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換了個芯子

第34章 換了個芯子

沈京辭暗綠的澄澈眼眸就這麽看着她, 仿佛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麽,奈何她滿臉坦蕩只得作罷。

“沈大人就這麽提防哀家?”江微瀾眸中帶着幾分笑意,“這可不像是沈大人一貫的作風。”

“娘娘也是如此, ”沈京辭唇角的弧度有幾分淩厲, “同變了個人一般。”

沈京辭愈發大膽, 眼下還有要同她一番唇槍舌戰的架勢。

殿內正是令人覺得不對的氣氛, 就連一蛇一鳥都不安地擡頭叫着,兩人之間劍拔弩張。

正是令人捏着把汗的時節,江微瀾輕笑一聲, 順勢勾起了他的下巴。

那雙手微涼柔軟, 不再似先前的溫軟,仿佛這具軀殼裏住的是位女羅剎。

沒了人氣的女羅剎。

沈京辭說不出是哪裏怪,下巴被她緊緊鉗制住,一時間竟不能掙紮。

她是北辰的太後娘娘, 如今一番往常,叫他實在不清楚是怎的一回事, 倘若他惹了她的不悅, 江微瀾一聲令下,派人将他拖出去斬首也是使得的。

可此番有失禮儀的舉動, 實在不相識她能做出來的。

沈京辭死死攫着她的眸子, 卻見原本清透的眸子愈發深沉, 像是籠着一層霧氣。

“娘娘……”沈京辭眸中更為堅定, 正要說些什麽,猛地被堵住。

江微瀾緊緊鉗着他的下巴,那雙溫熱的唇瓣, 就這麽在他有些驚恐的眼神中覆了上來。

沈京辭的雙眸猛地瞪大,其裏滿是不可置信:“唔!”

唇瓣帶着一陣熟悉的冷香, 可冷香卻不同尋常,還帶了馥郁的花香。

江微瀾此刻就同一只女妖般,緊緊攫着他,誘他沉淪。

沈京辭承認,他曾無數次卑劣的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将一國太後,他當年的母後那雙好看的,帶着些涼薄與譏諷的唇瓣輕輕啃咬着,将它咬出豔麗的血珠。

可至少不該是現在。

唇上的溫熱觸感欲将他緊密包裹,江微瀾朱唇微啓,溫暖滑膩的舌尖就這般從他唇縫上劃過。

沈京辭猛地回神,猛地将她推開:“還請太後娘娘自重!”

江微瀾摩挲着下唇,眸中不帶一絲情.欲,仿佛方才不過就是為了戲耍他一番:“沈大人為何不閉眼,你方才不是還要同哀家唇槍舌戰嗎?”

她面上神色無異,仿佛一切不過是他自己多想了。

真是好一個唇槍舌戰。

沈京辭深吸了一口氣,耳尖卻按捺不住的滾燙:“娘娘近些時日勞累,還是該好生看看太醫,微臣告退。”

說罷,他便沉下了臉,竟是踉跄了一瞬出了慈寧宮。

看着那個離去的身影,江微瀾眸中帶了幾分漸起的死氣,不由自主地撥着手中的玉手钏。

佛珠滾動的聲音不似往常的清脆,她攥地比往常更緊,玉珠相撞卻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一聲聲,如同敲在了心中,叫人不由地豎起了汗毛。

冬日入夜格外的快。

才不過申時,天邊便壓下一層層沉重的暮霭,厚重的暮霭帶了灰黑之色,只叫人覺着異常的怪異,卻說不上究竟為何。

慈寧宮的主子一天沒出宮。

李蘭亭始終放心不下,卻被鴛禾攔住:“娘娘吩咐了,不許我們進去,我們等着傳召便是。”

“你可曾見今日沈大人是何等的氣憤?”李蘭亭皺了皺眉,還是說出了心中的顧慮。

鴛禾只沉着眸子不說話,她自然是看見沈京辭是怎麽出去的。

與其說是氣憤,倒不如說是羞憤,沈大人耳尖上的微紅她正巧看了個正着。

兩位主子之間發生了什麽她不好猜忌,可她卻知曉娘娘。近日這番與沈大人有關。

裕德再也忍不住,低聲央求道:“姑奶奶們吶,此刻可不是妄議主子的時辰,你我皆是有目共睹娘娘如今這番,還是進去看看的好。”

李蘭亭早看不慣沈京辭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樣。

他分明是朝中用臣,卻同一國太後不清不楚,甚至是肖想,引得流言蜚語一個勁兒往他們慈寧宮裏鑽,真是好大的賊膽。

如今江微瀾這幅模樣,她自然而然怪罪了沈京辭。

此番沈京辭惹得娘娘舉止不同尋常,再加上先前娘娘身子本就未曾好全,太醫說好好将養,可坐在這般高位,又有佞臣環繞,如何來的時間好生将養。

“我還是放不下心,裕德,你在這邊守着。”李蘭亭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慈寧宮的門。

殿內正是一片昏暗,原本這個時辰慈寧宮便是燭火長明,可今日天黑的早。

娘娘不許宮人進殿侍奉,竟是黑着影這麽些時日。

香案旁,江微瀾正是單手撐着額角,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小字。

殿內分明是一片漆黑,江微瀾卻仍伸着長指将一行行字句劃過,好似在逐字逐句的默讀。

“娘娘?”李蘭亭心頭騰升起一絲難言的情緒,輕聲喚道。

江微瀾像是沒有察覺到她,手持朱筆批閱了幾行蠅頭小字,仍不予理會。

李蘭亭眉頭愈發的難以舒展,上前為她點燃了手邊的那盞燈。

燈影如豆,李蘭亭卻看清了她寫的什麽。

那是一份北疆快馬加鞭送來的奏折,大致說的是北疆兵力不足,請求太後娘娘派人出兵一事,

江微瀾卻沉着眸子在其上圈了将軍梁家,當朝陛下,以及丞相江家。

朱筆暗沉的血色在燈下有幾分駭人,她不由地想,這筆墨究竟是由着多少人的血融成。

或是說,這血色将會由紙上的幾人染成。

她每每看到太後娘娘手上持着朱筆,手上握着生殺大權,便也暗暗思忱,朱筆是帶了皇家權位,可娘娘卻是每日都在做着國政間的選擇,她是一國的天平,兩邊都是北辰的子民。

一方有幾百人,一方卻又上千人之際,她總要作出決定保下哪一方。

手握生殺大權的娘娘她見得多了,可眼前這樣的娘娘她從未見過。

此刻她就像是沒有了往常的溫和,只一味的在那張奏折上圈着幾家大臣的姓名,像是決定好要将紙上的幾人殺盡。

“将蘇內監傳召過來。”江微瀾聲音平淡無波,卻激出她一層冷汗。

“是。”李蘭亭忙應聲,而後朝着殿外走去。

江微瀾持着朱筆的手微微一頓,像是在回想什麽,而後任由筆尖的朱墨滴到江謀乾三個字上。

朱墨在折子上濺起幾滴墨珠,宛如豔麗的鮮血一般,就這麽透進紙張裏。

窗外刮過的一陣風将明月從雲層中撥開,透過窗棂照在桌案之上,江微瀾眸色也同雲開月明般清明了一瞬。

她低垂着眸子,遲疑了片刻,輕輕覆上了後頸。

朝中議論紛紛,□□是幾個太監竊竊私語。

面白無須的意味年長太監道:“……便是慈寧宮裏邊傳來的消息,那裏有假?”

“師父說的不錯,”那小太監擔憂的看着一眼慈寧宮的方向,“只不過,徒兒見過娘娘一次,她最是溫和親人,如何能有今日這般反常?”

尚太監看着蘇內監離去的背影,眯了眯眼:“太後倒像是換了個芯子。”

這話驀地讓在場的太監們怔楞住,既是荒謬,卻又找不出理由反駁尚大伴。

沈府。

窗外是月明星稀,襯着白雪顯得格外肅穆。

沈京辭如今亦是好不到哪裏去。

今日江微瀾的所作所為仍歷歷在目,這般荒唐的,孟浪的舉動實在超出了他對她的認知。

可他卻總不由想起那溫熱的唇瓣,她如蘭的呼吸仍在耳畔一般,酥酥麻麻地擦過面頰。

她的鼻息發絲間似乎還帶着一股牡丹花香,一呼一吸間誘的人難以自持。

便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江微瀾指尖帶着幾分力氣,不容置喙地鉗着他的下巴,他想着,仿佛又回到了今日那番荒唐之中,鼻尖耳旁當真有一股冷香刮過。

沈京辭不該這麽想,這麽揣測母後,可她今日這番當真算是蓄意勾.引。

勾.引兩個詞從腦海中方一出來,沈京辭緊咬着自己的唇肉,直至嘗出了一絲淡淡的血腥氣。

他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想起這些心中難免會生了惡欲。

眸中的暗綠不再清澈,仿佛被人攪開了湖底的淤泥,将那肮髒的一面翻了起來。

沈京辭難耐地阖上了眸子,鼻息間的呼吸粗重了幾分,他卻當即起身喚:“疏影,為我打一桶冷水。”

門被輕聲打開,外面閃身進來的哪裏是什麽生面孔,分明就是景寧。

景寧不放心的道:“大人還是早些休息吧,如今正是冬日,大人的病一到冬日便加劇,實在是不好在以冷水浴沖洗。”

沈京辭默了許久,而後道:“那我讓你去尋的藥如何了。”

景寧臉色不大好,沉聲道:“大人,那藥實在是難尋,如今我們的人尋了一年半載,卻未曾尋着過當年的聖女。”

“一年半載都打聽不到的下落?”沈京辭冷嗤一聲,眸中卻涼的凍人。

“新任聖女那邊也是在難說,如今北疆勾陳與秘藥怕是要失傳……”景寧憂心的道。

找不到上一任聖女,殿下的病便無力回天,而此時狼牙墜中的百病消也只剩一些。

這區區一耳匙的藥量,對于殿下的病不過杯水車薪,算不得有一丁點用。

“失傳?”沈京辭像是想起了什麽,若有所思的捏着自己的指節,眸子冷淡的看向窗外的皎月,“怕也不見得……”

“是,暗閣這邊又查出了當年太妃一事……”景寧正向斟酌着如何同他說此事,就見沈京辭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紅暈。

沈京辭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掩着唇猛烈的咳嗽起來,喉頭瞬間湧出一股腥甜。

手心的血色愈發刺眼,景寧瞪大了眼眸:“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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