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虞千鳶對這個故事的反應出乎意料,她一臉期待:“除此之外呢?還有嗎?”
原本還以為她會對此有些反應并且幫忙解惑的陳氏頓時啞口無言。
陳氏收斂心緒,努力回憶了下,有些猶豫道:“到時辰就去出殡了,不過當家的說,去墳地的那一路上,好像、好像一直有女人在哭。”
謝遲:“其他人呢?聽到這個聲音有什麽反應嗎?”
陳氏:“原本就是夜晚出殡,他們心裏打鼓倒也正常,不過鄭老爺給的賞錢多,又是自家的下人,就算聽見了什麽也都當做沒聽見的。”
謝遲朝她點點頭:“多謝。”說罷便要轉身離開。
“仙君——!”陳氏連忙出口叫住他,可念及自己的目的,她又有些說不出口:“我知道我們夫妻倆罪該萬死,可、可剩下的娃兒們還是無辜的啊!”
她哽咽着說完,又滾下淚來,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難免動容。
虞千鳶難免心情複雜:“……你們暫時不會有危險的。”
若她的孩子真想要他們全家的命,那晚的門梁上恐怕挂的就不止朱老漢一個人了。
虞千鳶與謝遲走出堂屋的時候,剛好在院落裏看見那幾個陳氏的孩子們,她與朱老漢有五子一女,最小的那個還處于懵懂的年紀,這幾天看着家裏來來往往許多人,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他們衣着寒酸,布料上打着大大小小的補丁,最小的孩子穿得明顯是兄長留下來的衣服,大姑娘的衣裙也顯得有些短,沒有錢裁剪新的衣裳。
虞千鳶在心底暗自嘆了口氣,不再多看,與謝遲離開了朱家。
走出去一段後,她倒有些茫然了。
難道真要抓住鄭懷民嚴刑拷打一番,逼他說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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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未問問謝遲的意見,就聽見身邊的人忽然開口道:“我有一個想法。”
“嗯?”
謝遲轉臉來看她:“或許那具棺材,就在鄭宅。”
虞千鳶張了張嘴,忽然感覺到一股寒氣湧上頭頂:“不是吧?”
不覺得滲人嗎?
古人不都崇尚入土為安麽,好端端的,怎麽把自己女兒的棺材放在家裏啊?
虞千鳶遲疑了下:“但我們昨晚在鄭宅內搜尋的時候,似乎沒有……”
謝遲輕飄飄道:“或許是埋地下了。”
虞千鳶:“……”
無論怎麽樣,還是要用證據來說話。
既然人不肯說真話,那麽或許問問鬼也不錯。
兩人離開朱家之後,沒有立即回到鄭宅去等晚上女鬼上門,而是在清塘鎮和附近村鎮走訪了一番。
鄭家是開布莊的,除此之外,還有些別的生意涉獵,很少有人會不認識鄭懷民。
而在大多數人眼中口中,他都是個口碑還不錯的生意人,跟喪良心這種形容詞是完全不搭邊的。
但同樣的,人心難測這個詞同樣也是古今中外都适用,走訪打聽來的話可以聽,卻不能全信。
等他們回到清塘鎮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快人定了,中午兩人找了家館子随便墊了墊肚子,現下是饑腸辘辘。
鄭懷民在家中等得焦躁難安,生怕這倆人就這麽丢下他跑了,昨晚他雖昏過去了一段時間,但他心裏很清楚,如果沒有這兩個年輕人,他肯定活不過今晚。
而虞千鳶對迎上來的鄭懷民的第一句話就是:“有吃的嗎?”
“有、有!”鄭懷民連忙吩咐下人:“還不快點去擺飯!手腳都麻利點!別讓客人久等了!”
有丫鬟送擦手的熱巾子上來,旁邊還有伺候端茶端點心的,虞千鳶簡單收拾了一下,桌上就已經擺齊了熱騰騰的飯,她捏着筷子忍不住感慨,鄭懷民這土財主過得可真是神仙日子。
話不多說,先吃飯!
鄭懷民剛想谄媚地問上兩句,就聽虞千鳶忽然道:“你不會在我們的飯菜裏下毒吧?”
鄭懷民吓得魂飛魄散:“道長此話嚴重了!我就算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這種事情啊!”況且他現在還得靠他們保護自己的性命呢。
虞千鳶朝他微微一笑:“我開玩笑的。”
縱使鄭懷民不滿,也只能幹巴巴地賠笑:“哈哈……道長、您真幽默。”
這下虞千鳶沒再搭理他,實在是跑了一天餓得狠了,索性謝遲不知道她的身份,就算吃相粗魯些也沒關系。
謝遲對此的确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虞千鳶總覺得他好像心情很不錯的樣子,竟然還給她夾了幾筷子菜。
虞千鳶難免受寵若驚。
謝遲渾然不覺,迎着她的視線淡定反問:“怎麽?”
“沒……”虞千鳶含糊道:“就是覺得,你人不錯。”
謝遲的唇角不易察覺地往上挑了下,弧度不明顯,只短暫地在他唇角便漾起一點細微的痕跡,虞千鳶只看見他眸光微閃,在滿屋柔和的燭光中顯得格外光彩熠熠。
他又給她面前的碟子裏夾了一塊:“多謝。”
忽然感覺氣氛有點奇怪的鄭懷民:…………
見兩人吃的差不多了,鄭懷民搓了搓手,硬着頭皮開口:“兩位,您看今晚怎麽說……?”
謝遲言簡意赅:“還是等半夜。”
等到半夜,然後呢?
虞千鳶裝模作樣安撫道:“鄭老爺稍安勿躁,主院被我設置了結界,你可以先去休息一會兒,若有什麽情況再叫人去通傳你。倘若害怕的話,可以叫上兩個家丁小厮陪同。我和這位仙君先在鄭宅內布下陷阱,待那邪祟來了,定将它降服!”
話音剛落,鄭懷民的眼底迸發出了期盼的光芒,連連拱手道:“多謝道長、多謝仙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這真叫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為好……”
虞千鳶擺擺手:“去吧,有事我們會叫人通知你的。”
鄭懷民又是一番做戲似的千恩萬謝,才帶着幾個身強體壯的家丁回主院去了。
虞千鳶望着鄭宅裏這一片燈火通明,嘴角抽了抽:“這麽亮不适合我們挖棺材吧?”
謝遲不以為意:“鄭懷民提前吩咐過,宅院裏的人知道事情的輕重,不會随便出來亂跑。”
他踩着勝邪至鄭宅上空,将整個宅院的布局打量了一番,心裏隐約有了些計較,下來跟虞千鳶道:“或許是在院中的荷花池裏。”
虞千鳶:“何以見得?”
“今日我們在外走訪的時候曾經聽一個工匠說過,鄭宅在這個月曾經修葺過宅院,将家中的布局改動了一番。”
“方才我在鄭宅上方看了一下,布局改動後,鄭宅內‘氣’與‘勢’彙聚的中心,就是那方蓮花池,也是陣眼的絕佳之地。若是一直保持不動,或許能保鄭家數百年的繁盛。”
虞千鳶若有所思道:“清塘鎮這個小地方,又不依山傍水的,怎麽會有這種風水絕佳的位置,必定是人為的。”
事情到這裏已經明了了不少,只要他們在蓮花池下真的找到了棺材和屍體,就算是他想抵賴,他們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就是這下蓮花池的工作,誰去幹?
虞千鳶思想抗争了一下,咬咬牙:“我去吧!”
“我去。”
倆人異口同聲,虞千鳶詫異的望向他:“你要去?”
“嗯。”
謝遲并不是在跟她客套,說話間就已經把背上的勝邪取了下來交給她:“我很快就會回來。”
“哎哎,”見他立即就要往荷花池裏跳,虞千鳶連忙攔住他:“就這樣?”
謝遲被她拉得差點一個趔趄:“怎麽?”
虞千鳶比劃了一下:“那蓮花池底下那麽髒,你要不脫兩件?”
謝遲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這些都不是師尊給他準備的:“沒事。”
他如一條魚般,無聲無息地潛入了蓮花池裏,水面上只蕩起了一點很淡的漣漪,很快就消失了。
虞千鳶沒教過他游泳,不過看上去他潛術不錯,應該不用太擔心。
她幫忙望風,安靜等了一會兒,水池底下咕嚕嚕冒起了一串泡泡,謝遲鑽出水面,渾身濕漉漉的,一雙眼在夜裏亮得出奇:“棺材的确就在水下。”
虞千鳶立即把拂塵丢到一旁,挽起袖子要幹活:“行,那你等等啊,我下去跟你一起擡。”
“不用。”謝遲制止她:“你幫我找個匕首吧,那棺材上鎖着鐵鏈。”
虞千鳶:“找匕首做什麽?用你的勝邪呗。”
謝遲堅持:“會弄髒。”
虞千鳶想說髒了洗洗不就行了?可看着謝遲的神情,她還是收回了話,裝模作樣地在自己的兜袋裏摸了摸,掏出一把匕首給他。
謝遲接住匕首,下意識放出一縷靈識探了探,才發現她抛給自己的就是施了障眼法的寒影。
謝遲:……
他最終還是沒說什麽,轉身再次潛了下去。
這次謝遲潛下去的時間要比上次長一些,她依靠着欄杆側耳去聽,聽見水裏傳來微弱的叮叮當當的聲音,大概是那些鐵鏈發出來的。
半晌,虞千鳶看見水面之下隐隐有靈光閃爍,緊接着,一輪輪漣漪在水面上滾開,一道黑色的身影再次冒出了頭。
謝遲的肩膀上扛了串手臂粗細的鐵鏈,一具漆金楠木鴛鴦的雙人合葬棺随之冒出水面,虞千鳶定睛一看,棺材被謝遲用靈力包裹着擡了起來,不過盡管如此,他看上去也有些吃力。
這麽沉麽?虞千鳶連忙出手幫忙。
棺材放定,謝遲也從水池裏翻出來,腳底下蓄了一片水窪,頭發衣服還在往下滴着水。
虞千鳶變戲法似的找來一塊毯子丢在謝遲頭上:“擦擦。”
謝遲微怔,手指陷進幹淨的毯子裏:“……好。”
虞千鳶繞着棺材開始打量起來。
毫無疑問,這是一具做工極其精美,木材昂貴的棺材,四周做了特殊的防水處理,金漆倒是很新,不過從這個精細程度來看,不像是臨時趕制出來的。
謝遲像小狗一樣甩了甩頭發,走到她身邊:“有什麽問題嗎?”
虞千鳶:“沒。我們現在就開棺麽?”
謝遲:“要開的。”
他順手就想用匕首把外面那層防水的塗層給割開,要動手的時候才想起來這是師尊的佩劍,就換了自己的勝邪過來:“我來吧。”
嗯?虞千鳶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側身往蓮花池裏看了一眼,借着燈光确認了下自己的臉,還是‘簫餘’的那張沒錯。
我靠。
謝遲被她明裏暗裏管了幾年,跟姜思窈沒建立起什麽特殊的聯系,但不會就因為這個原因,他……
彎了吧?
恐怖如斯!!
虞千鳶的表情輕微地扭曲了一下。
謝遲渾然不覺,動作異常利落。
虞千鳶甩了甩頭,把這些垃圾想法先丢出腦袋,無意識道:“怎麽這麽安靜啊。”
謝遲動作一頓。
虞千鳶見謝遲那邊沒了動靜,轉臉去看他,剛好對上謝遲的視線。
她慢半拍地反應了過來,重複了一遍:“是啊,怎麽這麽安靜?”
把木匠的手給砍斷了,又吓暈了另一個人,還将朱老漢吊死在家裏,怎麽想這邪祟也挺兇的,竟然就這樣安然無恙地等着他們開棺了麽。
“還有一個問題。”虞千鳶道:“昨夜來要鄭懷民性命的那個女鬼,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