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活在夢裏
活在夢裏
“可是……”安瀾死死地咬着嘴唇，殷紅的唇色似滲出血一般，“那句話我并不想讓你聽見。”她将頭深埋于胸前，幾乎用盡所有的勇氣，才說出這句話。
莫紹川滾燙的心瞬間涼了下來。
“為什麽？”
“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安瀾聲音發怯。
空氣瞬間靜默到令人發慌。
安瀾不敢擡頭，仿佛是等待命運的宣判。
“好。”
她身子怔了一下，沒等開口又繼續聽莫紹川說道：“你不答應我，是因為現實的顧慮，而不是因為我這個人，對麽？”莫紹川的臉龐在她眼中不斷放大，眼角的細紋恍若交織在一起的暗流，伴随着憂傷與期望，徐徐蕩進安瀾心頭。
安瀾睜大雙眼，全身每一處感官無不呈現出最敏感的狀态。她靜靜地望着他，腦海中搜刮着最能緩解此刻困局的言辭。突然，一陣措不及防的痛感籠罩整個前額，她的思緒被迫中斷，下意識擡手用拇指與中指掐住兩側的太陽穴，緩緩地俯下身。
莫紹川見她神色不對勁，“怎麽了？”
“頭疼。”她聲音極小，映着窗外燈箱上映射出的微弱光線，明顯能看出她身子正不斷發抖，“送我回家吧。”
“好。”
汽車疾馳在道路上，莫紹川一直将腳搭在油門上，盡可能将車開的再快一些。片刻的功夫，汽車駛入小區，停在安瀾公寓的樓下。
他小心的将安瀾扶出車，轉身時目光順勢一瞟，看見孟凡站在樓門前，身旁還站着一男子，兩人不知在聊着什麽，偶爾雙臂在空中比劃着，情緒似有些激動。
莫紹川剛想喊一嗓子，誰曾想沒等出聲就見孟凡無意間一回頭，認出了莫紹川的車駕，于是連忙迎了過來。
Advertisement
“她這是怎麽了？”孟凡見安瀾一副蔫搭搭的樣子，以為是出了什麽意外。
莫紹川應付着解釋幾句，目光時不時地瞟向那個神秘的男子。因為是背光的緣故，他看不清對方的面貌，只覺得那人身形眼熟。他絞盡腦汁，不斷回憶起每個可能相遇的場合，終于，他見那人抓了抓腦袋，這個無意識的習慣動作使他猛然驚覺對方是林溯。
“你好，沒想到會在這裏見面。”莫紹川氣定神閑的走上前，望着林溯愈漸清晰的容貌，以一種老朋友式的态度沖他淺淺一笑。
那笑容看似簡單，可在林溯眼中卻存着別樣的深意。
林溯點了點頭，擡手與莫紹川交握在一起，“你好，好久不見。”
氣氛瞬間升至沸騰前的臨界點。
孟凡站在一旁扶着安瀾，望着眼前即将火光四濺的場面，不禁有些泛怯。她回頭看了安瀾一眼，見安瀾此刻頭痛的昏天黑地，估計沒精神搭理他們，索性不如趕緊匿了，好回去休息。
“我先帶她上樓了。”
莫紹川回身點了點頭，“好，那我也該走了。”
“等等。”林溯趁莫紹川轉身之際突然開口，攔住對方的腳步。
莫紹川饒有興致的側眼望着他，“有什麽事嗎？”
林溯歪了歪腦袋，輕聲道：“這會兒還早，要不要去喝一杯。”
這個邀請很明顯夾雜着特別的意義。也罷，反正早晚有面對面的時候，正好有些事他也想直接問問林溯。
“好，上我車吧。”
“不了，我們分開去，十分鐘後VIMO酒吧見。”平時深受狗仔困擾的林溯早已學會了如何擺脫追蹤。他特意打了個時間差，确保這次見面的隐秘性。
“好。”
昏暗的光線，令人迷醉的酒精氣味，再伴着柔情而又充滿懷舊氣息的音樂。莫紹川坐在窗邊，靜靜地望着街道上往來的行人，發覺自己已經許久未曾有過如此閑适的感受。
忙碌而自律的生活使人漸漸變得麻木，變得太過程序化。沒了自由與随性，也就失了“人味”。他順勢側過臉，望着臺上抱着吉他唱歌的青年，突然覺得有一股清流灌徹于心底。
或許這才是生活該有的感受。
“啪——”車鑰匙被丢在桌上。
莫紹川猛地回頭，見林溯正俯身坐下。
林溯勾了勾嘴角，“不好意思，路上被好幾個紅綠燈卡住。”
話雖這麽說，可他實際上為了确保無人跟随，特意繞了個大彎，因此才耽擱了時間。
“沒事。”
林溯擡手招呼吧臺邊上的服務生過來，“莫總喝點什麽？”
“白蘭地。”
有些度數的果酒，正配此刻的他。
林溯擡頭望着服務生，“我要威士忌。”
很烈吶。
服務生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空氣瞬間沉靜下來，兩個男人彼此之間似乎較着一股勁，誰都不願意先開口，生怕洩了自己這邊的氣勢。
片刻，服務生将酒端過來。
林溯拿起酒杯，狠嘬了一口，“今天我的确有話要對你說。”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莫紹川神色異常平靜，平靜到讓人心虛。
可林溯沒什麽值得心虛的，此刻他是以一種興師問罪的姿态坐在這裏。
“哦？”他眉梢微擡。
莫紹川指間輕搖酒杯，“關于安瀾，你不願意放棄她。”
林溯眯了眯眼，露出一抹淺笑。
“不是。”
像是陷入魔術失敗後的窘境，莫紹川臉上渡上了一層晦暗的顏色。“別賣關子了，直說吧。”
林溯雙肘壓着膝蓋，雙手十指交叉在一起，懸于空中。“莫總雖然不是娛樂圈的人，但好歹也有些關聯。有一件事，我想聽你親口解釋。”
“你說。”
“安瀾在餐廳被狗仔堵截的事，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莫紹川面不改色，雙眼默默的望着窗外。
林溯見他不說話，怕他抵賴，繼續補充道：“狗仔不可靠，這件事情，我其實也是無意間得知的。”
“是。”
肯承認就好。
“為什麽？”林溯身子不由得向前傾去，眉心湧起了一抹怒色，“你究竟想做什麽？你知不知道她精神上承受了多少的壓力！你這是對她繼續施壓。”
莫紹川漠然的瞟了林溯一眼，“她的壓力是你造成的，我這麽做不過是為了保護她。否則你以為憑你爆出的幾條黑料，就能徹底将她身上的污名抹平了？”
“可是這對她是一種欺騙。你只是想達到自己的目的，根本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林溯越說越激動，忍不住擡高了嗓門，引來衆人側目。
好在這裏燈光昏暗，那些人并沒有察覺出這兩人的身份。
林溯慌忙低下頭，将杯中清瑩的液體一口灌入喉中，“你單方面在媒體面前宣布安瀾與你的關系，并沒有得到她的認可吧。”他壓着嗓子，将酒杯墩在桌上。
“她會認可的。”
“你這是逼迫！”
“這是因勢利導。”
林溯沉沉的喘息着，雙眼凝起一股憤然的氣韻，“你可真夠小人的。”
莫紹川并不介意林溯對自己的評斷，反而釋然的咧嘴一笑，“随你怎麽說，你只需要知道我愛她，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她好，就足夠了。”他身子緩緩靠在椅背上，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
心中莫名的無力感好似亂箭穿心，瞬間将林溯的精神刺穿。他曾多少次告訴自己——如果這樣是對安瀾最好的選擇，他寧可選擇放手。可是他越這麽想，心中越是糾結。始終找不到合适的角度看待這件事。
“你真的愛她嗎？”林溯問。
“當然。”
“你曾對多少人說過愛？光娛樂圈的女星就不止兩三個吧。”
娛樂圈根本就沒有秘密。
莫紹川眉間掠過一絲反感，“這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莫紹川思忖片刻，鄭重其事地回答道：“安瀾是我想要一起過一輩子的女人。”
這樣蒼白的答案無法說服林溯，在林溯的眼中，莫紹川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他不放心将安瀾交到這種人手上。可是……他并沒有理由或資格去幹涉這件事情。
莫紹川見林溯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心裏突然有些竊喜。但這種竊喜很快就被現實帶來的危機感沖散。他招呼服務生将酒杯裏的酒蓄滿，而後端起酒杯望着林溯。
“你放手吧。”
這是最後的審判陳詞？
“安瀾的記憶已經在逐漸恢複，你如果真的為她好，就離她遠一些，不要再刺激她，行麽？”
林溯猛的擡頭，“你說什麽？她的記憶……”他不忍再繼續說下去。
“是的。”
林溯睫毛隐隐顫動了一下，靜默許久，方才緩緩開口說道：“對她好一點，如果哪天我知道她過得不快樂，我不會放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