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賀若真眼神一凝。

珠花的碎塊!

她沒進過裏間,且也不帶珠花,自然不會是她的。

夥計說三天內天字一號房都沒有女子入住過,而這間客棧很是幹淨整潔,且天字一號又是客棧最好的房間,若說三天都沒能将地上散落的珠花碎塊打掃幹淨,絕無可能。

今晨吳姓父子辰時離開,他們半刻鐘之後進的客棧,段忱要的是最好的房間,夥計匆忙之餘,漏掉碎塊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男孩沒有說謊,梨花姑娘昨日怕是真的進過這間客房。

“等等!”

不待賀若真開口,李鳳璟就已經朝下方大喊一聲,見底下的人停止推搡拉扯後,他匆忙進了房間又很快出來,從賀若真身邊飛快掠過疾步下了樓,追出來的三尺一臉茫然的快步跟上去。

此時對面的門輕輕打開,賀若真擡眸無聲說了兩個字後,緩步跟上了李鳳璟。

段忱未作遲疑,關上門翻窗而出。

不同于那對衣着寒酸的夫妻,李鳳璟這一身打扮極其的招搖,不說別的,就光是腰間那塊玉佩,就能買下好幾間這樣的客棧,加上他與生俱來的貴氣,不可一世的氣場和那張漂亮至極,白皙如玉的臉,一看便知是位不能得罪的貴人。

數雙驚豔的目光緊緊的黏着他,夥計的态度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連忙殷勤的彎腰致歉,

“小公子,可是驚擾到您了,小的這便将這幾個騙子趕走。”

說罷他便要繼續驅趕,卻不妨被李鳳璟擡手攔住,“等等,我有話要問他們。”

夥計短暫的驚詫後,讓人放開了中年夫妻與牛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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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在這小公子面前,他竟不敢有任何反駁,好像,好像合該要聽命于他。

李鳳璟負手而立,微揚着頭板着臉問那對夫妻,“你們家姑娘離家時作何打扮,戴什麽首飾?”

中年夫妻亦被他的氣場鎮住,顫顫巍巍半晌後,那婦人才小心翼翼的回答,“是一身杏色棉裙,首飾...家裏沒有閑錢,梨花也沒有什麽首飾...啊,對了,梨花今年過生辰時,我們攢錢給她買了一個珠花。”

李鳳璟負在身後的手動了動,沉疑片刻後,又問道,“珠花何處買的,可有證據?”

随後而來的賀若真聽到這裏停下了腳步,立在人群後頗有興味的看了眼立在堂中的少年,從她的視角看去,那張還帶着些嬰兒肥的側臉盡現嚴肅,雖有意收斂,但那身與生俱來的皇家威儀卻不能完全掩蓋住。

簡單是簡單,鬧騰是鬧騰,可畢竟自小養在天子身邊,無論如何,與蠢和傻是沾不了邊的。

婦人這回倒是未加思索,道,“是在集市上買的,賣珠花的曾大娘很喜歡我們梨花,當時還少收了五文錢。”

李鳳璟眨眨眼,五文錢是多少?

他見過最小的銀錢是一兩碎銀子。

壓下心中的好奇,李鳳璟又看向牛娃,“你可記得你見到梨花姑娘時,她是否戴着珠花?”

牛娃點頭,“有,梨花姐姐很少戴首飾,生辰後便一直戴着一個珠花。”

“那你可記得,這珠花是什麽顏色,什麽樣式?”

牛娃只短暫回憶了片刻便道,“我只記得是桃紅色,樣式不清楚。”

“對,對對對,是桃紅色。”那婦人似是想到了什麽,激動的沖到李鳳璟面前,三尺忙一個箭步擋在李鳳璟身前,那婦人自知失禮,拘謹的往後退了退,急切問道,“公...公子可是見過梨花?”

李鳳璟一把将三尺扯開,朝那婦人伸出手,“可是這個?”

衆人探頭望去,只見少年手中正躺着一桃紅色的珠花碎塊。

“啊這...這是怎麽回事?”

“對了,那夥計剛剛說,今日辰時一刻,有位小公子入住天字一號房,莫非就是這位?”

“你眼瞎啊,這還用問,這位公子方才不是才進出過天字一號房?”

碎了的珠花仿佛是不詳的征兆,婦人呆愣片刻後用盡全力撲向李鳳璟,三尺眼疾手快的緊緊攔住她,她腳下一軟,伏在三尺手臂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時間竟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丈夫連忙上前将妻子抱在懷裏,雙目猩紅卻又極力隐忍的擡頭看着李鳳璟,“公子,這正是梨花的珠花,公子可是見過梨花,求您大發慈悲,告知小人梨花在何處,我們夫妻就這一個女兒。”

李鳳璟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他自小養在深宮得萬千嬌寵,責罰打罵都是背着他,就是偶爾出宮,身邊的人也不會讓這等事鬧到他的面前,他從未見過人間疾苦,也未曾體會過撕心裂肺是何滋味。

在婦人朝他撲過來時他吓的往後退了一步,可随後,他又慢慢地挪了回去,他蹲下身将珠花遞給中年男子,“我沒有見過梨花。”

“那...”

丈夫顫抖着手接過珠花,神情焦急的看着李鳳璟,似是期待着他能給他一個希望。

李鳳璟站起身,眉頭微蹙,“我剛剛醒來不小心踩到它傷了腳,若如夥計所說這間房三天都沒有女子入住過,那房間內不應該出現珠花才是,所以我便來問問...”

衆人一聽頓時了然,而後紛紛向剛剛那夥計投去質疑的目光。

“你不是說梨花姑娘沒有進過這間房嗎,那為何她的珠花會碎在屋內?”

“是啊,剛剛我們可都看見了,是這夫妻和孩子先說出梨花姑娘有桃紅色的珠花,這小公子才拿出來的,他們若真是行騙,又怎知這位公子手中的珠花顏色?”

那夥計名喚馬七,淬不及防被這一問,頓時滿臉無措,“可,可是這間房真的沒有入住過女子,那吳小公子碰不得花粉,怎會讓梨花姑娘進去?”

“那為何裏頭有梨花姑娘的珠花碎片?”

“是啊,你們這莫非真是黑店?”

衆人七嘴八舌道。

馬七焦急的看向掌櫃的,卻見掌櫃的也是眉頭緊鎖。

此事就此陷入僵局。

吳小公子不能碰花粉,吳父斷不會讓賣花姑娘進屋,可牛娃親眼瞧見梨花進了這屋,又在屋內找到了梨花姑娘的珠花碎片。

這仿佛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循環。

其實...也并非毫無解法...

若是這小公子與那中年夫妻合夥蒙騙,這事就說的通了......

但...衆人若有若無的看向李鳳璟,而後毫不猶豫的打消了這個念頭。

華麗的衣裳能騙人,可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得假,若非多年養尊處優,哪裏浸染的出這樣的儀态和貴氣。

他根本沒有理由這麽做。

不說他,便說他身前的仆人,身上那布料都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腰間那塊玉佩雖比不得主子華貴,但也夠尋常人家吃上一年半載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死循環是斷然不可能的,必有一方說了謊,可任他們想破腦袋也尋不到突破口。

就在此時,一道清冷的聲音清晰的傳進了衆人耳中。

“你如何得知吳小公子碰不得花粉?”

衆人不約而同循聲望去,視線盡數落在了賀若真的身上。

先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小公子身上挪不開,并未注意到人群後的賀若真,此時見她穿過人群而來,衆人不由屏氣凝神。

我的個乖乖,這是從畫裏走出來的天仙還是九天下凡的神女?

馬七此時哪裏還記得賀若真剛剛問過什麽,只盯着賀若真眼珠子也不帶動一下。

同今晨安排賀若真與李鳳璟入住的夥計的神情一模一樣。

李鳳璟是金尊玉貴,漂亮至極,但好歹能叫人知道他是大家世族養出來的貴公子,可賀若真長在雪山,才入世不久上還未沾染塵世的氣息,由內而外透着清冷疏離,仿若一塵不染,乍一看去,可不跟那神仙似的。

不說其他人,便是李鳳璟此時都看的出了神。

賀若真眼裏閃過一絲暗惱,剛出極北之地時,她所到之處皆是如此,所以後來她便戴上了沈念特意給她買的鬥笠,而今倒是忘記了這茬。

她輕輕的吸了口氣,很有耐心的又問了一遍,

“你如何得知吳小公子碰不得花粉?”

馬七仍目瞪口呆,李鳳璟卻是回了神,他板着臉上前将賀若真擋了個嚴實,極為不耐的朝馬七道,“看夠了嗎,問你話呢!”

馬七這才如夢驚醒的啊了聲。

李鳳璟氣的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叉腰,怒目圓瞪,“你夫子如何教你的,如此盯着姑娘家看,簡直好生無禮,與那登徒子有何區別!”

衆人聞言,皆神色不自在的偏了頭。

雖無惡意只是出于驚豔,但直視姑娘這般久的确很是無禮,不怪人公子發火。

馬七一張臉頓時漲的通紅,他磕磕絆絆的擠出一句話,“我,我沒上過學,沒有夫子。”

李鳳璟因這話一怔。

但為何不上學這句話他生生的咽了回去,他下意識覺得問出口會有些不大禮貌。

于是,小殿下別別扭扭的皺眉問,“我姐...我恩人問你,如何得知吳小公子碰不得花粉?”

賀若真挑了挑眉,小殿下這是堅持不肯喚姑姑。

馬七整理好心緒後,才垂首回道,“是吳父同我說的。”

“他為何會提及此?”

馬七這回不敢再去看賀若真,只低頭如實回道,“他當時要了點心,特意囑咐說點心裏不可加花蜜,還說吳小公子碰不得丁點花粉,嚴重時可致命。”

“這種事應算私密,何須加後面那句。”

賀若真意有所指道,“若有心懷不軌者或是仇家知道了......”

那就殺人都不用刀,給他迎面悶一堆花就能要命,既然吳父愛子如命,如何會将兒子致命之處說與旁人知曉?

“後院有一棵桃樹,此時正值花季,有一截枝丫已延申至天字一號房的窗戶口,若吳小公子當真碰不得半點花粉,吳父為何不要求換房。”

衆人突覺眼前一亮,所謂的死循環終于找到了個口子。

李鳳璟回頭看向賀若真,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耳尖驀地一紅,眼裏滿是複雜,他磨磨蹭蹭半晌才挪到賀若真身邊,幾乎貼着賀若真耳邊,咬着唇問出口,“你...你...宿在裏間?”

不然,她怎知桃枝進了窗戶。

而裏間只有一張床,那她豈不是與他宿在同一張...

賀若真深吸一口氣,“......”

“屏風外還有一個窗戶。”

李鳳璟一愣,當即明白是自己誤會了,慌忙挪開身體,将靠過來偷聽的三尺撞了一個踉跄。

賀若真想起那句女流氓,咬了咬牙,憋着一股氣道。

“怕你又被人賣了,便在屏風後等你醒來。”

段忱去捉拿釣出來的人販子,離開前不放心留小殿下一人在房裏,才去請她守在外面!

她去了不到一個時辰人就醒了,氣勢嚣張的罵她女流氓!

李鳳璟低着頭,又丢人了!

但是...她竟在那裏守了他整整一日?

小殿下的臉霎時間就紅的似能滴血。

就在此時,杋城的府衙來了人。

“何人報官?”

作者有話說:

小殿下開始自我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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