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若是剛剛沒看清沐言汐上軒轅柏的動作,如今易無瀾再度演示一回,這群修士也終于反應了過來。

無棘草為軒轅柏驅散外來之人,歸根結底也是軒轅柏的守衛者,想要去往軒轅柏的最高處,就要巧妙借助軒轅柏,方能避開無棘草的猛烈攻勢。

其餘修士紛紛效仿,開始朝無棘草攻擊,向主幹突進。

外面打得熱火朝天,沐言汐卻面無表情的靠在軒轅柏樹冠深處,看着白黎初和她自己的那兩塊木牌發呆。

看到自己的名字與他人的連在一塊,頗有一種不真實感,也不知道易無瀾到底上不上來?

不上來的話,她是不是還得接着等?

沐言汐看着下面洶湧的無棘草,痛苦的捂住雙眼。

肩膀處好似被什麽東西輕拂了一下,沐言汐全當是那群憋屈的無棘草在鬧。反正她都在樹冠裏面了,無棘草可舍不得拍落任何一片軒轅柏的針葉。

沐言汐沒心沒肺的抖了下肩:“別鬧。”

胳膊處又傳來若隐若無的觸感。

沐言汐有些不耐煩的轉頭,皺眉想看看到底是哪根藤蔓如此不知好歹。

轉頭便對上一襲熟悉的青衣,衣袂随風飄曳過來,卷着雲霧輕葉。古井無波般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眸光微微一動,好似将她挂念的小心思都看在眼中。

沐言汐兇巴巴的瞪過去:“你怎麽這麽慢?”

易無瀾朝她伸出了手。

骨節分明的手撫過她的額頭,揭下一枚落在發間的綠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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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言汐盯着那枚樹葉,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易無瀾竟然這麽快就上了軒轅柏。

沐言汐好歹是有過一次經驗的人,饒是她第一次來時,也折騰了将近一天才爬上樹冠。

可易無瀾才用了多少時間,恐怕比她上來時用的時間還要短。

沐言汐向來自诩天賦過人,卻沒想到她這位‘心儀對象’竟然也不遜色?

修士修行起容貌就不易衰老,到了金丹期更是能容顏永駐。

沐言汐看不出易無瀾的年紀,心中那點莫名的勝負欲冒上來後,忍不住道:“我剛剛是為了給師兄師姐們演示,才特意放慢上樹速度的。”

還特意加重了‘放慢’二字,顯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易無瀾看起來也不介意,只是雲淡風輕道:“嗯。”

沐言汐擡擡下巴:“別看我修為低,有些時候還是得靠技巧,你還有得學。”

易無瀾沒将沐言汐的回擊較真,垂眸瞥了一眼沐言汐的眼,再是唇。

“你的技巧,就是尋一個虛假的‘心儀對象’做道侶?”

“那只是迫不得已。”沐言汐瞥了一眼軒轅柏下的修士,自易無瀾手中夾起那枚落葉,輕聲道,“看到這片葉子了沒?它都比你眉清目秀。”

易無瀾的視線轉過來,陽光透過枝葉落在她纖細的羽睫上,微眯起眼。望過來的眼神卻比剛剛外露許多,毫無顧忌的打量起沐言汐的神色。

沐言汐迎着她的視線,晃了晃手中的木牌:“怎麽,看我比挂木牌還重要?”

光影之中,暗潮湧動。

易無瀾斂下神色,終于開口:“你想挂在哪?”

沐言汐看向她:“你問我?”

易無瀾又問了一遍:“你想挂在哪?”

“既然是挂給別人看的,自然要挂在最顯眼的地方。”沐言汐晃了晃手中的木牌,指向軒轅柏最高處,“哪裏如何?”

易無瀾:“可以。”

沐言汐将那枚木牌抛給她,雙手抱臂:“軒轅柏頂端枝桠密而細,你若是摔了,我可救不及你。”

易無瀾‘嗯’了一聲,反問她:“小殿下上軒轅柏如此容易,也會來不及救?”

“我修為低微,救你時摔了怎麽辦?”

“那便一起吧。”一陣風拂過,一只微涼的手突然扣住沐言汐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拉。

沐言汐猝不及防,纖柔的身形好似一只折翼的仙鶴往邊上一撲,緋紅的衣袂略染幾團細葉,一頭撞入帶着霜雪般氣息的懷中。

易無瀾帶着她向着頂端穿梭而上,輕而易舉到達了頂端。軒轅柏長幾丈高,幾乎是千棘林中最為高壯的靈植,從軒轅柏頂端往下望時,雲霧缭繞于腳下,一覽林中萬景。

或許只是一瞬間的觸動與鬼使神差,沐言汐并沒有計較易無瀾的自作主張。

易無瀾也在看她。

頂端更強的光照朦胧了那雙淡漠的桃花眼,似乎侵染上一些別的情緒。

那一瞬間,沐言汐确确實實意識到,那種被人盯上的感覺,并不是她的錯覺。危險,卻又能激起人的征服欲。

沐言汐勾了勾唇,輕輕擡起上半身,湊到易無瀾耳邊:“千棘林中險境極多,看在你陪我演戲的份上,要不我給你畫一張包含千棘林中所有險境的地圖,如何?”

離得太近,恍惚間又嗅到了那股說不上味道的清冽氣息,和軒轅柏的草木混合在一起,宛若雪後初霁的清透風光,令人沉迷。

沐言汐自己都沒意識到,這距離早已超過了正常的界限。又或者說,是她近日來已習慣了這樣的距離。

易無瀾不動聲色的看着她,視線自沐言汐臉上滑下,落在二人不知何時交織在一起的長發上。

“如何?”沐言汐明亮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易無瀾,眼尾天生上挑着,好似勾魂攝魄的精怪。

易無瀾将自己手中的木牌繞在了一根枝桠上,修長的指尖靈活的穿過紅色綢帶,青色寬袖一揮,冰青薄紗清寒若雪,拂過細葉枝丫,一道加固結界被設在上面。

木牌晃動翻轉,轉開了背面的六個字。

軒轅柏的枝幹因她的靈力微微晃動,綠色的針葉簌然而下,朦胧了視線。易無瀾攏回衣袖,衣角落流雲垂落。

她的視線重新在沐言汐的臉上轉了一圈,忽而輕輕開口,語氣雖淡,卻好似覆着冰霜:“想讓我去千棘林最危險的地方試練?”

沐言汐直視着她的眼睛:“你可是我的好道侶,我怎麽忍心?”

易無瀾垂眸,施了道清身訣,又恢複成那副清冷孤傲的仙君模樣。

沐言汐聳聳肩,選了個靠外的顯眼位置,幫白黎初将木牌系了上去。

鴉不語已經滿血複活,又開始探出半個腦袋亂揮翅:“沐言汐你帶本座出來就是鎖靈芥裏,就是讓本座睡大覺來的嗎?”

沐言汐戳了一下它的腦袋:“安靜點,別鬧。”

“心情不好?哎本座看你不挺好的?”鴉不語順着沐言汐腰帶往上爬,‘啪叽’一下靠在肩上,“這怎麽是白黎初,你道侶呢?”

沐言汐忙捂住它的嘴,警告道:“別亂叫,她不是我道侶。”

“不是?你被她嫌棄啦?”鴉不語胡亂張望着,像是看到了什麽兩眼發光,拿翅膀狂拍沐言汐的肩,“哈哈哈哈哈哈沐言汐你也有今天!你竟然這麽快就被嫌棄了!”

沐言汐冷漠無情:“炖烏鴉湯。”

鴉不語:“嘤——”

都這種時候了,它還不忘提醒:“本座就算被炖了湯,也是鳳凰湯。”

“你怎麽就是記不住呢?修為不好使,腦子也不好使了?”

沐言汐懶得跟它吵:“那你盡早換個主人吧。”

鴉不語瞅她兩眼,舔舔羽毛,“要不是本座跟你結了靈契,你以為本座願意跟你?”

沐言汐打量了鴉不語片刻,心念一轉,拎着鳥又向易無瀾湊了過去:“仙君,不要地圖,我送你只兇獸如何?”

‘兇獸’鴉不語剛打了個哈欠,一副幾百年都沒睡好覺的困頓模樣,睡眼朦胧:“吱吱吱?”

沐言汐掐了一把鴉不語:“好好說話。”

鴉不語嗷叫一聲,卻也沒有半分震懾力,它氣得直咬沐言汐的拇指:“沐言汐你竟然想把本座送給別人?”

易無瀾垂眸,落在一人一鳥之間。

沐言汐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已開神智的鳳凰,修真界僅此一只,你別看它現在年紀小黑不拉幾的,将來長大了就是百鳥之皇,可以號令整個羽族。”

鴉不語暈暈乎乎,剛聽到這些話時還有些飄飄然。聽得久了,忽而反應過來,這不是它平日裏給沐言汐洗腦的說辭嗎?

沐言汐:“咬她,證明一下。”

鴉不語:???

再睜眼一看自己的處境,整只鳥的羽毛都要炸開了:“沐言汐你個小混蛋,你想死也別拉着本座!”

沐言汐一把捂住鴉不語的嘴,見易無瀾眉頭微蹙的模樣,更擔心吓不住人了。直接催動靈力就要把鴉不語往易無瀾身上撞。

鴉不語死死扒住沐言汐,一口又咬在沐言汐的拇指,牙尖擠壓皮膚,瞬間留下幾道深印。

易無瀾的眉頭瞬間皺得更緊了。

她伸過手,直接将鴉不語拎起。

平時張牙舞爪的鴉不語被她一拎,竟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溫順得像只小貓咪,“啾?”

“不用送我東西,若你真想感謝,便安靜些吧。”易無瀾将鴉不語遞還給沐言汐。

沐言汐正要去接,體內忽而像是被什麽撕扯般,眼前一陣發黑,她不動聲色的穩住身形,勉力壓制着體內躁動的神魂,将鴉不語接了過來。

鴉不語瞅了她們兩眼,撒歡似的往軒轅柏外撲騰去了。

一陣風呼嘯而來,沐言汐低頭一看,竟是那群修士又惹惱了無棘草,軒轅柏都快擋不住無棘草淩厲的殺氣。

針葉被風卷過,落得更快了。

沐言汐望着易無瀾轉身的背影,微一怔神,聽到軒轅柏下傳來的驚呼聲。神魂的不适感越來越甚,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模糊。

周圍的樹葉再度傳來沙沙聲,沐言汐靠着樹幹,眼前的光線卻被一道身影遮住。

她閉了閉眼,視線漸漸聚焦,“你怎麽回來了?”

“你很意外?”易無瀾問她。

“是挺意外的。”沐言汐笑過又像是感嘆一般,“還以為仙君要對我這個‘道侶’始亂終棄了呢。”

易無瀾的靈力順着沐言汐手腕注入了進去,抱起人往外禦空而去:“你還是不說話時讨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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