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一輛馬車于大雪中疾馳數日, 後穿過幾處山谷,最後停在了雪山山底。
隋林喝停馬打量四周,入眼皆是一片雪白, 他擡頭看向那似聳立雲端的雪山, 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崇敬,雪山于雲宋人而言是如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 除了雪山弟子無人能靠近, 若非國師指路他根本尋不到此處來。
隋林翻身下馬朝雪山虔誠的颔首後,才轉身朝馬車裏道,“國師。”
賀若真輕輕嗯了聲, 抱着裹的只漏了一雙眼睛在外, 昏迷不醒的李鳳璟下了馬車。
一下馬車, 雪花便鋪天蓋地而來, 賀若真攏了攏懷中的狐裘披風,确保不會凍着懷裏的人,才邊走邊朝隋林道,“不遠處有一間茅屋,裏頭備了些炭火, 你守在那處我即刻上山。”
隋林忙牽着馬跟在賀若真身後,恭敬應下,“是。”
他們一路疾馳,卻還是用了七日, 離十日之期已經只有不到三日的時間,隋林的自是分外焦急。
雪山底常年堆着厚厚的積雪,踩上去咯吱作響, 隋林瞥了眼一身單薄白衣的賀若真, 不由打了個冷顫, 這天寒地凍的,也就只有雪山弟子能不受影響的來去自如了。
沒走多久便到了茅屋,茅屋裏很簡陋,放着一張塌和一木桌,幾把木椅,牆邊立着一個木櫃。
賀若真将李鳳璟小心翼翼的放到塌上,從櫃子裏取出一床厚厚的褥子蓋在他的身上。
“炭火在櫃中最下方一格,裏頭有火折子。”
隋林依言取出炭火和火盆,疑惑道,“國師,雪山弟子不是不懼寒冷,怎會有這些?”
“這些都是之前為沈大人備的。”
偌大的雪山,除了沈念再無人用得上這些。
隋林恍然,是了,他見過那位沈大人,瞧着身子是虛弱了些,他之前不知從哪兒聽說過,沈大人是百年來唯一一個長在雪山卻學不會抵禦寒冷的功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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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又如何,還不是叫京中貴女們芳心暗許,不止京中貴女,就連公主都對沈大人傾心不已,為了他公主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賀若真掖好被角,伸手理了理李鳳璟散落在額前的發絲,已過七日,他的面色又慘白了些,氣息也愈發淺,脈搏也幾不可見。
無人闖過九層塔,也就無人知三日的時間夠不夠出九層塔,更無人知能不能活着出來。
若是不能......
賀若真眼底劃過一絲哀傷,她俯身在李鳳璟額頭印下一吻,若她出不來,她與阿鳳便是同日赴黃泉。
然即便是九死一生,她也要去為阿鳳尋那一線生機。
尋得到,他們同活,尋不到,他們共死。
只是,要對不起父親母親一番養育之恩了。
賀若真緩緩直起身子,在闖九層塔前她得先去拜別父親母親,此去若成功便是生離,若失敗便是死別。
隋林在賀若真俯身時便已經偏過了頭,此時此刻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但他無暇多想,不管以後如何,眼下救太子殿下才是最緊要的。
“好生照看,我會在三日內回來。”
不論生死,她定要在三日內回到他的身邊。
隋林恭敬的拱手應下,只是心裏略有疑惑,不就是取個藥嗎,何須三天?
“若有人找來,請他到九層塔下等我,若三日後,戌時一過我還沒出來,便讓他請守塔人将我帶出來。”
賀若真說罷便轉身出了茅屋,步伐堅定,似帶着一股決絕之意。
隋林在原地愣了愣才慌忙追出去,但賀若真已沒了蹤影。
他又伫立片刻,才轉身眼神複雜的看着榻上的人,心亂如麻。
他怎麽覺得國師不像是去取藥,倒像是...赴死。
且九層塔是什麽,出不來又是何意!
-
雪上頂
一對璧人并肩立在窗前,遙遙望着外頭的雪景,久久無話。
男子一襲深藍寬袖長袍,女子白衣飄渺,即便二人皆年逾四十,姿容也乃世間少有,絕美出塵,風華絕代。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緩緩伸手接住從窗外飛來的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手心融化後,輕聲道,“若婈兒不應,我這便去将真真綁了,三日後再放她下山。”
男子正是帝師傅珩,當年聖上登基後他便卸下攝政王的擔子,與賀若族族長賀若婈成親後,留在了雪山與賀若婈共掌族印。
至于帝師...是傅珩離京後,聖上強行冊封的。
賀若婈聞言偏頭看向他,“你意如何?”
傅珩眼底難得浮現些燥意,“依我看自是不管。”
“李雲徵兒子多的是,可吾就這一個女兒,憑何要吾女以命去搏那小崽子一線生機!”
普天之下敢喚聖上名諱的,唯帝師一人。
聖上還是太孫那會兒,便很愛往攝政王府鑽,一口一個王叔叫的無比親熱,傅珩雖說被纏的極煩,但也是真心教導過,二人感情自不容質疑,便是如今聖上乃一國之君,在傅珩面前也只是晚輩,傅珩高興了,稱一聲陛下,不高興了給聖上的信便是連名帶姓的喚。
此時光聽他咬牙切齒的語氣,便知是氣急了的。
賀若婈心知他說的是氣話,畢竟山底下那孩子,按照輩分得喚他一聲太老師,他又如何能真的不管他死活,但她并未反駁,因她也舍不得女兒去為他闖九層塔。
可他們都清楚,如今除了九層塔那顆藥,無人救得了太子。
被火藥震損五髒六腑,便是雪山的醫師也無能為力。
唯有九層塔頂端那顆供養多年的神藥,可在人還有一絲活氣時逆轉乾坤。
“他竟活着來了。”
又過了許久,傅珩沉聲道。
自從知道賀若真欲回雪山取藥後,傅珩夫婦的心情便極其複雜。
他們舍不得女兒,也做不到親手阻斷太子的生機,所以傅珩那時便陰恻恻撂下一句,
‘他若有命到山底再論!’
被火藥震損至此,正常人誰能活如此久,若人在路上沒了那便是命,他也不必糾結該不該任由愛女去闖九層塔,可那小崽子偏偏命大的吓人,這都七日了,竟還吊着一口氣!
賀若婈動了動唇,幾番欲言又止。
傅珩與她恩愛多年,又豈會看不出,遂冷了臉色,“婈兒可有事瞞我?”
賀若真擡手覆在他的手上以示安撫,“倒不是有意瞞你...只是我這兩日才想到。”
傅珩反手握住她的手,眼神暗沉的看着她。
“賀若族有一內功秘法,與賀若族禦寒的秘法相似,不能傷人,只在生死存亡之際可以護住心脈,延續十日的壽命,但不同的是,此秘法唯賀若血脈可練。”
賀若真說到這裏輕輕嘆息了聲,“我原也沒往這處想,但...被火藥重傷還能存活至今,應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傅珩擰眉道,“所以,是真真給他續命,才保住他一口氣。”
賀若真默了默,微微用力握住傅珩的手腕才繼續道,“此秘法無法保旁人。”
傅珩一愣,疑惑的看着賀若婈,“那...”
“除非,真真将秘法盡數過渡給他。”
傅珩面容一僵,“盡數過渡...是何意?”
“從此以後真真便再無此秘法,而太子...因是受人過渡,秘法只能在他身體|內維系十日,之後會自行消散。”賀若真。
這便等于用賀若真的保命符換了李鳳璟十日的時間。
傅珩愛女如命,聞言哪還受的住,當即便怒氣沖沖的吼道要去弄死山底下那個小崽子。
賀若婈早防着他,一把将人往自己身邊一扯,“無需你去,三日內他得不到藥自會斷氣。”
“且真真還在外頭跪着,你去殺她的心上人,想她恨你?”
傅珩渾身的氣焰頓時救萎靡下去,他沉默半晌後順勢摟住賀若真的腰,将頭搭在她的肩上,悶聲道,“難道真的要答應真真去闖九層塔。”
一句心上人,他作為父親便不可能下得去手。
況且那還是太子,皇室唯一的嫡出,他是為救百姓命懸一線,霜城有數不清的人因他舍身炸火藥才活了下來,于公于私,他們好像都無法阻止。
“我去闖!”
突地,有一少年沖了進來。
少年身姿如柏,面如冠玉,與賀若婈像了七分。
這便是傅珩與賀若婈的嫡幼子傅容傾。
賀若婈皺了皺眉,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見傅珩飛快轉身,眼底盛着幾許光亮,“你想去?”
傅容傾重重點頭,“我替姐姐救他!”
“闖了九層塔便意味着脫離賀若族,姐姐是賀若少主怎能離開,而闖九層塔必須是賀若族嫡系,所以只有我能去。”
傅珩眯了眯眼,沉思道,“我覺得可行...”
“我覺得不行!”
賀若婈沒好氣的瞪了眼父子二人,“真真為太子做到如此地步,只是想救他的命?”
傅容傾,“自然。”
賀若婈,“便是沒這遭,這九層塔真真怕是遲早也得闖一次,你跟着湊什麽熱鬧!”
“母親,我不是湊熱鬧。”傅容傾正色道,“我的武功不比阿差,定能活着出來,阿姐是少主,将來是族長,怎能....”
“你能替你阿姐闖九層塔,還能替她嫁給太子?”
賀若婈。
“自然能...不,不是。”傅容傾驚詫的望着賀若婈,“母親說什麽呢,我如何能替阿姐嫁。”
“既不能,你闖什麽闖!”
賀若婈語氣一變,斥道,“你都能活着出來,你阿姐自然也能,你好生給我待着別添亂!”
說罷她又瞪向傅珩,“你也是,明知真真的心意偏還跟着兒子煽風點火!”
“怎麽,今兒兒子闖一次,明兒真真再闖一次,賀若族後繼無人就合心意了?”
傅珩飛快的瞪向傅容傾,“就是,臭小子跟這胡鬧什麽呢,聽你母親的不許添亂,什麽也不懂就湊熱鬧!”
傅容傾,“.......”
就是變臉,能不能也猶豫一下,哪怕是一息呢?
“夫人說的對。”
傅珩罵完兒子,笑嘻嘻的摟着賀若婈的腰,在她耳邊輕聲道,“為了防止這種事發生,不如再生一個。”
賀若婈,“...!”
“滾!”
傅珩,“你母親叫你滾聽見沒?”
傅容傾,“...”
有沒有可能母親是叫您滾。
但這話他自不敢說,否則定要挨一頓混合雙打。
傅容傾離開後,傅珩拉着賀若婈的手,道,“去見見真真?”
賀若婈對他的厚臉皮早習以為常,也不是真的生氣,便反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不去。”
“找個人傳話,若她執意如此,出了九層塔再來拜別。”
傅珩面上的笑意頓消,悶悶的嗯了聲。
他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要真真心中多一份牽挂,如此才多一分出來的希望。
-
隋林在茅屋中等了一日不見動靜,便愈發慌亂,一想到賀若真臨走時說的話,他就覺事情好像沒有那麽簡單,如此又六神無主的過了半日,終于,外頭有了動靜。
隋林急忙沖出茅草屋,卻在看到來人時難掩失落。
不是國師啊。
但他很快便想到賀若真說的話,打起精神拘了一禮,恭敬道,“閣下可是雪山弟子。”
其實不必問他也能确定對方的身份,普天之下,只有雪山弟子是一襲單薄白衣行走于雪中。
原奉翎不輕不重的嗯了聲,便徑自往茅草屋走。
隋林也算識人無數,見此心中一咯噔,這怕是...來者不善啊!
他如此想着,便欲上前阻攔,“閣下,不知閣下如何稱呼...啊!”
原奉翎此時哪有心思與他周旋,手腕翻轉便是一道內力甩出,因心中有氣他下手便稍重些,隋林雖武功不弱,但卻不能與雪山長老嫡系弟子相提并論,當即就被擊倒在雪中,唇角溢出一絲鮮血。
他眼看原奉翎已進了茅屋,便也顧不得疼,手腳并用的爬起來踉踉跄跄的追了進去。
“閣下,您這是...”
隋林自知不是對手,為了太子安危他不敢得罪對方,即便挨了一掌也還很是恭敬。
當然,這是在他知道對方是雪山弟子的前提下。
雲宋人心中對雪山賀若族,是刻在骨子裏的虔誠尊敬。
原奉翎沒有理他,徑自走到塌邊從厚褥裏拽出李鳳璟的一只手。
隋林正要上前阻攔,便見他将手指搭在李鳳璟的脈搏上,似在診脈。
隋林剛提起的一顆心便落了下去。
雖然他心知來者不善,但起碼他知道這人不會傷害太子。
然下一刻便見原奉翎将太子的手重重一甩,渾身冒着駭人的煞氣。
看那架勢,只恨不得對太子立刻下殺手。
隋林,“......”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斟酌幾番才道,“國師有話留下,不知閣下是...”
他有種直覺,這人應當就是國師說會找來的人。
果然,原奉翎怒目看向他,“說,那個不要命的留了什麽話!”
他得知她來帶着太子來雪山取藥,心中便有了猜測,眼下知道太子果然只是保住了一口氣,便也證實了他的猜想。
五髒六腑俱損,唯有九層塔頂端那顆藥能治!
隋林錯愕的看着原奉翎。
他雖猜到這人身份不低,但沒想到他竟敢對國師如此不敬。
“你...”
“我姓原,你們那位沈大人的胞弟。”
原奉翎火氣極重道,“現在可以說了!”
姓原,沈大人的胞弟。
隋林一震,那就是雪山下任長老之一。
“隋某見過...”
“啪!”
原奉翎猛地擡手,旁邊的木椅當即被打的稀碎,“她留了什麽話!”
隋林心中暗暗叫苦,這一母同胞,這位與沈大人的性子可謂是天差地別。
他不敢再耽擱,将賀若真的話原封不動的複述一遍。
“砰!”
他話才落,木桌便應聲碎了一地。
“她何時上的山!”
隋林瞥了眼木屑,暗暗心驚,這般內力他幾輩子都追不上,
“昨日。”
原奉翎深吸一口氣,昨日便上了山,那便來不及阻止了!
“她倒是幹脆!”
原奉翎咬牙切齒的低聲罵了句後便急急出門,才走到門口又回頭狠狠瞪着隋林,“她若無法從九層塔出來,我必來取你們太子的狗命給她陪葬!”
隋林身形一僵,顧不得其他疾步追上去,“原公子這話何意。”
原奉翎本已掠出好遠,聽得這句嗖地便又掠了回來,陰恻恻的看着隋林,“你不知道她上山作甚?”
隋林只覺眼前白影晃了幾晃,定睛時人似是憑空出現在他面前般,他壓下心頭的震撼,回道,“國師說為太子取藥。”
“你知她從何處取藥,如何取?”
原奉翎眯了眯眼,冷聲道。
隋林茫然的搖了搖頭,“不知。”
“哼!”
原奉翎更氣了,“幾年不見,倒是學會了做好事不留名。”
“你聽着,你們太子五髒六腑俱損,本無力回天,是我們賀若少主舍了自身秘法換他多活十日,雪山九層塔內有一顆藥能逆轉乾坤,但闖了九層塔,賀若少主将從賀若族除名,從此以後不再是賀若族人!”
原奉翎盯着隋林,一字一句道,“闖九層塔,九死一生,百年來無人進過!”
隋林猶如被雷劈中,怔在當場。
從賀若族除名,九死一生....
“可是...國師是賀若少主,那九層塔就不能放輕...”
“不能!”
原奉翎,“你當九層塔是什麽地方!除了一層守塔人,其餘八層全是重重機關,便是族長也無能為力!”
“少主出不來,你們太子便陪葬!”
原奉翎不耐與他多說,重重甩了甩衣袖,“若少主出來了,鳳冠霞帔,八擡大轎,普天同慶,大赦天下,少一樣我便立刻脫離賀若族,進宮弄死他!”
原奉翎走了許久,隋林才緩過神來,他鄭重的拱手朝雪山遙遙一拜。
原來國師為救太子竟做了如此犧牲!
那位原公子如此氣憤,也并非脾氣不好,而是關心心切。
換位想想若是太子為人做到如此地步,他們心中定也是氣的。
原公子最後那番話,想必是因為聽到了近日不好的傳言,原公子的意思無非是不能損了國師的聲譽。
隋林深吸了口氣,心中暗下決定,不論兩日後結果如何,此事必須得昭告天下,絕不能讓任何人對國師出言不遜!
師徒之情也好,男女之情也罷,世間又有幾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這份感情應當被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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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奉翎在九層塔守了整整兩日,寸步不離。
而傅容傾自賀若真進去後便一直守在外頭。
二人誰也沒說話,都一言不發的緊緊盯着出口。
他們只祈禱着心中所念之人下一刻便會出現。
可一個等了兩日,一個等了近三日,出口仍不見動靜。
天已經徹底黑了,再有半個時辰若還沒出來,便只能去請守塔人。
而太子也回天乏術。
傅容傾實在忍不住了,擡腳便要往裏闖,被原奉翎一把拽住,“再等等!”
“我如何等!”
傅容傾甩開他的手,紅着眼眶道,“已經快三日了,還不知阿姐眼下是死是活!”
“她那麽在乎他,一定會出來的。”
原奉翎沉聲道,“若是她出了事...守塔人會第一時間發現。”
所以現在她還活着,但若再有一刻鐘她還不能出來,太子便沒了。
她所做的這一切便沒了任何意義,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她出來了,重傷之下再受打擊怕也熬不過去...
所以她才會留話讓他在戌時去請守塔人帶她離開,哪怕是最後一刻,她也想陪在他的身邊。
換種說法便是,太子活,她才能活。
山底,隋林滿臉挂着淚水,太子的脈搏他已經快摸不到了。
還來得及嗎,還有救嗎。
他已經快絕望了。
時間緩緩的流逝着,九層塔外一處閣樓上,傅珩與賀若婈亦是緊緊盯着出口。
還有暗處許多角落裏,隐匿着族中所有的長老與許多弟子。
每一個人的神情都是緊張和擔憂。
哪怕他們都知道若少主出來,将會就此離開雪山不再是他們的少主,可他們也無比的希望少主能活着出來,只要活着,活着就好。
許是祈禱感動了上蒼,又許是裏頭的人執念太深,萬衆矚目下,一身血紅的人緩緩踏出了九層塔。
賀若真進去時是一襲幹淨的白衣,可如今那身衣裳被盡數染紅,已經看不出半點白色。
九層塔裏非人對戰,盡是機關,血便只能是她一人的。
“阿姐!”
“少主!”
“少主...少主...”
傅容傾與原奉翎在看到她出現的那一刻,便已朝她飛奔而去。
耳邊傳來一陣陣呼喊,賀若真都已聽不大真切,她踏出出口已是用盡了她身上最後一絲力氣,她恍惚看到了阿弟與奉翎表哥的身影...
她手中的劍落下,身子也軟軟的倒了下去,倒下去前她擡了擡手中的盒子想說什麽,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但已經跑到跟前的原奉翎看懂了。
她說的是,“藥...阿鳳”
“阿姐!”
幾乎與原奉翎同時跑到賀若真身邊的傅容傾,手忙腳亂的将她抱在懷中,泣不成聲。
賀若真不肯閉眼,卻也做不了任何動作,說不出任何話,只能緊緊盯着原奉翎。
原奉翎抹了抹眼角的淚,從她手中接過盒子,聲音嘶啞,“我去送藥,你撐住,若他醒來見不到你,定會随你而去。”
賀若真得到了承諾,勉強扯了扯唇角。
她很想活下去,想見見阿鳳,但是...她好像撐不住了.....
“阿姐!”
原奉翎才起身離開,賀若真便閉上了眼,傅容傾急的聲音都嘶啞了,大喊道,“父親,母親,你們救救阿姐啊!”
他的話才落,傅珩與賀若婈便出現了。
傅珩沉着臉一言不發的從傅容傾懷中接過賀若真,快步離開九層塔,賀若婈在他将賀若真抱起來的那一瞬,往賀若真嘴裏喂了一顆藥。
傅容傾邊抹淚邊跟了上去,“阿姐,阿姐你一定要撐住啊。”
原青巒與沈花鳶不知何時出現,二人上前将傅容傾攔了下來。
“公子,族長一定能救少主。”
傅容傾還想追上去,沈花鳶便又道,“您去了會耽誤救治。”
“我們去屋外守着,別讓他們分心。”
傅容傾這才作罷,吞下哽咽點了點頭。
他眼底也同時劃過一絲暗沉,若阿姐出事,就是太子救活了,他也要讓他給阿姐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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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底
原奉翎趕在最後的關頭将藥給李鳳璟喂下,光喂下還不行,得用內力将藥引致五髒六腑。
隋林緊張的立在門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生怕驚擾了他救治。
約過了半個時辰,原奉翎才收受,隋林連忙上前,“如何了?”
原奉翎冷聲道,“死不了!”
隋林聞言壓在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下,然...
原公子一進來便一身戾氣,白衣上又沾染了許多鮮血,難道...
“原公子,國師如何了?”
原奉翎冷哼了聲,扯了屋裏僅存的一把椅子放在塌邊坐下,開始閉目養神。
隋林有些不解,“原公子這是...”
“我等消息。”
隋林更是疑惑,“不知原公子等何消息?”
“少主安好的消息。”
隋林一驚,“國師...”
“你最好祈禱等來的是好消息,否則,我便立刻送你們太子上路。”
原奉翎說完這話便不再言語。
隋林則聽得膽戰心驚。
他還以為這位是在此照料殿下之意,原來竟是因為方便取殿下性命...
他沉默半晌後,默默的走出茅屋,朝雪山上雙手合十,“國師,您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不然,他與殿下怕是要一起上路。
作者有話說:
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