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長亭中那一吻算是彼此變相的坦白了心意, 從那天開始,師徒二人對此事默契的閉口不提,只李鳳璟更愛往賀若真身邊湊, 賀若真也沒再刻意躲他, 比以往更多幾分縱容,面上的笑意也越來越多。

但二人的關系也僅止于此。

李鳳璟想的是找到解決的方法, 明媒正娶才不算委屈她。

而賀若真認為, 這件事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換句話說還沒有到非走那一步的時候。

她肩負着賀若族的使命,他是皇家唯一正統。

他們誰也無法卸下這個擔子, 更何況天下即将大亂,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度過這次危機。

數十年前, 雲宋在生死存亡的關頭, 是賀若族傾全族之力保下雲宋,并幾乎拿出了所有的錢財讓雲宋的得以存留,但賀若族卻差點因那一戰滅族,是族人拼命護下了最後一個賀若嫡出血脈,修整幾十年後方才恢複些元氣。

整個雲宋都不會想要那段歷史重演, 但賀若真心裏卻一直有着不好的預感。

她總覺得這一次的戰火恐怕不是輕易就能撲滅的。

所以在這個關頭,兒女情長便似不值一提。

日子就這麽一天一天過去,臨近臘月,天也越來越冷。

除夕将至, 京中卻不如往年熱鬧,好似有一把劍懸在上空,說不定何時就會落下。

冬日的雨水較少, 即便是落一場雨, 也是淅淅瀝瀝, 持續不了多久。

李鳳璟卻很有興致的拉着賀若真在長亭中下棋賞雨。

對于小殿下此舉,三尺與國師府的下人都很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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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成這樣都只恨不得關在屋裏燒炭,誰會想賞雨。

也就小殿下與國師都不懼寒,才在亭子中坐的住。

貼身伺候的下人們得了恩賜都縮到了偏殿,守在火爐旁一邊閑聊,一邊注意着兩位主子的動靜。

三尺手裏抓了把瓜子,磕的嘎嘣脆,還不忘時而提醒一聲。

“沈大人那邊的炭火去看了沒,這位主可不比小殿下與國師耐寒。”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國師府的下人都對沈大人有所了解。

說句不耐寒那都是輕的。

這位可是半點風都受不得的。

“才去看過,炭火燒的正旺,況且還有阿簡寸步不離的守着,出不了岔子。”

孤雪院內院的管事素玉道。

三尺往隔壁殿中瞧了眼,在心中嘆了口氣。

寒冬臘月的,沈大人本不必遭這份罪,偏為了躲公主給小殿下做了伴讀,每日折騰這麽一個來回。

國師為了沈大人在書房添了好些碳爐,小殿下偏又整日呆在孤雪院,沈大人只能跟着過來,國師如今便又在偏殿為沈大人布置了書案。

阿簡整日如臨大敵,懷裏不是抱着厚厚的披風就是暖爐,眼睛都幾乎沒離開他的主子,生怕人受了半點冷風。

不過說到公主...

“攬月殿今日的信來了嗎?”

三尺微微側身,問素玉。

素玉搖頭,“還未。”

說罷有些詫異繼續道,“往日這個時辰該是已經來了啊,今日怎還沒動靜。”

三尺看了眼外頭的小雨,猜測道,“大約是...下雨的緣故?”

素玉不置可否。

攬月殿的信從紅豆送來後就沒斷過,會因這點小雨耽擱?

三尺也不大信自己的猜測。

公主對沈大人執着至此,怎會被一場雨阻攔。

果然,他剛生起這個念頭,長廊便有了動靜。

衆人幾乎同時看去,熟悉的宮女,熟悉的紅匣子...

果然,雨阻擋不了公主。

隔殿內的沈念自然也看到了,但他很快又垂眸望向手中的書,另一只手則輕輕撫着懷裏的貓兒。

仿若外頭的一切皆與他無關。

阿簡神色略有些複雜的望着自家大人。

雖然大人眼中那一瞬的異樣消失的極快,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且從半刻鐘前,大人手中的書便沒再翻過頁。

若是以往,他定不敢往旁處想,但是現在他不得不懷疑,大人是在等公主的信。

自從公主将紅豆送來後,便再沒來過國師府,但書信卻是每日不斷。

一開始只是問紅豆,慢慢地變成了對大人的關懷,再到...情書,從那封情書後大人便不再讓他讀信,但他大約能從大人時而緋紅的耳尖猜到書信內容。

畢竟,他讀過最初那封...

雖然他才讀到情詩的第一行大人便将書信從他手中取走,但奈何他眼尖,多看到了兩句。

到底是第一封,不大露骨,但那句思之念之還是讓大人的面色沉了下去,但後來的信卻每每能叫大人紅了耳尖,他想,大約是一次比一次露骨吧。

如今沈府的書房已經放了厚厚一沓公主的書信,大人卻沒有回過一字半句。

若說大人不在意,但這些信大人明明可以退回,就算不退,也大可放置不看,可大人不僅看了,還将信帶回沈府,放在了書房。

且這段日子裏,公主送到大人手上的不只有信...

從最初那封情書開始,随之送來的便是一匣子名貴藥材。

而後每日一匣,再後來...

公主從不會見好就收,只會乘勝追擊。

大約是十幾日前,他們剛從國師府離開回到沈府,便見院中熱鬧非凡,細細一看竟是各種各樣的小攤,總共有十來個。

管家膽戰心驚的迎出來,說是公主吩咐的,請他家大人随意選擇,若有喜歡的只管留下,公主府的人會付錢。

他到現在還記得大人當時的神情。

錯愕,震驚,無奈,還有些他看不大懂的異色,那是他第一次在大人臉上看到那般豐富的神色。

他原以為大人不會理會,可沒想到大人竟當真挑選了起來,還挑的極其認真,那些小玩意兒幾乎留了一半在府中。

再後來,公主變着花樣的往沈府塞東西。

開始大多都是宮中的糕點,和一些珍貴的果品,皆是大人喜歡的口味,大約是見大人沒有拒絕,公主便試探的送來了一匣子夜明珠。

這樣的重禮大人自不會收,便讓那宮人帶了回去,可第二日,宮人又捧着紅匣子來了,裏頭有一顆夜明珠,和一個黃金打造的冠,說是請大人二選一,若不選便都留下。

大人看完書信後,留下了夜明珠。

緊接着公主每日送來的都是二選一,其中必有一樣是合大人心意的。

其實大人分明可以拒絕,卻偏偏每次都順了公主的心,直至昨日...

昨日的紅匣子裏放着一枚很貴重的玉佩,和一本孤本。

按理說大人該選孤本才是,可大人看了良久後,選了那枚玉佩。

不光是他,公主的貼身宮女也略感震驚,顯然,大人的選擇不在公主意料之中。而今日,公主的書信和紅匣子便來遲了。

莫非,與昨日大人的選擇有關系?

門口傳來宮女的聲音,阿簡這才回神,看了眼沈念後迎了出去,不多時便帶着宮女進殿。

“見過沈大人。”

沈念擡眸輕輕颔首,目光在宮女手中紅匣子上一掃而過。

宮女捧着紅匣子上前,照舊在沈念面前打開,恭敬的遞向沈念。

她的面容乍看起來很平靜,但經不住細瞧。

與往日不同,今日她略有些緊張,眼睛也格外亮些。

阿簡不動聲色的看向匣子,而後便是一怔。

匣子裏放着一塊令牌,與昨日的孤本。

“公主說,沈大人今日無需二選一。”

宮女道。

沈念的視線也落在了那塊令牌上。

攬月殿的令牌,持有者可自有出入攬月殿,若公主将此物送了男子,代表什麽不言而喻。

沈念盯了半晌後,意味不明的笑了聲,後緩緩道,“孤本。”

這就是要留孤本的意思。

這個答案在三尺意料之中,卻在宮女的意料之外。

她神色略有些茫然,公主不是說昨日沈大人棄孤本選了玉佩,便說明沈大人已有意,可...今日沈大人為何不要令牌。

但宮女不敢過問,她頓了頓,道,“不如,沈大人等等再選?”

沈念擡眸望向她,眼底隐有疑惑。

只還不待宮女作答,外頭便傳來一陣悠揚的琴音,聲音極近,顯然是從內院傳出。

沈念挪開視線循聲望去,卻并不見何人撫琴,他微微一滞後放下了書。

宮女見此不動聲色的收回了匣子,退後一步靜靜的立着。

公主說這是沈大人最喜歡的一首曲子,不知這首曲子可會改變沈大人今日的選擇。

賀若真與李鳳璟也同時擡頭。

他二人與殿中沈念的目光所及之處大有不同,所以隔着細雨,二人看見了轉角處廊下那道鵝黃色的身影。

李鳳璟捏着棋子,先也是好一番驚訝,而後不由嘆道,“皇妹這番心意着實感人。”

賀若真收回目光看了眼沈念所在的方向。

‘他喜歡雨天聽琴,卻不喜撫琴’

公主可謂是把她那天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記在了心頭。

得如此真情,便是鐵石心腸也該要融化了,況且,沈念的心并不硬。

他昨日留下那塊玉佩,不就是給公主一個來見他的理由麽。

好在公主亦有一顆玲珑心思,才能與他拉鋸數日,才能懂他的啞謎。

一曲終,李鳳璟啧了幾聲,

“我倒是不知皇妹竟彈的一手好琴。”

賀若真輕輕一笑,認可李鳳璟所言。

這首曲子是她給的,很是複雜難學,沒想到公主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學會,雖然錯了一個音,但已很是了不得。

“還有十日就是阿鳳的冠禮,可都準備妥當?”

琴音止,那道鵝黃色的身影便也起身離去,賀若真便看向李鳳璟問道。

李鳳璟收回訝異的視線,“師父放心,已經準備妥當。”

“不對呀,皇妹怎麽走了,來一趟就為彈一首曲子?”

賀若真緩緩在棋盤上放下白子,“阿鳳輸了。”

李鳳璟的心思頓時就拉了回來,鄭重道,“再來!”

賀若真笑了笑,“嗯。”

殿內

琴音已停半晌,沈念卻仍未有動作,宮女便小心翼翼的喚了聲,“沈大人?”

阿簡也看向沈念。

無須問,剛剛的琴音應是出自公主之手,只是...來都來了,公主為何不來見大人?

阿簡想不明白,沈念卻心知肚明。

他幾不可見的勾了勾唇,“都留着吧。”

宮女眉眼一彎,連忙應下,“是。”

看來,公主所料不差。

沈大人那顆堅硬的心終于有所松動了,不枉公主費了這麽多心思。

宮女走後,沈念又靜默了好一會兒,才朝阿簡道,“公主這些日子送來的東西可都安置妥當?”

阿簡回道,“大人放心,都另外放着。”

“嗯。”

沈念輕輕點頭,漫不經心道,“你過幾日去清點庫房,列個單子給我。”

“選最好的燙金紙。”

“是。”

阿簡心下略有不解,庫房不是多有造冊麽,為何要另外列單子,還要最好的燙金紙。

但他沒有去問,只恭敬應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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