了手,那張俊臉上難得的露出報赧的神情。

“太後娘娘許早就聽聞臣不敬陛下,是人人誅筆讨伐的奸佞之臣,”沈京辭有些試探,那雙暗綠的眸子在夜裏微亮,“娘娘如何會找這麽個佞臣?”

她看了他的眼眸許久,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習慣性地細細揉捏着他的指節:“如今朝堂如何不是佞臣當道,你便是最大的佞臣了。”

方才手上的觸感卻讓他沒能緩的過來,江微瀾指節的微涼與柔軟像是烙在他心上的烙印,讓他整個人都跟着灼燒了起來。

他覆手将心中覺得灼燒非常之處蓋住,學着江微瀾摩挲他那般,輕輕揉捏着指節。

沈京辭明顯覺出來,而今江微瀾并無男女之情的,同當年待淩錦禦一般待他,他心中卻是覺得不同的,他存了些見不得人的心思。

将心中什麽灼不灼燒的摒棄,沈京辭好整以暇的端坐着,叫人看不出什麽異樣。

沈京辭道:“若是能拿到我想要的,佞不佞臣的又有什麽呢。”

江微瀾看了他許久,最後卻沒有沒有否定他這話。

在宮中理想些卻不如現實些,現實些看得長遠,理想些保不齊什麽時候就沒命了。

江微瀾晃了晃白玉酒壺裏剩餘的酒釀,出神的看了他許久,直到聽到沈京辭出言喚她:“娘娘,莫要再喝了……”

沈京辭揚着那雙眸子,她越看越像某個故人。

江微瀾屈指抵着薄唇,看着他道:“哀家許是真的有些醉了,裴寂涼,你該早些回去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