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5

第四章 05

妙手回春

第四章05

李春江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欠了那些合作夥伴什麽債務。他才踏進辦公室,早等在那裏的一群人就圍上來:

“我說李先生,咱一向都是講信用的,你這回可太不夠意思了!”“是啊,這款子拖明兒拖後兒的,要拖到什麽時候?”“現在西藥供應本來就難,你這不是誠心絕的我們的路嘛!”

“各位各位!”李春江穩住他們,“究竟是怎麽回事?請各位講個明白才好解決?”

“怎麽,你還裝糊塗?”一個禿頂男人,拍着手裏一沓子白條,“你知道這批藥現在能過來有多難!?你以為這是搞百貨?我們可是冒着掉腦袋的危險給你疏通!說什麽三個月就把帳結清,怎麽拖到這會子還不給個音信?”

“什麽,你們還沒收到貨款?”李春江詫異,“我上月就叫人給彙出去了,怕是耽擱了吧?各位再回去耐心等等?”他記得很清楚,阿瑞到這裏的頭一天,他就撥了一筆錢給阿瑞,還囑咐對方,務必把拖欠的貨款付清。這個阿瑞,怎麽這樣馬虎!他暗暗在心裏埋怨,而一念及這個人是竹文青薦來的,又只得壓抑心頭漸漸升騰的怒火。

“再等?”另一個男人瞪起眼,“你派去的那個親戚,說你還要再緩!”

“親戚?什麽親戚?”李春江糊塗了。

“裝什麽!”那男人用白條戳着李春江,“那個姓竹的,他說他是你小舅子!”

聽罷,李春江方才恍悟。他心上一驚,臉上反而一笑:“我的小舅子?他姓什麽我都不知道呢。”他朝衆人一拱手,“各位,咱都是多少年的朋友,李某是怎樣的人,各位應該最清楚,想必各位也該知道,我在北平,根本就沒個親戚!”

那些人面面相觑,點點頭,一抖手裏的白條:“這是那人給的,還說是你寫的,這你怎麽解釋?”李春江接過條子一看,上面七扭八歪地寫着欠款數目,竟還署了他李春江的名字。

李春江笑道:“這條子各位仔細看過沒有?”他把它們一一展開,展示給衆人,“各位怎麽不看清楚,這根本就不是李某的筆跡!”那些人這才拿着條子細看一番,确不是李春江的字,但還不肯甘心:“李先生,我們一聽說你還要拖,心都慌了!也沒有細認,這是我們的錯兒,可那些貨可早到了,這你不能賴吧?”

“稍安稍安!”李春江道,“咱按合同辦事,沒有不給各位結賬的道理。不過,這件事關系重大,我也要查清了才好把欠款補給各位?”

“查?要查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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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查清,馬上就……”

“依我看,就定個日子,三日!就三日!三日後,款子必須到!”“對!三天!”“要是三天後還不補,就別怨咱後會無期了!”

“這……”李春江頗為難。他猜測,阿瑞不是拿那筆款子私自揮霍了,就是根本不上心,忘了這事兒。李春江也清楚,那筆款子萬一要是追不回來,這麽多人的帳,怕一時間很難湊齊。至于銀行……時局動蕩的關系,他的全部存款都轉去了英國銀行,北平只有員工每月的薪水……總不能拿這筆錢……萬一開不出支……

“怎麽,不願意?”有人察知李春江的猶豫。

“不、不!”李春江心想,眼下還要先穩住他們,便于往後合作才不叫賠到家!他忙道:“……好……好!就三天!”

打發走那些人,李春江既叫秘書小姐把阿瑞找來。阿瑞卻不知死到哪裏去了,叫李春江幹等一個多鐘頭,才颠兒颠兒地跑來:“李老板,有事兒您吶?”

“我問你,上月給你的款子,為什麽沒及時給人家彙進帳裏?還叫他們找上門來!?”李春江劈頭就問,還氣得不住地敲桌子,“又為什麽以我的名義給人家打白條!?”

“呦!您都知道啦?”面對滿面怒氣的李春江,阿瑞并不害怕,還笑嘻嘻地,“我是想着補給他們來着,可又覺得這麽一出手,咱不就虧大發了嗎?所以我就想啊,先找什麽地方賺一筆,就去買了股票,可能誰想着就賠了?”他一攤手,“我又拿剩下的錢補倉,可又賠了!至于白條兒,我是照您的意思去會他們來着,可這也要怨他們,一上來就問我要錢,我沒有不是?就事先預備了好些紙條兒,可這也說得過去麽!”

“你、你竟拿着公款去私倒股票!”

阿瑞不緊不慢:“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嘛!想着多些收益!誰能料到會這樣兒!”他朝李春江堆笑,“您再撥了錢給他們,不就完了嘛,也犯不上這麽大動肝火的?”

“你說得容易!”李春江瞪着阿瑞,氣紅了眼,指上他鼻子,“那麽大一筆錢都叫你造光了,這一時半會兒,你叫我上哪兒去籌?!”見阿瑞拘了嘴,他又質問,卻低了聲音,“還有,為什麽跟人家說、說你是我小舅子?”

阿瑞瞅着他一樂:“這您可再不能胡說了,李老板!我起小兒跟我們家大少爺拜把子,他都跟您那個了……”他故意瞄着李春江,兩根手指低低地比劃了比劃,“我這作兄弟的,還不是您小舅子麽?”

“你!”李春江恨得直要抽阿瑞嘴巴子,心道:文青怎麽連這事也跟人說?他倒不怕人知道,可要看被什麽人知道。孫掌櫃,他是不怕的,可阿瑞……經歷了這事,他說不好。

阿瑞用手一搪,笑道:“您打我不要緊,可您記着,我到底是竹家人,您扇我這一嘴巴,就是扇我們大少爺呢。您總不能,不看他的面子吧?”

心念着竹文青,李春江咬着牙,攥緊了已擡高的手掌。他轟走阿瑞,因顧及竹文青的面子,卻沒有解雇對方。

打發走阿瑞,李春江即刻撥通了老家的電話,想請李老爺盡快幫他周旋。李老爺的意思是,叫李春江親自回家來拿款子,還跟他唠叨了半天那新兒媳的好。李春江聽得頗不耐煩,切斷了電話,一個人煩悶好一會子,沒能想出其它更好的法子,還是決定買今天的火車票,親自回家一趟。

“春江?”

才急惶惶出診所,李春江就給竹文青叫住了。

“正要找你去呢,不想你就來了。”竹文青踱去街對面,微笑道。李春江停住腳步,一臉陰郁地望着眼前人:“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說。”他很想把剛才的事告訴竹文青,還想問一問對方,為什麽要推薦阿瑞這樣的人給他。

竹文青眼裏含着笑,礙着昨天親密的事,不好意思正視李春江。他微微偏了頭:“那你先說?”

“我……”凝視這樣可愛的心上人,李春江又不忍把那不愉快的事告訴對方了,“不,沒事兒了,這會兒見到你就沒事了……”李春江微笑着,不自覺地擡手,手背蹭了一下竹文青的臉。竹文青怕給路人看見,慌忙低下頭,避開了。

李春江又問:“你呢?要跟我說什麽?”

“阿瑞……”竹文青問,“阿瑞上你那兒去,不要緊吧?”

“不,不,他做得很好,一點兒都不要緊!”李春江始終凝視着竹文青的臉。

“真的?”竹文青有點意外,“我還以為,他……”他瞥李春江一眼,“要是不行的話,就盡快辭了他吧?”

“怎麽這麽說?”李春江驚道,“不是你推薦他去我那兒,還說什麽信得過我?”

“我推薦他?”竹文青也驚道,“他那德性,我怎麽能薦他去你那兒?”

“可、可他說是你的意思……”

“他這麽說!?”竹文青立起眉毛,“我倒要去問問他!”說話間,他就要沖進仁愛診所。李春江忙攔下他,心裏豁然開朗——他曉得了以竹文青的薄面皮,決不能輕易地将他們的事告知他人。

李春江笑道:“算了算了,往後我小心他就是了,況你這會兒過去,還不知他在不在呢。而且,我還得跟你說件事兒……”他隐約猜到,那日在竹文青房裏的,該是阿瑞。

“什、什麽事兒?”竹文青正恨阿瑞髒埋他,臉都氣紫了。李春江沒把他的猜測告訴對方,卻說:“我有事兒要回老家一趟……”

“你回家我不管。”竹文青還在氣頭上,搶斷李春江的話,“可要幾時才回來?”

“三天,最遲三天。”

“幾時走?”

“可能的話,今天。”

“這麽急?”竹文青訝異地瞪着李春江,“別是有什麽要緊事兒瞞着我吧?怎麽這麽急?”說着,他也有點兒急了,不住地切齒。

“倒沒什麽,就是我爹來電話,說要我回去一趟。”

竹文青沉了臉:“我知道,他是叫你回去認太太。”

這話正刺進李春江的心,叫他沒來由地緊張起來,但他還要微笑着,安慰竹文青:“別多想。”他輕輕握了握竹文青的手。竹文青卻甩開他,一個人默默轉進了素心堂。

李春江望了望竹文青有些沒落似的的背影,沒有追趕進去,叫來一輛洋車,去了火車站。他如願地買到當日的火車票,連行李也沒來得及收拾,匆匆回了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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