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沐言汐方才便覺得有些奇怪, 以秦連殇如此精密的布局,即便這裏的縛靈修為不高,但也不至于需要他将自己再度暴露在這麽多修士面前。

直到這一刻她才得到了答案。

浮屠境中的靈氣被用特殊的方法強行摻雜了蜃氣, 可有靈氣的地方, 就定然有魔氣的存在, 兩者自初生起便相輔相成。

秦連殇對于是否要将這些修士皆轉化成縛靈, 也許根本不在意。他将蜃氣混入靈氣中,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真正想要試探的——是她是否還能修煉魔氣。

修士的驚呼聲傳入耳中,猜忌和慌亂夾雜其中,這樣的聲音代表着什麽,沐言汐在三千年前就經歷過。

這是讓她離開靈修最快、最極端的辦法。

秘境中的魔氣伴随着《天衍靈訣》源源不斷的向着沐言汐身上湧去,時隔三千年,魔氣再度侵染過浮光劍整個劍面,強勁的劍意刺向已然成竹在胸的秦連殇, 絲毫不遜于她的劍氣若雷霆之勢又再度被反擊回來。

浮屠境外, 耀目的靈光自整座仙山倏然釋出, 撞向浮屠境已經關閉的境門,整座巍峨大山随之震蕩, 風谲雲詭。

聞風而來的衆修士愕然望着這一幕, 在易無瀾、沐言清、德化大師再度合力破開浮屠境時,紛紛回神,嘩然八方。

整座仙山都在搖晃,由天魂絲串聯而成的靈力縛帶光芒大盛, 像是源源不斷的在吸收什麽。

“仙尊這是在做什麽, 難不成是想要破開浮屠境?”

幾乎所有人心中都有這麽一個疑問,曲南宮行至雲淵面前, 神情格外凝重:“雲宗主,仙尊強破浮屠境恐會對境內修士産生沖擊,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雲淵不置一言,攔住想要插手的曲南宮:“曲宗主多慮了。浮屠境開啓當日,帝姬便用天魂絲在此地設下大陣,将尚未關閉的浮屠境門連結萬佛宗護山大陣。”

曲南宮臉色一變,很快想明白了關鍵。

浮屠境門開啓後,境門如大多數秘境一樣會自動關閉消失。而屠境又是由五位大乘期佛子打造,若是想要将此破開,幾乎得集仙門之力。靈力的沖擊,也極有可能令秘境中的修士遭受更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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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易無瀾一開始要求徹底關閉浮屠境門時,對于銜闕宗的計劃而言,幾乎是推波助瀾的。

浮屠境開啓前,易無瀾會突然出現要求入境者攜帶螢惑引,他便猜到易無瀾知曉了他的計劃。但他的底牌并非那些低階縛靈,而是秦連殇。

只是沒想到易無瀾的真正意圖也并非是裏面的那些縛靈,以至于當沐言清來遲、為整座仙山布下大陣之時,他們理所當然的以為,沐言清的天魂絲是為了探測縛靈。

孰不知竟是一早就為浮屠境的境門設下玄機。

易無瀾三人不斷釋出靈力,一次比一次更為猛烈,浮屠境的境門漸有松動之勢。

浮屠境內,血霧沖天。縛靈的每一次攻擊都無情的落在修士身上,讓他們可用無幾的靈力迅速衰弱下去。

轟隆——

天穹上空好似巨雷再度傳來轟擊,地動山搖,腳下碎石迸濺。林長修嘴角溢血,毫不留情的揮劍刺穿一只縛靈的識海,正要再度出手,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修士的驚呼。

“快速速與我齊力破開天淨石!”萬佛宗的一名佛子終于與境外取得了聯系,“天淨石是浮屠境的內側境門,仙尊正在外破鏡,內外相和才能加快打開境門。”

立刻有人問:“可天淨石不是無法同時吸收修士的靈力嗎?”

佛子再度往天淨石中打入一道靈力:“來不及解釋,想要離開就配合我!”

天淨石本就是通往浮屠境外的最後一道關卡,若是無縛靈的威脅,它确實需要修士靠自己的力量,挨個修煉靈氣突破出去。可直接毀掉境門,根本不需要遵守浮屠境內的規則。

玉石碑外,秦連殇的視線從天邊裂紋中透入的靈力一瞥,似乎極為厭煩,不耐道:“小殿下,我不想殺你。”

他話音剛落,一把劍便刺穿了他的心口,血瞬間大股湧出染紅了白底法袍。

沐言汐手中握着剛剛用天魂絲幻化而成的長劍,趁秦連殇不備悄無聲息的刺穿他的胸口。

秦連殇的瞳孔猝然緊縮成針:“你——”

天魂絲乖順的重新纏上沐言汐的手腕,自秦連殇胸口噴濺而出的血令沐言汐嫌棄的往後退了半步,淡淡道:“哦?可我想殺你。”

秦連殇的唇角溢出血痕,他盯着沐言汐含笑卻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睛,不知為何頗有幾分懷念,竟是笑了出來。

“小殿下啊。”秦連殇擡手勾住天魂絲尚未完全抽離的尾端,帶着它移到了額頭的位置,天魂絲上的血在額間劃出一道血痕。

他笑着道:“你下手不夠狠,若是三千年前你能決絕一些,又怎會落得那樣慘死的下場?”

沐言汐催動靈力,強行召回天魂絲,浮光劍與琅邪劍再度纏鬥在一起,她沉下聲音,一字一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傷害靈修?”

秦連殇意味深長:“三千年前的事了,我哪知道還算不算話啊?”

沐言汐的眼梢一緊,發力攔住秦連殇試圖插手天淨臺的靈力,比之前的劍意更淩厲,靈力呼嘯而去,濃郁的魔氣死死的制住了秦連殇的步伐。

秦連殇來不及閃避,脊背重撞在一塊玉石碑上, 再度噴出一口熱血。

即使這樣,秦連殇依然看着她沉沉的笑:“我才剛複生多久,又設了這個局,這裏的蜃氣費了我不少精力,你就心疼心疼我吧。”

沐言汐傾身逼近他,死死盯着秦連殇那雙深不見底的眼:“你千方百計試探我使用魔氣,除了引得我與靈修決裂,還想得到什麽?”

此地靈氣中夾雜的蜃氣皆由秦連殇一手轉化,他呈現出來的實力也遠不及一個化神期縛靈該有的力量,他像是累極了,竟是絲毫不做反抗:“原來是因為這個生氣了?那我做點什麽向你道歉好不好?”

沐言汐并不相信秦連殇這副可憐的模樣,冷淡看他:“你若真想讓我開心,就什麽也別做,立刻帶着縛靈從這裏離開。”

秦連殇厭倦的閉上了眼睛,像是沒聽到沐言汐的話。

再度睜開時,他側眸望向天淨臺的方向,嘆了口氣:“這樣得等到什麽時候才能破境,不如我幫你啊?”

沐言汐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還來不及警惕,卻見秦連殇雙瞳中赫然閃過一絲血紅。

原本已經站于下風的縛靈驟然血光大放,被隐匿在天淨臺中的法陣徹底開啓,引得周圍的縛靈發了狠似的往天淨石湧去。

修士的劍鋒也紛紛停在半空,體內仍然殘存有蜃氣之人不受控制的朝着天淨石而去,給了湧上來的縛靈有機可乘之機。

被天淨臺吸附而去的修士靈魂像是被千刀萬剮,劇痛蔓延四肢百骸,對于奪取自己意識的縛靈竟毫無反抗之力。

那些縛靈奪取修士的身體後,接替了修士的位置,竟也向天淨石中注入靈力,相比于那些幾乎釋空靈力的修士來說,靈力幾乎是成百上千倍的增長。

沐言汐死死握着劍,臉色難看至極。長劍上的靈力緊跟其上,不等秦連殇回神,直沖他識海而去。

秦連殇側過頭來,毫不見方才的頹勢,霎時手起劍落,重重挑開了沐言汐的劍鋒。

铮——

沐言汐瞳孔劇縮,本能令她立刻抽身後退數步。秦連殇滿身血痕,朝他詭異的笑了。

他轉向遠處靈力直逼天際的天淨臺聖光,随手挽了道劍花,輕聲道:“瞧,這不是快多了嗎?”

這時天淨臺中積攢的靈力越來越充足,玉石碑外萦繞的蜃氣也在漸漸被內部散發出的靈力光芒驅散,天穹之上的裂痕越來越大,劍光在轟鳴中狠狠撬動浮屠境的境門。

可這都是以新被附身的修士作為代價。

沐言汐吸了口帶着混着血腥味的氣,飛身揮劍用盡全力,神色更加陰沉。

玉石碑亮起的高度越來越往上,幾十名縛靈再一次遵照秦連殇的指令齊齊攻向天淨石與境外的靈力波形成對沖之勢時,玉石碑終于全部亮起,沖天的光束化為無數飛揚的光點,在高空中卷起長嘯。

境門撐不住了!

強光映照在秦連殇的臉上,他神情詭戾邪氣,催動靈力促使更快的打開浮屠境門,琅邪劍卷起飓風化作耀眼的光弧直沖天淨臺。

天淨臺邊還有不少存活的修士,在劍光轉變方向的那一刻,傳來浮光劍刺破骨血的鈍響,接着,一股更為濃烈的血腥味迸濺彌漫在鼻息間。

也就是這一刻,貫通浮屠境門的玉石碑無法承受境內境外雙重的沖擊,終于在巨響中将積聚的靈力全然釋出,方圓數百裏的天幕雪白一片。

在白光延續之時,沐言汐看着被靈劍寸寸刺入識海的秦連殇:“我這一回,總刺對地方了吧?”

秦連殇面無表情,好像受到巨大痛楚的并非是他自己。

在浮屠境外的天空漸漸展露出來時,他終于将望向天際的目光收回,看向沐言汐:“小沒良心的,這世間只有我想你活着。”

沐言汐笑了:“那可不見得,明明大家都很喜歡我。”

在靈力即将毀去封離識海之際,秦連殇突然逼近沐言汐,長劍從他腦後刺出,境外修士的驚呼聲傳入耳中,浮屠境門徹底大開。

修士和縛靈挨個從雲端跌下,封離佛子的身體随着識海的徹底爆裂,而消散在虛空中,沒留下絲毫痕跡。

沐言汐收回目光,手中的浮光劍乖順的回到袖中,避免出境時傷到其他修士。耳邊卻被靈力強行灌入一道極為熟悉的語調:

“代我向易無瀾問好啊。”

沐言汐猛地轉過頭,目光所及卻是同她一起下墜的修士,與那些已經被附身的縛靈,無一人像他,又好似每一人都是他。

後背傳來一陣按壓之力,沐言汐掌心的靈力條件性反射地擊去,卻被人一把扼住了手腕:“別怕,是我。”

熟悉的氣息向着她包裹而來,沐言汐掌心的靈力盡數散去,若是平時沐言汐被這麽掐手腕,非得作得易無瀾割山賠寶才肯罷休,此刻卻全然不提,像是還未回過神,“秦連殇……”

“過後再尋。”易無瀾将靈力探入沐言汐的脈,皺着眉,“你如今只是煉虛期,太過勉強了。”

沐言汐頓時啞然。

于她而言,修煉《天衍靈訣》吸收魔氣并不陌生,在秦連殇設局逼她救人時,她就已經預設過出境後要面對的境況。

卻沒想過易無瀾的關注點并不在此。

她小聲道:“我沒關系。”

易無瀾擡眸看着她,“先跟我回靈霧峰。”

沐言汐蹙眉想要反駁,手上輸入的靈力忽而加快,“聽話。”

沐言汐掙了掙,最後還是礙于易無瀾的強硬,垂下眼:“好。”

“明瀾仙尊這就要離開了嗎?”曲南宮剛用靈力接下幾名銜闕宗弟子,笑着攔住了路。

浮屠境中的人紛紛被救下,還有不少被縛靈附身的修士,也皆在短時間內被制住。

易無瀾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寒光,又很快壓下,說道:“她受了傷,這裏交給你們。”

“不急于這一時,仙門大比出了這麽大的事,天驕榜又該如何定奪,小殿下先用些丹藥壓一壓傷勢,應當無妨吧?”曲南宮溫和的笑着,半步不退。

很快,周圍傳來驚呼聲,牽制住了她們的腳步。有人扶着自己的弟子,不可置信的問:“怎麽受這麽重的傷?其他人怎麽都不見了?”

入境者有千,活着出來的卻不過半數,紛紛狼狽不堪,丹田內靈力近消。

“你們在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何我師弟突然斷了音訊,至今無所蹤?”

“我無極樓入境者二十七,如今卻只剩下十四人。前幾日便聽聞裏面出現了縛靈,為何當時不破開浮屠境減少傷亡?”

德化大師雙手合十:“境內縛靈的等級并不高,于他們而言也是種歷練。浮屠境門雖被法陣牽制,卻也需要集內外之力才能開啓。”

若是天淨石處沒有被秦連殇的蜃氣所侵,只需幾個金丹期修士的靈力,就能與浮屠境外配合,輕而易舉的破境。

易無瀾将沐言汐往後拉,寬袖之下,交纏的掌心靈力流轉。她面對衆人質疑、憤懑的目光,沉下聲音:“未歸之人已殒命其中,浮屠境內出現化神期縛靈,将蜃氣引入其中,才令入境者靈力大失。”

從浮屠境中出來的修士,紛紛将裏面發生的事情向周圍人講述了一遍,遠比在浮屠境內傳音時更為詳細,更為兇險。

一衆高階修士面面相觑,甚至在彼此的臉上看到了同自己一樣驚詫的神情。當化神期的縛靈與曾經不夜城的城主合二為一時,事情過于駭人聽聞,令人難以置信。

三千年前的魔域主人死而複生,他們甚至對秦連殇根本不了解,認知也皆來源于各宗門前輩的記載,更別提秦連殇成為縛靈後還帶有他原本的意識、強大的神魂。

一片鴉雀無聲中,響起顧枭分外陰骛的聲音:“三千年前的魔域主人既然如此厲害,你們又靈力盡失,都是怎麽活下來的?”

他的眼瞳滿是血絲,身旁歸天宗修士膽戰心驚,顯然是因為顧淮之未歸之事。

“釋空靈力後我們用了些補充靈力的丹藥,勉強抵擋住了縛靈。”歸天宗一名修士回憶着,“不對,那個化神期的縛靈呢?他已經死了嗎?”

“他不是一直都在嗎?他跟……”旁邊的一名散修話說到一半,望向沐言汐的方向,猛地停下了話音。

不僅僅是他,離境的修士皆想到了方才秘境中驚世駭俗的一幕。只是當時縛靈的威脅已逼近在前,容不得他們心存旁骛。

如今再度被提起,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顧枭順着衆人的目光,望向易無瀾身側的沐言汐,微微眯了眼,笑言:“你們都如此看着仙尊做什麽?難不成仙尊背着我們入了浮屠境?”

“你休要血口噴人,仙尊一直留在浮屠境外,破境時大家有目共睹。”立刻就有淩霄宗的弟子反駁。

他說完後察覺到自己有些失禮,忙向顧枭行了一個晚輩禮。

顧枭并不介意,朝着易無瀾的方向走了兩步:“那便是咱們的小帝姬了?神霞殿果真卧虎藏龍,一個因修為低微而被退婚的帝姬短短幾年就能在仙門大比一戰成名,如今竟然還能對付秦”

他頓了頓,對這個才被提出的名字有些陌生,“……秦連殇,真是令顧某自嘆不如啊。”

淩霄宗對于神霞殿的退婚。

即使已經過去數十年,修真界對此依舊避諱莫深,是明面上不可提及的存在。

有人說是雲景和當年鬼迷了心竅,為了與顧淮之相守。也有人說是雲景和看不上當時修為不及金丹的沐言汐。

亦或是皆有之。

人人都覺得沐言汐空有帝姬之位,卻無半分靈根,注定要泯滅在人才輩出的修真界。

然而,在幾年後的仙門大比,一切都變了。之前沐言汐表現出的修為、劍招,無一不展示了她的實力,在大比中令各宗門無可挑剔。

如今顧枭特意重提舊事,異于常人的修煉速度,加上沐言汐在浮屠境中使用的魔氣,令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顧枭滿意的看着衆人的變化,笑問:“沒人敢說,那便由我來說吧。方才破境時,我便察覺到她身上四溢的魔氣。想必在浮屠境中,你便是以此拖住的秦連殇吧?”

不少高階修士聞此言紛紛擡頭,目光審視,森冷的望向沐言汐的方向。他們的手中漸漸召出靈器,不單單是探究,更有一種随時都能出手的狠戾。

易無瀾頃刻間察覺出來,直接擋在沐言汐身前,看向站在最前方的顧枭。

風輕輕吹過,浮屠境外黃沙掀起,顧枭聲音平靜的說:“明瀾仙尊,你身後之人勾結魔域,不可留。”

沐言汐雙眉緊鎖,但礙于易無瀾的叮囑,只是警惕的看着顧枭。

一旁的曲南宮在旁邊看了會兒,從孤司偃的口中聽完了始末,給旁邊的李重臺使了個眼色。

李重臺忙上前攔下顧枭,“顧宗主這話也太嚴重了,沐言汐乃神霞殿之人,怎會與魔域有所勾結?五百修士皆是各宗天之驕子,今日盡數喪命于此,我也能理解你痛失愛子之心。”

提到未歸的顧淮之,顧枭的臉色愈發黑沉,猩紅着雙目,恨不能将人生吞活剝:“那秦連殇手段殘忍,可在浮屠塔中,曾單獨擄走沐言汐又讓她安然無恙的歸來,在天淨石處又特意針對靈氣設下法陣,偏偏沐言汐一個靈修竟能運轉魔氣!”

“短短幾年從築基突破到煉虛,哪是什麽天賦卓絕,分明是與魔域勾結修煉邪術,那喪生的五百修士難道不無辜嗎?我怎能善罷甘休?”

旁邊的李重臺也故作疑惑:“秦連殇的神魂為大乘期,附身在化神期佛子的身上,修為少說也接近合體期。沐言汐一個煉虛期又怎是憑一己之力攔住他的?”

他頓了頓,低下聲音自言自語:“難不成是他根本就沒出手?”

“方才秦連殇對我們出手,分明是小殿下救了我們,大家有目共睹,你休要血口噴人。”白黎初擠出人群,“況且能修煉魔氣定是我們小殿下遇到了什麽機緣,跟魔域又有何關系?”

一時間,又有另外的修士反駁她:“我看她哪裏是救了我們?秦連殇出手前,我們就有能力自保,就是她離開天淨石與秦連殇過招,那些縛靈才發了狂。”

“秦連殇也沒對她下死手,誰知道是不是故意将她帶走的?”

顧枭雙目陰冷的望着易無瀾,視線穿過她,緊緊的鎖在沐言汐身上。合體期強大的靈力威壓,瞬間繞過易無瀾自四周向沐言汐降下。

易無瀾雙眸一縮,松開給沐言汐輸靈力的手,曳影劍頓時拔地而起,青色劍光直破顧枭的攻擊。

一時之間,衆多靈修皆站到了顧枭的身後。

不等易無瀾再度出手,沐言清先道:“顧宗主這是什麽意思,當着我神霞殿衆人害我門下之人,是不将我神霞殿放在眼裏嗎?”

“今日之事究竟如何還有待考證,我妹妹拼死攔住秦連殇減少修士傷亡,不是叫你們恩将仇報的。”

顧枭收回手,陰恻恻地看向沐言汐:“行啊,那就讓她來解釋一番她身上的魔氣。秦連殇又為何出現在浮屠境,為何單獨擄走她,又為何放過了她?”

沐言汐離易無瀾最近,能感受到她周身已然克制、卻依舊翻湧的靈力。

這樣的情形她并不陌生,只是三千年前定她罪名之人想要奪寶,而三千年後是想要以她來對付神霞殿與淩霄宗。

沐言汐如今只是煉虛期的修為,在仙門大比中修為也做不到前茅,她自然不會天真認為,這些人只是想要她的命。

因為縛靈一事,靈修早已分成兩派。他們真正想要針對的,是她背後息息相關的兩個宗門。

沐言汐嘆了口氣,輕輕拉了一下易無瀾的衣袖。

易無瀾的神色不動半分,替沐言汐解釋:“玄酆秘境得先人傳承,突破了修士只能修煉一種氣體的界線,未必就是叛向魔域。秦連殇如今是為縛靈,卻也無法改變他是魔修的過去,以此挑動靈修內亂的目的,已然達到。”

“我知曉仙尊對她愛護有加,可将一個背叛之人定性為我們靈修內讧,這着實有些可笑。”顧枭意味不明的笑了,“難不成是神霞殿與淩霄宗早就知曉此事,達成了密謀?”

此言一出,大多數修士都茫然的看向顧枭,只有曲南宮神情莫測的思索了片刻,忽然眯了下雙眼,反駁他:“顧宗主,你這話也太過了,神霞殿一向公正,怎會做出包庇一事?淩霄宗本就位列九大宗門之首,怎會跟魔域有所牽扯?”

原本還不解其意的修士紛紛反應過來,大驚失色:“難不成,這本就是淩霄宗與神霞殿的預謀?”

“秘境是淩霄宗選的,卻在我們進入時出現如此多的縛靈,難怪明瀾仙尊入境前,要求帶上螢惑引,當時我還覺得奇怪,這分明是為了他們自己的修士。”

“只要各宗門輪流牽制浮屠境門,原本不必徹底關閉,他們卻舍簡求繁,非要在整座山上設下法陣,以至于不能立刻能破開秘境,讓這麽多人死于縛靈之手。”

“方才在浮屠境內,也是他們的修士最先釋空靈力,獲救之人最多。”

起初議論聲還被壓抑着,随着越來越多的異聲響起,修士們的聲音也變得義憤填膺起來。

秦連殇在浮屠境中做了什麽?他逼着他們吸收蜃氣,若是不照做,就令縛靈奪取他們的性命。

原本以為只是一場險象疊生的意外。

可若是,這本就是蓄謀已久的呢?

若淩霄宗與神霞殿真的掌控了靈修修煉魔氣的秘法,與魔域勾結,妄圖利用仙門大比除去其他宗門新一代的中流砥柱,吞并整個修真界呢?

“一派胡言,我淩霄宗本就受人尊崇,怎需要使這樣肮髒的手段?”雲景和反駁旁邊的散修。

那散修嗤笑一聲:“你們大宗門就是喜歡道貌岸然那一套,其他宗門處于弱勢時你們當然和善,建歸墟殿肆殺縛靈,誰敢多置喙一句?這些年其他宗門的實力愈發強勁,開始威脅到歸墟殿,可不就着急了嗎?”

“我小師叔出門歷練死于仙尊之手,那莫棕山離七絕鬼域近千裏,怎會有縛靈跋山涉水去往那裏害人?”

“我玄岳閣長老被人誣陷,神霞殿介入審理,事情還未明了便生生廢去了長老的丹田,他常年閉關清修,本是玄岳閣最有望突破合體期之人。”

話音激漲,四下皆驚。前一刻還是德高望重的千年宗門,卻在一句句聲讨聲中,好似十惡不赦。

這次不用顧枭開口,曲南宮便撫了撫手中的骨扇,冷笑着道:“神霞殿若真的公正,今日必須給我們一個解釋,将沐言汐交由我們審訊,給那些逝去的修士一個交代!”

“審訊?”沐言清笑了起來,“曲宗主是要将我妹妹帶去哪裏審訊?帶去你的六合塔嗎?你倒是提醒我了,神霞殿近日收到不少修士求助,直指六合塔草菅人命,倒是免得我多跑一趟了。”

曲南宮把玩折扇的手一頓:“帝姬這是在威脅我嗎?”

沐言清的笑意浮在眼瞳中,盈盈若水波:“整個修真界中,除去七絕鬼域,便數六合塔縛靈最多,曲宗主既打着教化縛靈的名義,不如帶我們去辨一辨,當初收入六合塔的縛靈是否已被教化?”

她的手指摩挲過袖中天魂絲細細密密的紋路,沉下聲音:“該為浮屠境中縛靈一事負責之人,恐怕是你吧。”

曲南宮‘哦’了一聲,神情無辜:“我膽子小,帝姬休要血口噴人了。”

沐言清手中天魂絲亮起靈力光芒,她走向曲南宮,很自然的問:“我只是做出合理的推斷,曲南宮,難道只準你污蔑我的妹妹嗎?”

曲南宮反問:“如今嫌疑最大的不是小殿下嗎?我也委實沒辦法啊。”

就算其他人對沐言汐開始直呼其名,曲南宮仍是親昵的将沐言汐喚作‘小殿下’,好似一個親昵的長輩。

沐言清幽幽笑了,淡漠的眼眸仿佛在看虛空中并不存在的東西。她用一種極其溫和的語調說出令人徹骨生寒的話:“無憑無據,曲宗主若執意如此,那便上前試試。”

一旁的顧枭冷笑起來:“沐言清,就算你到達了合體期又如何,如今大半宗門盡數在此,你們神霞殿難道要與整個修真界為敵嗎?”

李重臺也将矛頭對準神霞殿:“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神霞殿還是不打算清理門戶,堅持要護短嗎?”

沐言汐松開易無瀾的手,瞬移至沐言清面前:“曲宗主,神霞殿的名譽,不是你這麽三言兩語就能诋毀得了的。你有什麽意見盡可沖我一人而來,無須牽扯上神霞殿。”

“回去。”沐言清視線掃了一眼沐言汐,複而對上曲南宮,“無憑無據,今日你休想帶走我神霞殿人。”

神霞殿如此态度,衆人不敢輕舉妄動,竊竊私語聲卻不斷。雲宗主也道:“說來說去,這些話皆是猜測,如何能斷定沐言汐與魔域勾結?更遑論我淩霄宗千年清譽,三千年前在仙魔大戰中便與魔修勢不兩立,又怎會與他們為謀?”

“宗主,你們都被她騙了!”一道聲音自半空中傳來,在場修士紛紛側目望去,就見一人禦劍而來,身着淩霄宗弟子道袍。

那人落地,向雲宗主行禮,其中有不少淩霄宗弟子将其認出,激動的喚他:“方師兄,你這幾個月去了哪裏?”

方徐明沖他們一颔首,道:“我奉師尊之名下山歷練,又因事耽擱,久未歸。”

女修又問:“那你今日這是?”

沐言汐眉心蹙起,頓覺不妙。

方徐明的目光緩緩掃過衆人,略顯疲憊的臉上神色卻很平靜,對上渾身散發着冷意的易無瀾的目光,停在了沐言汐的身上:“來為我師尊和同門讨要一個公道罷了。”

他的話一出口,關心他的修士紛紛面露驚訝。他們這才記起,方徐明的師尊是早已被處置的安烨長老。

方徐明百年前已參加過一回仙門大比,因此在一年前就被安烨長老派出歷練,也是如今安烨長老門下,唯一還留在淩霄宗的弟子。

他天賦一般,但為人和善,對來玄德齋聽學的弟子關切有加、耐心解答,不似他其他師弟妹嚣張跋扈,在玄德齋中備受弟子的喜愛。

但此刻他卻說,他是為其師門讨要公道。

安烨長老被易無瀾廢去修為一事并不小,在淩霄宗并不是秘密。安烨長老為師不仁、暗通銜闕宗人盡皆知,難道還有隐情?

曲南宮往身後看了一眼,孤司偃對上他的視線,沖他點了下頭。‘唰’一聲打開骨扇,閑閑的看着這場大戲。

本以為秦連殇在浮屠境中對銜闕宗修士下手,會打亂所有的計劃,沒想到秦連殇竟還給他送來了這麽一份大禮。

果真是個瘋子。

但他也樂得配合秦連殇。

易無瀾的修為早已是大乘期,是無可争辯的事實。但只要能借機毀去歸墟殿的威信,就能撼動淩霄宗和神霞殿的根基,于銜闕宗而言也是極大的助力。

“方師兄,難道是安烨長老一事你還知道些什麽?”

“當時師尊言語确實不當,但他向沐言汐下死手,并非是為了滅口,而是在動手時察覺到了她靈力的異常之處,想要探個究竟。”

“他們離開淩霄宗後,我師尊又與沐言汐見過一回,那時機緣巧合我也在山中歷練,恰好聽到了我師尊與她的對話。沐言汐當時親口承認,她的神魂遠不止元嬰期,并且在此之後就将我師尊滅了口。”

人群再度嘩然。

修士的神魂與修為息息相關,卻出現了修為與神魂不匹配的情況。

很快有人指着沐言汐問:“難道她是縛靈?”

“她的神魂修為高,附身于人後,修為就可能增加,所以她的修為才能精進得這麽快?”

“那她為什麽還能修煉魔氣?難不成,她生前是魔修?”有人向旁邊的長老詢問,“師尊,魔修成為縛靈,附身靈修後,是不是就能同時利用三種氣體修煉了?”

那修士沉眸思索片刻:“靈修只能修煉靈氣,縛靈只能修煉蜃氣。”

他頓了頓,朝沐言汐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道:“但總有例外。”

“她并非是縛靈,不然怎能逃過神霞殿?”方徐明的聲音拔高了一些。

“即使看着師尊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敢出手,只能暗中調查。半年前,我小師妹令她的靈獸為我帶了道傳音,言明我師們遭此大難的原由。可惜待我趕去時,為時已晚。”

“她到底想隐瞞什麽?”立刻有人高聲問。

方徐明隐忍怒意,看向沐言汐厲聲道:“因為你們都忽略了一件事情,三千年與明瀾仙尊結為道侶之人,與你們在浮屠境中遇到的魔域主人秦連殇并非是同一人。此二人同治不夜城,又因為明瀾仙尊,她的道侶便無人敢提起,漸漸與魔域主人混淆在一起。”

“沐言汐就是當年叛入魔域的靈修,她當年被仙門讨伐,實則并沒有死,不知是何原因修為盡失,卻活了下來。我們都被明瀾仙尊欺騙了,沒有什麽勾結魔域,沐言汐本就是魔域之人!”

石破天驚的一言令在場驟然陷入沉寂。

而後,宛若烈火入岩漿,以燎原之勢徹底點燃了衆人的情緒。

三千年蒼海滄田,足以埋沒當年令靈修聞風喪膽的魔域,足以令沉寂已久的縛靈卷土重來。

“竟然是這樣,當初在玄酆秘境我便見過明瀾仙尊,那時候并不知曉是仙尊,後來又覺得仙尊不可能會入玄酆秘境,若是曾經的道侶便說得通了。”

“什麽記名弟子,靈霧峰幾千年都未收過徒,分明是打着師徒之名行茍且之事!”

“虧我從小敬仰明瀾仙尊,沒想到她會為了那個魔修做出殘害同門之事,如今又任由浮屠境血流成河,簡直是仙門敗類!”

“淩霄宗只是為退婚一事對神霞殿做出補償,你休要如此诋毀仙尊。”

“诋毀?今日沐言汐若是不搜魂自證,就算堵得上我的嘴,她堵得了天下悠悠衆口嗎?”

“大家先靜一靜。”眼見着這把火添得差不多了,曲南宮将視線從方徐明臉上轉回,看向沐言汐,“小殿下,這事關整個仙門,還望你給大家一個交代。”

“一派胡言!”沐言清手中劍已出鞘,劍尖直指方徐明,“安烨長老離開淩霄宗後成為縛靈,殘害散修,神霞殿才出手降服,僅憑你這三言兩語,休想污蔑我神霞殿之人。”

方徐明一動未動,就這麽看着沐言清的方向:“我整個師門皆因她而死,就算要再添上我一命,我今日也要揭穿沐言汐的真面目!”

“帝姬這是要做什麽,她想殺方徐明嗎?”

“神霞殿莫非就是這樣主持公道的?”

沐言汐上前一步擋在沐言清的劍前,側身按住了她的手腕往下壓,低聲喚了一句:“姐姐,以神霞殿為重。”

沐言清心想你給神霞殿丢的人還少嗎?

自己妹妹的本性沐言清還是很清楚的。她與沐言汐相差幾百歲,沐言汐當年身負天魂絲出現在神霞殿時,她便知曉沐言汐來歷不簡單,但她還是将沐言汐帶在了身邊。

沐言清看了她許久,緩緩放下舉起的劍,随意一擡手,由天魂絲化成的靈力從她袖中竄出,将沐言汐抛向易無瀾,輕聲道:“我明白。”

沐言汐扶着易無瀾的胳膊站穩,茫然看向沐言清。

明白什麽?

明白要以神霞殿為重?

安烨長老一事,她做得坦蕩,并沒有什麽殺人滅口之說。但有關她的身份,也确實是事實。

沐言汐看着沐言清為她出頭,心中自責,剛要去獨自承擔,卻被易無瀾攔了下來。

“你松……”

“她知道。”易無瀾傳音給沐言汐,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她早知道你我有淵源,如今定然已經猜到了。”

沐言汐茫然的看着她:“那為什麽?”

易無瀾沒有解釋,加快了靈力的輸入,“他們針對的不僅僅是你,就算你承認了也無濟于事。”

在沐言汐猶豫的間隙,沐言清已經轉過頭,眼底的柔情頓時凍成碎渣,她冷冷道:“曲宗主,你想要一個怎樣的交代?”

“小殿下得了機緣能修煉魔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其實他們說的話我也不信。”曲南宮先禮後兵,“可是這麽多人看着,總得給個交代不是?”

旁邊扶月宗的修士問:“三千年前的身份如何驗明?曲宗主有何良策?”

“連有關那個魔頭的記載也沒有,誰能知道她究竟是誰?”

聞言,曲南宮玩味的目光在沐言汐身上打轉,笑意始終不達眼底。他淡聲提議:“要證明小殿下并非當年的那個魔頭,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

“搜魂即可。”

立刻有人跟着附和:“是啊,方徐明不就是因為沐言汐的神魂才斷定她勾結魔域嗎,驗一驗不就好了?”

“那還等什麽?”

“此舉不妥。”雲宗主突然出聲,經浮屠境一事,銜闕宗野心勃勃,已無需與其虛與委蛇,“如今你既已懷疑神霞殿動機,自然不會讓帝姬出手,搜魂對修士損傷極大,曲宗主到底打得是何主意?”

天魂絲是探查神魂最适宜的法器,可以避免修士受到搜魂的損傷,卻只能由神霞殿血脈操控。

搜魂時稍有不慎就會對修士造成毀滅性的打擊,輕者修為倒退幾個境界,重者直接喪命,曲南宮此舉,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着只是搜魂,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廢了沐言汐,何嘗不是對神霞殿與淩霄宗的挑釁?

兩宗若是出手相護,便應了勾結魔域設局殘害靈修,若是袖手旁觀任由沐言汐被處置,之後在修真界又有何威信可言?

無論是哪一種,都能打破如今九大宗門的局勢,重新洗牌。

曲南宮:“我也是為了小殿下的清白着想,神魂受到損傷修為倒退幾個境界,用一些丹藥養……”

雲淵再度打斷他的話:“若她神魂無異,你便要以浮屠境一事,向她、向淩霄宗與神霞殿道歉。”

曲南宮突然笑了起來,像是聽了個笑話,“雲宗主,沐言汐神魂若是無異,也只能證明她不是三千年前的人,這怎能将她與秦連殇其他的勾結一筆勾銷?”

“難不成随随便便來個人為小汐安上罪名,她都要挨個自證嗎?”難得參與仙門要事的花卿予理着袖擺,用靈力傳音過來,“我還要向曲宗主讨要你們銜闕宗欠我的五十萬靈石呢。”

曲南宮意味深長的望易無瀾的方向看一眼,事不關己的眼中瞬間閃過了思忖和殺意,而後看向花卿予:“花宗主說笑了,有了質疑自然要給個交代。若是你有憑據,我自然也會配合。”

幾大宗門的宗主博弈,暗流湧動其中。如此劍拔弩張的氛圍下,易無瀾仍舊半側着身,攔在沐言汐前,沒有說一句話。

望着她清瘦固執的身影,顧枭攥緊手,厲聲道:“明瀾仙尊這麽多年除魔衛道,大家有目共睹,難道您今日真要為了沐言汐對抗整個修真界嗎?”

“她今日能勾結秦連殇在浮屠境中對這麽多人下手,明日便能與所有靈修為敵!魔域式微已久,若是今日放虎歸山,來日定當鑄成大錯!”

神霞殿修士的臉色微微發青,尤其是進入過浮屠境的人,更是沒想到沐言汐出手救人,會引來如此大的禍端,面對鋪天蓋地的聲讨,心中微微發寒卻無能為力。

易無瀾則仍舊沉默的給沐言汐疏通經脈,不曾回應半分。

“我歸天宗絕不容許這樣的禍患存在!”顧枭擲地有聲,代表歸天宗擺明了立場。

不過多時,曲南宮也往前一步:“我銜闕宗也絕不姑息。”

“扶月宗也是!”

“我身為淩霄宗之人,自幼明事理辨妖魔,絕不與之為伍!”

“阿彌陀佛,我萬佛宗不會出手,但也不會插手此事。”

只是短短數息,九大宗門中就有五個宗門表了态,其他小宗門更是數不勝數。亦有不少宗門持中立之态,表明不插手此事。

在幾乎壓倒性的讨伐聲中,銜闕宗的重臺長老與歸天宗的空泯長老互相對視一眼,手下弟子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拔劍沖了過去。

然而就當劍尖揮過距離沐言汐還有一臂之遙時,一道青色劍氣若流光般揮出,最前方的幾名修士還未反應過來已被掀翻在地,手中的法器皆已掉落,口中噴湧出鮮血。

那幾名修士頓時驚叫不止,望過去時,易無瀾緩緩轉過身來,衣袂輕翻,以氣化劍,在半空中劃下一道結界。

“誰再往前一步,休怪本尊不念同道之誼。”

“越界者,殺。”

易無瀾的聲音裹挾着大乘期修士磅礴的靈力,清冷而不帶絲毫感情,好似淬入冰霜,一字一字紮進衆人的心中。

數百人聚集的山林間,頓時一片沉凝肅穆,好似一切都被凍結了起來。就連陽光到了這裏,都暖不了這一方地,顯得十分冷寂。

方才還義憤填膺的衆人,在這一刻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銜闕宗的重臺長老看着地上的弟子,皺緊着眉,與歸天宗的空泯長老對視一眼後,忽然執劍,一齊攻向易無瀾。

前後不過一息的功夫,在二人即将越過易無瀾所劃下的那道結界之時,空氣中一道巨大的靈力屏障升起,将二人鋪天蓋地的劍氣收攏其中。

同時,衆人只見一道青色靈光自召出的曳影劍中飛出,那兩名長老便已被駭人的劍氣掀翻出去,狼狽的倒退好幾步。

唯有曲南宮望着易無瀾的劍招,面露深思。

易無瀾身上一襲雪白道袍,就連所戴的發冠上都綴着幾枚通透的玉質吊墜,在光下晶瑩剔透,溫潤了整個人的氣質。與身側的沐言汐站在一起,本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美人圖。

可握着曳影劍的手蒼白而又冰寒,分毫不退。

易無瀾微微擡眼環顧衆人一圈,從容平靜開口:“越界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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