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九斤的兒童床到貨了。
這天上午,許青沉利用一個小時的時間裝點完九斤的小床鋪。
紅杉木顏色的實木床,一邊挨着大床,一邊偏向陽臺,圍欄挂着一圈小巧可愛的毛絨公仔,小被子是粉色的,小枕頭也是粉色,枕頭旁邊是每晚陪伴九斤睡覺的白兔子。
孩子開心地圍着許青沉轉,小肉手總是牽住他的衣擺或者褲腿,小嘴很少閑着,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有時還會哼兒歌。最近跟他混熟,小九斤不像最開始那樣拘謹,現在會纏着他要奶喝,好奇的問東問西,對他的懷抱也不再感到陌生和奢侈。
“奔奔..奔奔..嘻嘻..”吃午飯的時候,小九斤抱着鼓鼓的小肚子笑,一臉期待地叫着沈煦川的小名。
那家夥自從上次從這裏離開,已經連續四天沒有消息,人沒來,電話也沒有。
難道在跟我玩欲擒故縱?
許青沉很快否定這個想法,依照他對沈煦川的了解,沈煦川的釣人方法一向很直接,沒有閑心玩這一套。
他猜測,沈煦川應該在忙賽車運動的事。
“爸爸,奔奔呢?”小九斤想念奔奔,時間長見不到會難過,雖不至于哭出來,但眼底已經出現類似淚花這種晶瑩的東西。
許青沉不再猶豫,即刻做出決定:“爸爸帶你去找奔奔。”
FY賽車運動俱樂部。
下午兩點鐘,日頭正烈的時刻,許青沉牽着小九斤的手找到俱樂部的入口。
這裏是一座産業園,獨立的辦公樓類似高檔的獨棟別墅,園內環境極好,中央廣場有一池湖水,有小拱橋,有花園,宛若身在仙境,每家企業間隔的距離也恰到好處。
許青沉漫不經心地環顧一圈,再低頭看看迫不及待的小九斤,說句:“我們進去。”
九斤瘋狂地點着小腦袋,手指指向俱樂部的頂層,明顯是以前來過這裏。
“聰明的九斤。”許青沉暗暗感慨,孩子的記性幸好沒有遺傳他的基因。
他領着小九斤踏入俱樂部,前臺沒有人,走過一段短小的臺階,往左拐個彎,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一層大廳停放無數臺限量版跑車和賽事專用賽車,還有老板獨家的改裝車。
一眼望去,眼花缭亂。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車迷盡折腰。
若是愛車之人看見這場面,肯定走不動道了。
可惜來的人是連駕照都沒有的許畫家,何況許畫家還是見過世面的,不是一個喜歡大驚小怪的人。
他粗略地掃過全場,逮住幾個零星的人影。
大廳的左側,有幾個年輕人倚車而立,有說有笑地在談論新出廠的發動機,還說什麽省級賽參賽名額之類的話題。
忽然,一陣“叽叽”的引擎聲響起,持續了五六秒,随後那幾個人爆發笑聲,其中有一個人說道:“還得是川導,國內找不出第二個人能買到最新款發動機,聽聽這聲音!真給力啊!”
有人接過話說:“最起碼要三百萬。”
“燒錢啊,贏得獎金都不夠回本的。”
然後又是一陣屬于年輕人的爆笑。
許青沉抱起九斤,朝着那幾個人的方向走過去,步伐緩慢,莊重。
他沒有走太近,停在一輛藍色的跑車後面,只要那幾個年輕人稍微側身就能看見他。
最先發現他和九斤的人是Barry,先是愣住,随即驚訝地瞪圓藍眼睛,“我沒眼花吧!你是許先生?”
說話間,Barry放下手裏的安全帽,靈巧地從兩臺車中間走過來,視線在許青沉和九斤的臉上來回切換。
九斤似乎記得他,揮舞兩只小手管他叫“大鼻子叔叔”。
“天哪!小九斤,好久不見!”Barry熱情地跟九斤打招呼。
九斤開心地蹬蹬腿,然後害羞地摟住爸爸的脖子,将小臉藏了起來。
“我找沈煦川。”許青沉直接說明來意。
“我帶你去他的辦公室。”
Barry以熟人的态度對許青沉擠擠眼,轉頭跟另外幾個年輕人草率地交待幾句,最後一句話是:“這是川導的男神,鼎鼎大名的許仙兒。”
對于這個老外的話,許青沉沒有放在心上,從進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只有兩個目的,一個是自己見到沈煦川,另一個是讓九斤見到沈煦川,其他人不再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Baary帶他穿過一條寬闊的長廊,進入升降梯,按了五層。
“我叫Barry,川導的好朋友,”Barry熱心地做介紹,有信心他還記得自己,“我們之前見過的,銀石賽場,我送你上車,我當時說我們還會再見面,果然被我說中了。”
名字有印象,但長相的細節許青沉記不清,于是說:“有點眼熟。”
Barry:“.......”屬實是自作多情了。
電梯升到五層,Barry結束了單方面的尬聊。
沈煦川的辦公室裏沒人,Barry解釋說川導在訓練場試車,距離分公司開車需要二十分鐘,已經打過電話,很快就會回來。
許青沉點頭,對Barry道謝。
Barry剛要離開,許青沉用話攔住他:“等等,有個問題。”
“許畫家,你問。”Barry一臉願意效勞的模樣。
許青沉思索着說:“最近幾天,沈煦川的狀态怎麽樣?”
Barry認真回憶,有些不明所以:“挺好的,就是總惦記小九斤。”
“沒有異常?”
“什麽異常?”
Barry被問得一頭霧水。
“哦!難道你是來捉奸的?!”Barry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誇張地把嘴變成O形。
這回輪到許青沉發懵,什麽捉奸,哪有奸可捉。
Barry牙齒一閃,露出一個神秘又下流的笑容:“就是那個新來的車手,不過你放心,川導對他沒意思,那人雖然性格皮了點,但車技很好,不管怎麽說已經和俱樂部簽過合同,暫時還不能把人趕走,您就別多想,他構不成威脅的。”
許青沉忽然沉默下來,隐約聽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那沉默帶着些揶揄,還有一絲隐隐的壓迫感。
他表面上沒有多大反應,看一眼身旁的小九斤,伸手輕撫孩子的頭。
很久以前,他就從何金越嘴裏聽到過,追求沈煦川的人很多,各行各業的人都有。
他此時的模樣稱不上有多冰冷,但Barry還是覺得此地不宜久留,匆匆說句“拜拜”後轉身就溜了。
屋內安靜下來,只剩許青沉和小九斤。
許青沉開始觀察辦公室的裝修,非常酷炫的風格,很符合沈煦川的氣質。
“爸爸,娃娃,寶寶的娃娃。”小九斤拽住他的衣袖,惦記着自己的小玩具。
許青沉從包裏拿出一個粉色的洋娃娃,塞到九斤手裏,安慰孩子說:“奔奔很快就來。”
“嗯嗯!”九斤乖乖點頭,抓住小娃娃掰着玩。
父女倆在這裏等了十幾分鐘,辦公室外面的走廊出現一陣騷動。
沈煦川回來了。
回來的匆忙,身上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一身黑色賽車服,上面沾着汽油和栀子花的混合味。
他邁大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發現有幾個隊友在門口那裏來回晃悠,一見到他,立刻露出暧/昧的笑容。
“川導,回來啦。”有人笑着搭讪。
還有人不怕死的調侃:“呦呦,老板,這麽早就回來,急着見男神?”
“川導,那就是許仙兒?”
“去去去..”沈煦川粗魯地推開擠在辦公室門口的隊友,“大老爺們兒怎麽這麽八卦,看什麽看,都給我滾。”
“川導,我們關心你啊。”
“放屁!走遠一點,別打擾我們,有什麽好看的,沒見過白頭發的人嗎?去看仙俠劇啊!”
話落,沈煦川打開辦公室的門,迅速進來,再馬不停蹄地把門關嚴。
門外的隊友一哄而散了。
沈煦川轉過身,視線與許青沉撞個正着。
還來不及開口說話,旁邊的小九斤先叫起來:“奔奔!奔奔!”
九斤抛下洋娃娃,搗鼓着兩條小腿從椅子上滑下來,奔着沈煦川的方向跑,一頭紮進他的懷裏。
他半跪在地上,抱住女兒的身體,親吻孩子的頭發和臉頰。
“小九斤,最近好嗎?”
“奔奔!窩想你。”
“我也想你,見到你太開心啦!”
“窩也是,奔奔!”
一大一小聊的火熱,不過大人們之間有一種無言的默契,是小孩子無法理解的。
許青沉在打量沈煦川,而沈煦川雖然抱着孩子,但心思很快轉移到許青沉的身上。
他倆的心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了。
這是許青沉第一次看見身穿賽車服的沈煦川,整體氣質都不一樣,感覺像變了一個人,與許青沉印象中的青年相差甚遠。
上次見面,沈煦川還趴在他背上撒嬌呢。
今天的身份是俱樂部老板,圈內頂級賽車手。
“老許,你來找我啦。”一開口就露餡了。
沈煦川湊到許青沉身旁,讓九斤坐在兩人中間,表情和說話的語氣都帶着孩子般的稚氣和得意。
“九斤很想你。”許青沉淡然開口。
沈煦川又往他跟前湊近一點:“那你呢?”
“我一般。”
“一般就是有點想喽!”
沈煦川裝作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眸中卻閃過失落之意,轉瞬即逝,像流星劃過,像輕風吹過。
許青沉看着他的衣服,表情,頭發,心裏想的是Barry剛才說過的話。
“哦對了,老許,一直忘了問你,”沈煦川拍了下腦門,“你的頭發是怎麽白的?”
許青沉道:“天生的。”
“那這麽說...”沈煦川看看男人的頭發,再低頭看看九斤的頭發,露出不解的神色,“那不對啊,如果是少白頭,眉毛什麽的也應該是白的吧?”
“我不是,”許青沉輕描淡寫地說,“我母親見過五名專家,問了很多權威醫生,他們都沒有說出具體原因,我想應該是基因突變吧,這種事無所謂,不影響壽命。”
“那倒是,”沈煦川努着嘴,手欠地捏住小九斤的臉蛋,“就不知道女兒上學以後會不會受到影響。”
許青沉有些不悅地挑眉:“何斯體質影響你了嗎?”
“當然沒有,老子最牛逼,上學的時候沒一個能跟我打的,”沈煦川驕傲地擡起下巴,很快又把頭低下,“對不起小九斤,奔奔又粗魯了,咱們左耳進右耳出。”
許青沉莞爾:“女兒也一樣。”
沈煦川眼裏是滿滿的擔憂:“這不太一樣吧..”
許青沉讨厭這種還沒開始就先認輸的态度,臉色稍微變冷,語氣十分嚴肅:“為什麽要活在別人的評價裏,我的女兒就是獨一無二,有我在,她永遠是自信的,她是掌上明珠,生來就是要受別人愛戴。”
沈煦川扯了扯嘴角:“老哥,咱是不是有點太目中無人了。\'
許青沉的目光從沈煦川臉上散漫掠過,又返回來,聚焦在沈煦川的鼻子上,一本正經道:“像你這種讨好型人格,是絕對不行的。”
“誰是讨好型...”
“總之你記住,女兒不需要去讨好任何人,她就是她,她懂得道理,分辨是非,認識這個世界,以她自己的方式好好的去生活,她是來經歷的,體會愛或恨,你不需要給她灌輸那些官方大道理,不要按着她的頭讓她成為別人口中的道德典範。”
許青沉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說出這種話,聽得沈煦川一愣一愣的。
後者雙手拖着臉頰,仿佛看見偶像,“天哪,你太會洗腦,我都快成你迷弟了。”
許青沉捏住他的鼻子,輕輕地拽一下,忽然就笑了:“有關九斤的教育我們不着急,先來說說你。”
“唔..幹嘛。”沈煦川躲開那只手,氣惱地揉着泛紅的鼻子。
許青沉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味,眼神看起來有點詭谲:“川導,我是來捉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