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這一片的噬靈蟲幾乎被易無瀾殺了個七七八八,白黎初等人清理起來并無太大的難度。

半個時辰後,沒了噬靈蟲白色的外衣,周圍的樹叢褪去白色外衣,漸漸恢複成原本的面貌。在月光的映照下,依稀還有螢螢火蟲流連其間,比天上的星幕還要明亮幾分。

沐言汐虛靠在樹幹邊,抱着鴉不語一下又一下的薅着,思緒卻早已飄遠。

方才她向易無瀾提出‘合适’時,易無瀾竟然沒有再提出任何異議。這還沒完,最重要的是,易無瀾竟然真的答應了她?

“你說她怎麽就答應了呢?”

大半夜被揪出來撸毛的鴉不語打着哈欠,恹恹道:“你們人就是麻煩,她答應了就答應了啊,你不正缺個作掩護的?到時候你離開千棘林前你再送她點法器作為報酬就行。”

沐言汐:“可我總感覺哪兒不對勁。”

鴉不語睜開一只眼:“你覺得她對你圖謀不軌?”

“差不多吧。”沐言汐面不改色,“畢竟我長得好看還有神霞殿做靠山,萬一她想趁人不備謀財害命怎麽辦?”

鴉不語痛苦的用翅膀遮住雙眼,嫌棄道:“殺你又不難,何必将自己名聲搭進去。”

沐言汐:……

有被冒犯到。

鴉不語被拎回了靈芥。

沐言汐沒再糾結,她發現了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

易無瀾不僅僅驅除了她體內的噬靈蟲毒素,輸入靈力竟然也被她身體吸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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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沐言清的靈力都無法對她起太大的作用,如今……易無瀾的靈力竟然可以讓她恢複,不需要靠茯神草那類收效甚微的靈草?

正好易無瀾走了回來,手中似乎還帶着一瓶丹藥,沐言汐忙迎了上去。

結果,不僅沒站起來,腳一軟直直往地上摔去。

易無瀾快步走來,伸手在那纖細的腰後往上一提,“急什麽?”

沐言汐踉跄着擡頭,被那道冷肅的目光一凝,就像是又被噬靈蟲咬了一口,寒意遍布四肢百骸。

該不會真是看她不順眼,打算謀財害命吧?

但沐言汐向來審時度勢、能屈能伸,為了弄清楚靈力,她強迫自己對上易無瀾的目光,難得低頭:“你能不能再給我輸一點靈力?”

易無瀾并不知道她的心思:“你體內毒性已驅除幹淨,被噬靈蟲咬後身體會有些虛弱,休息一夜明早便能恢複了。”

沐言汐歪頭想了想:“你是輸累了,靈力續不上?”

她拿出一些續靈丹,遞過去面帶揶揄:“吃些吧。”

易無瀾沒去接續靈丹,目光在她臉上看了一陣:“靈力續不上的人,是你吧?”

沐言汐沒想到易無瀾都會借她的話與她嗆聲了,她咧開嘴笑了起來,笑到後來連眼尾都暈上了一抹紅。

易無瀾定定看着她,沐言汐對着她的笑總帶着那麽幾分虛情假意,此刻笑意集中在眼中,連眼神都顯得格外明亮。

她偏開目光,試圖躲開這一抹亮色。用靈力重新掃出一片幹淨的空地,“坐下吧。”

沐言汐得了便宜自然不會推辭,毫不避諱的借易無瀾胳膊的力坐下,嘴上還買着慘:“你要是再不管我,我可能就要疼死在這裏啦,丹藥我多得很,都不管用。”

易無瀾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平靜道:“我自然得管你,我未來的道侶。”

沐言汐:……

易無瀾輕描淡寫的收回手,覆到沐言汐的腕間,衣若流雲,烏發如瀑。這一瞬涼風卷過她頰邊發絲,若寒梅落于霜雪,墜于冷白的臉上,溫情難尋。

沐言汐有些出神,被輸入靈力的瞬間下意識往回縮了縮,又被易無瀾按住:“別動。”

沐言汐悻悻停下,用另一只手去靈芥中扒拉出一把丹藥,以作報酬:“吶,剛剛的法器你也一起留着。”

她出手很是闊綽,這些丹藥法器都夠讓十個修士為她日夜不停的輸靈力了。

易無瀾低頭看着沐言汐,蒼白的臉上,雙眸卻格外的亮,要拒絕的話卡在了喉間:“……好。”

話音落下,易無瀾将手一揚,周圍傾灑的落葉殘枝便被一陣風輕飄飄托起,棘葉沙沙,青色靈力在她們周圍蕩開。

靈力所過之處,被收拾得幹幹淨淨,一叢雜草都尋不到,直到靈力落下,一襲青色布料輕然落下,鋪在沐言汐腳邊。

漫天月華灑落其上,不遠處的修士已經開始夜晚的打坐修煉。

易無瀾的靈力汩汩而入,沐言汐渾身經脈像是泡在溫泉中似的。

她終于确定,易無瀾的靈力真的能幫助她。又或者說,真有人能幫助她。

可這份欣喜又很快被沐言汐隐匿起來。

易無瀾平日裏冷然拒人于千裏之外,如今專注替她輸靈力時,眉眼跟着柔和了不少,尤其是那雙清逸的桃花眼,狹長而又內斂,在夜色的遮掩下,眸瞳越發深邃,好似能蠱惑人心。

幾縷長發拂過臉頰,沐言汐不耐的一撥,側頭瞧見易無瀾緊抿着唇的模樣,她随意理了下褶皺的衣領,挑眉笑道:“聊聊?”

易無瀾神色冷淡,不置可否。

沐言汐斟酌許久,在腦子裏換了好幾種開場白都不滿意,最後直接問:“你剛剛答應的事情,是認真的吧?”

易無瀾沒有立刻回答,就這麽偏頭,不動聲色的看她。

沐言汐的另一只手藏在寬大的袖口中,依稀可見其上的金絲繡蝶,因輕微的動作而微微晃動。

許久未得到回答,沐言汐催促道:“說話啊。”

易無瀾看了眼不遠處的修士,那些目光還若有似無的偏向她們。她搖了搖頭:“你也沒給我反悔的機會。”

沐言汐也察覺到了他人投來的目光,嗓子裏帶出笑,連尾音都是上揚的:“所以你可別被發現我們是假的。”

“要不然我還得再尋一個,顯得我朝三暮四。”

“你會在意名聲?”

“我可在意了。”沐言汐笑容散漫。

“你之前說的情根深種、非卿不可。”易無瀾對上沐言汐的視線,頓了頓,“也是假的?”

夜色愈深,千棘林的歷練要持續好幾個月。夜晚較白日更為不可控,因此,他們極少在夜晚行路。

其他修士一邊打坐,一邊忍不住看向她們,沐言汐索性任由他們打量,淺笑道:“自然是假的。”

說話間,那對狐貍眼含情脈脈,直盯進易無瀾眼眸深處:“但如今在他們眼中,我們是真的,一舉一動都會落入他們眼中。”

易無瀾看似是無奈與她綁在一起,但沐言汐總覺得以易無瀾的性情,若是易無瀾不願意,不像是會将就妥協的。

她不知道易無瀾所圖,也無意刨根問底。與鴉不語所說的‘謀財害命’雖是戲言,但并不妨礙她在言語間敲打易無瀾。

易無瀾輕輕推開沐言汐,指尖凝出靈力準備打坐:“好。”

沐言汐看着她的動作,完全放松下來:“你就這反應?不表示點什麽?”

“我該有何反應?”易無瀾依舊十分平靜,好似這事對她來說就是吃飯睡覺那樣普通。

沐言汐無辜的眨了眨眼,往前湊了湊,呼吸間帶着有似無的溫度,擦過易無瀾修長脖頸,萦繞于耳畔:“他們在看。”

易無瀾淡淡睨了沐言汐一眼,什麽都沒說,閉眼打坐了。

沐言汐斜睨了她一眼,一雙狐眼中滿是撩人的笑意,偏偏神情又有幾分無辜:“逗逗你罷了,我又不吃人,別動啊。”

從側面看,她們好似恩愛的依偎在一起。實際上兩人卻連一根頭發絲都沒碰在一起。

微風拂過樹影,樹影糅着月色。

沐言汐演完後在一旁打坐調息,靈力消耗又被補充的疲憊漸漸湧上來了,思緒陷入滞緩,易無瀾的側臉在眼前越發模糊,漸漸沉入夢中。

發絲順着脖頸滑落至肩側,歪歪斜斜露出一截漂亮的鎖骨。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加固結界将寒風都擋在了外面。

*

千棘林越靠近林子中心,霧氣越淡,直沖雲霄的巨樹幾乎與天相連,枝繁葉茂,若是設個入口,都能幻化出一方小世界來。

巨樹枝頭上挂着一條條紅綢,底下綴有木牌。風一吹,含着露水的青草氣息撲面而來,木牌搖曳,發出‘噠噠’脆響。

那是往屆弟子來此歷練時留下的。

沐言汐這些時日養成習慣,停下來時,極為自然的擠進白黎初跟易無瀾的中間。

許是次數多了,白黎初的目光也從剛開始的不解,變得越發和善。沐言汐一擠上來,她便故作不經意的往另一側的方向湊:“林師兄,你之前說的軒轅柏就是這個嗎?”

進入千棘林的修士過半已換下剛入林的衣裳,林長修一襲法袍,是最不會出錯的白色。

“正是這一棵,上面所挂的牌子應當是前輩們留下的。羅師弟來前就在我耳朵根念叨多回,師妹也一起吧。”

被點到的羅司年從身後半跳半跑着擠上來,滾邊窄袖下拎着一段紅綢,串了一塊巴掌大的木牌,“我在,我在呢。”

“現在就挂嗎?”

林長修正拿出自己的木牌,白黎初便一把搶了過去,胡亂擦了兩下,指着上面的字道:“師兄這也太不嚴謹了吧,怎麽連名字都刻偏了?”

她說着,又在自己靈芥中扒拉會兒,翻找出來一枚提前準備好來挂的木牌子,拍到林長修的木牌邊給他看。

“正常的木牌都是這麽寫名字的吧,莫非師兄你中了什麽妖毒,連簡單的定位都定不準了?”

周圍其他幾個弟子也瞬間來了好奇心,圍着林長修轉了好幾圈:“是啊林師兄,上回你隔空都能打落我袖子裏的甜糕,害得我被許長老罰了一個月的面壁思過。”

“上回去九巍山我就露了這麽點大的鬥篷,你把我當成熊妖,可是讓我在床上躺了一旬。”

林長修一時間五味雜陳,為避免這群人再借機控訴,嘆氣道:“我原先想給別人在木牌上留個位置,總行了吧?”

羅司年詫異道:“那你進千棘林前從中劈開不就行了嗎?”

“還能提前免去打磨的時間。”

林長修神情一僵,冷冷瞪他:“還好小殿下看上的不是你。”

小師弟還未說話,白黎初忽然拊掌笑起來,歡快道:“師兄原來打得是這個主意啊,你快去搶啊,千棘林才過半,誰說得準呢?”

她一邊說,一邊偷瞄沐言汐,被林長修按住肩膀轉了回來,神情滿是揶揄。

“我原本是以防萬一,我不早就說了,單憑神霞殿收留我的恩情,小殿下想要什麽,我定然在所不辭。”

林長修語氣認真,沒有半點勉強,“行了,趕緊去挂你的牌子吧。”

羅司年一頭霧水,拉着林長修問不停:“師兄,你跟師姐說的是什麽意思啊,怎麽又跟小殿下有關了?”

白黎初踮起腳,憐愛的摸了摸他的頭,“乖,小孩子不懂就別問。”

“什麽小孩子啊,我還比你大兩歲呢師姐!”

*

那一邊打得火熱,沐言汐這裏也不甘示弱,她正拉着另幾個修士打聽易無瀾的事。

有人調侃她:“小殿下不是早就對青衣芳心暗許嗎?竟然能憋到現在才來問?”

沐言汐懶得解釋,但為了坐實她跟易無瀾的關系,面不改色的笑道:“好姐姐,知道我忍了很久就別調侃我了。”

身旁的男修順嘴便道:“第一次見她時就覺得不近人情,往那裏一站半點也不熟絡。”

“之前也是我有偏見,青衣人還挺好的。就像那個被長老帶着外出歷練,很可能是之前被哪個宗門欺負了,被我們路過的長老所救,才來的神霞殿。還是別揭人傷疤了。”

修士們全當轶聞聊,沐言汐随便一聽,卻聽進了耳朵裏。

有了‘心儀對象’這麽一層關系後,這幾日她跟易無瀾的交流也比之前頻繁了許多。

沐言汐從別人口中聽聞易無瀾的事後,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她湊到易無瀾身邊,問:“你之前是哪個宗門的?”

易無瀾的視線從棘樹上收回,側身看向她。

沐言汐擡眼,目光撞上的瞬間,觸及易無瀾黑沉眼眸中的思忖之色,她臉上神情一頓,下意識問:“聽他們說,你是被一個長老撿回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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