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娘娘還想他
第28章 娘娘還想他
那張紅潤帶了些許水光的唇近在咫尺, 江微瀾莫名生出了錯覺,總覺得沈京辭這奸佞下一秒就能貼上她。
“你這腦袋裏天天裝了些什麽?”江微瀾臉微微有些熱,她還是鎮定的淡淡看着眼前人。
她是北辰威嚴的太後娘娘, 斷然不能失态的。
沈京辭仍是那般看着她, 真是要多逾矩有多逾矩, 水眸盈盈的望着她:“娘娘的顧慮微臣是知曉的, 倘若娘娘給微臣下了蠱,心中便能安心些的話,娘娘盡管下就是, 微臣不會有怨言。”
江微瀾眉頭微微蹙了蹙, 看着他這副模樣有幾分不解,開口道:“你如何要這般,只是為了向哀家表忠心嗎?”
她還記得她與沈京辭兩人初見那一面,不過是她以淩啓康來與沈京辭達成一致, 可如今她愈發覺出不對勁。
倘若沈京辭一心想要殺了淩啓康,這對旁人來說許是難了些, 但對于沈京辭來說并不算什麽。
暗閣非黑非白, 不屬任何人管控,而淩啓康的死不過是早晚之事, 她不明白沈京辭如何要早早将他下皇位, 除之而後快, 或早或晚許沒有什麽差別的。
江微瀾總覺着這人心中還有什麽別的目的, 卻再也猜不出到底是什麽。
正想着,她就見那雙眼眸像是暗淡了些,江微瀾心頭的異樣感更甚。
“微臣向來欣賞有能力的強幹之人, ”沈京辭道,“太後娘娘雖為女子, 在政事上卻殺伐果斷,不輸于男兒,微臣故而十分敬佩,仰慕許久。”
“仰慕?”江微瀾狐疑的看着他。
單純是仰慕嗎,仰慕如何能是現在這般。
沈京辭年紀小些,又是寒門之子,倘若說家中父母未曾好生教導他男女之間的禮節,他至少也是知曉什麽男女有別,什麽七歲不同席,至少知曉不該像現在這般。
即便父母未曾在此事上好生教導他,如今他也已是北辰的朝臣,怎能連這些都不知道。
那他今日這番,還有前些時日到底又是何意?
“正是仰慕,”沈京辭道,“娘娘心懷衆生,如天上的神女一般,我等臣子只敢仰望,單是被娘娘關懷已是微臣的榮幸。”
他不知從哪裏學的這番谄媚的話,可頂着這麽一張臉從沈京辭嘴裏說出來倒不顯奉承,只讓她莫名想起了淩錦禦。
江微瀾沉着眸子打量了他一會,眼下他這幅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花言巧語模樣,實在是讓她……讨厭不起來。
但他方才的神态與行為的确僭越了,故而江微瀾沒有在束縛手腕上的相柳,任由它擡起了小腦袋朝沈京辭爬去。
她的确是有意吓一吓沈京辭的。
相柳朝着他吐着蛇信子,擋在了兩人中間,像是警告他一般護着自家的主子,好似只要他再敢對江微瀾如何,下一秒就會直直的咬上他的手腕。
“娘娘竟喜歡養這等小寵。”沈京辭看着眼前這只蓄勢待發的小蛇,上手摸了摸它冰涼的蛇頭。
正兇着卻被摸了頭的相柳:…?
他是養在太後娘娘身邊的蛇,也是有大脾氣的,怎麽能給慈寧宮丢了人?
江微瀾看着相柳本是要威脅他,卻被他大膽地摸了一把,頓時愣在原地,帶反應過來已是惱羞成怒地要追着他咬,可對上他那雙眸子後又縮成一團。
原本仗着她的勢,想要在桌案上作威作福的相柳,突然變得蔫噠噠的。
江微瀾擡眸看了他一眼,随後伸出手将相柳收了回來。
小蛇一回到熟悉的腕上,聞到了熟悉的氣息,這才又仰起了頭。
只不過沒有方才那麽狐假虎威,而是拿下巴讨好了蹭着江微瀾,像是生怕再為她像方才那樣扔出去一般。
“你瞧,相柳脾氣是極好的,曾見過它傷人。”江微瀾這般說道,似乎是為了增加這句話的可信度,相柳對着她的手背吐着蛇信子。
這副樣子宛如民間的貓兒狗兒讨好主人一般,哪裏還有方才半分兇狠的模樣,全然是為讨主子歡心半點臉面都不要了。
沈京辭看着那條沒骨氣的蛇,輕笑一聲:“可愛是可愛,但這般軟弱的蛇,可怎麽能護得住娘娘?”
相柳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一般,像是被冒犯到了一樣憤憤擡起了蛇頭,就這麽瞪着他。
沈京辭不甚在意的道:“娘娘若是喜歡蛇,微臣倒是認識幾個養蛇的大戶,他家的蛇機敏乖巧又有勇有謀,定然能将娘娘保護的好好的。”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他在威脅一條蛇。
聽他說完這番話,相柳頓時自認為兇惡的朝着他張了張嘴,露出了那四顆尖銳的毒牙。
“你這說的當真是蛇?”江微瀾好笑的看着他,她倒是沒見過有誰把一條蛇誇的天上有地下無,“誇的到底是蛇還是你自己?”
沈京辭微微颔首道:“微臣自然是盡心盡力幫娘娘挑選調更合心意的蛇。”
不會再像這條傻蛇一般,就是連先前的主子都認不出來,虧他當初還以血脈供養。
江微瀾忍俊不禁的看着面前一人一蛇,像是鬥法一樣:“對了,那日你婉拒了江玉初,哀家就再也未曾聽聞她的消息了。”
沈京辭擡眼看着她:“江家雖是男多女少。但江老太爺仍秉持着重男輕女的想法,雖是知曉江玉初成日裏在府上備受打壓,卻下令不許下人們管此事,娘娘這邊的人打探不到她的消息也是正常。”
“并非如此,”江微瀾微微搖了搖頭道,“我安插在江家的眼線禀明,他在江家已有三五天未曾見過江玉初了,府裏至今都未曾問過她的去向。”
沈京辭下意識地捏着指節:“娘娘莫要憂心,此事微臣會着手派人去查。”
“哀家只是覺得,同為女子,江玉初的遭遇的确是太過不公了些。”江微瀾話雖如此說,眸子裏卻只有淡淡的同情,仿佛高高在上的仙人悲天憫人地垂眸看着人間。
沈京辭并沒有回應她的話,只伸着長指逗弄着手旁那只蠱雕。
他原以為江微瀾與江玉初情同姐妹,出了今日這檔子事,他定也難辭其咎。
可感情上的事勉強不來,他的确心中沒有江玉初,不論是心中還是府邸,也不會再容下這麽一個人,只會平白的誤了世家小姐前程。
幸而他的太後娘娘是識大體的,因此并未因此強求他,今日這番話也沒有半點埋怨的意思,像是同他扯閑話唠家常一般,他的擔憂遠遠是沒必要的。
娘娘不同于他從小到大見過的任何一位女子,她總要比常人更超前一些,即便是他曾見過的年長女性也比不得。
思及此,沈京辭不禁想多嘴問上一句:“娘娘入宮之前當真沒有心愛之人嗎?”
江微瀾沒有開口否認,只認真的想了想,好像是在想怎麽給他一個真實的答複,沈京辭微微屏息,而後才聽她道:“我心比天高,愛不算什麽。”
沒有否認,便是之前也是有心悅之人的。
沈京辭按捺下了心中突然冒頭的不悅,那雙微微泛着暗綠的眸子閃了閃,心中便浮現出了答案。
江微瀾當年也算得上京中最負盛名的女子,可是不少世家公子肖想的對象,當年能與江微瀾有此等關系的男子寥寥無幾。
不管再如何數來數去,最符合的也只有裴寂涼。
只要一想起裴寂涼那張臉,與江微瀾那夜曾對他所說的話,沈京辭心中便有一股無名的火翻湧着。
裴寂涼那麽一個人,如何能配得上北辰尊貴無比的太後娘娘。
“娘娘慧眼識珠,能被娘娘青眼相加的男子定然不同于尋常男兒,乃是人中龍鳳。”沈京辭眸色淡淡,唇角綻開一抹笑,“那娘娘後來與這人如何了?”
江微瀾不明白他今日到底是吃錯了什麽藥,非要拉着她回想之前的事,好一頓問東問西。
這都是哪些年頭的事了,江微瀾記不清,反正都是陳芝麻爛谷子了。
她只手扶着額頭,似是有些無奈:“哀家乃是當朝太後,又怎能與臣子如何,自然是不了了之。”
沈京辭臉上的笑愈發擴大,袖中的手緩緩成拳:這人便是裴寂涼無疑了。
“他倒最喜歡為哀家摘些難得的花,也喜歡為哀家帶甜糕,”江微瀾回想起幼時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唇角不禁浮起一絲笑意,“做過最出格的便是夜裏與哀家偷偷喬裝出府,一同搖船看花燈。”
“想來娘娘也是形勢所迫,倘若娘娘沒有入宮,”沈京辭輕輕抿了抿唇,“娘娘同他,現如今是不是就都不一樣了?”
江微瀾思緒飄的遠了些。
她與裴寂涼,怎麽聽都是不可能的。
她懂事的早,自華家上下被誅了九族,父母喪身于劊子手的刀下後,她便比尋常孩子懂事許多,像是在那一夜之間長大了。
三五歲的孩童,滿心的複仇大計,怎麽能與尋常孩童玩的到一起去。
偏裴寂涼最愛纏着她,哪怕是單單做到她的身旁不言語,僅看着她就能看一天。
至于他口中所謂的心悅喜愛,不過是兒時的玩鬧被他當了真。
她幼時喜靜,身旁叽叽喳喳的小公子太過喧鬧,她便随口敷衍着。時間長了,一旦裴寂涼開口,她便下意識去敷衍,久而久之就傳成了她心悅裴寂涼。
看着江微瀾這副懷念的模樣,他垂下眼簾,眸底的陰翳一閃而過,話裏卻像是帶了些落寞:“娘娘心中還有他。”
“倒不是如你所說,哀家心中向來沒有男女之情。”江微瀾看他垂着眸子回應道,“你怎麽提起了這些,可是想到了你那位心上人?”
沈京辭微微搖了搖頭,看樣子是根本不信她口中那句并無男女之情,擡起那雙水潤的眸子看着她:“娘娘雖貴為一國太後,可娘娘還尚為年輕,誰也保不齊往後會如何,若是娘娘将來當真有了心上人,可會像……”
“不會有這般的。”江微瀾淡着眸子打斷了他的話,将袖中的相柳遮掩好,“你既知曉哀家是北辰的太後,便不該問出這種話。”
沈京辭仰着那雙眸子看着她,她好似從中看到了什麽別的情緒:“可是娘娘……”
“沈京辭,你僭越了。”江微瀾擡起那雙清明的眸冷聲道。
起初她還當沈京辭是心中挂念着那位心上人,卻磨不開面子才拐彎抹角的問她,誰知這些話越說越大逆不道。
她是北辰的太後娘娘,也是當年好容易活下來的華家女,她心中不可雜亂。
江微瀾想,或許這輩子她都不會同什麽男女之情沾上邊,她這般無趣,只一心放在家國政事上的女子,哪裏有他們喜愛的嬌俏小女模樣?
身旁燭火搖曳,籠中的蠱雕站在那根打磨光滑的細竹條上,偏頭看着沉默不語的兩人。
她想起當年養在她膝下的那位小皇子,他就曾如沈京辭這般擡着那雙好看的眸子,受了委屈就要讨她抱抱。
那般聰慧有野心的男兒,将來定會有一番大作為,奈何朝中滿是謠言,什麽太後與皇子暗中茍且,太後與朝臣私會,漸漸的,她也開始不知不覺的疏離了淩錦禦。
江微瀾還記得淩錦禦心中難過,前來讨她抱一抱之時,她推開淩錦禦的那刻的眸中滿是受傷的神情。
她沒有在淩錦禦臨行前好生抱一抱他,事到如今,江微瀾心中每每想起都會微微刺痛。
可她是北辰的太後娘娘,如何能有這些風言風語,又如何能同沈京辭所言那般。
思及此,她想到先前宮裏似有似無的緋色傳言。
沈京辭手段強硬,朝堂上哪位聽了心肝兒不得跟着顫上一顫,依着在朝中的影響倒沒人敢在當着他多嘴說些什麽。
可明裏不說不代表暗中不會議論,傳言聽多了難免會多心。
她不會對沈京辭生出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但是不代表沈京辭不會。
“是微臣僭越了,還請娘娘恕罪。”沈京辭垂下了眸子。
江微瀾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為籠裏的蠱雕添了一勺米:“安裕蟄雖說已經不在,淩啓康手下的爪牙可不算少數,那幫眼線專門盯着哀家的錯處,你可小心哪日将哀家拉下臺,牽扯上了你。”
“微臣定不會讓娘娘陷入此等境地。”沈京辭嗓音微沉,不免讓她生出幾分信任。
江微瀾揚了揚黛眉,對此不置可否:“你有這份心,哀家便很放心了,一會裴寂涼還要來議事,沈大人,是不是該收拾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