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節目錄
溫柔誘你
餘洲住的平房小院屋頂損傷嚴重,不少瓦片被風刮到地上摔了個七零八碎。
少年蹲在房頂蓋瓦。聽見腳步聲,他神情淡漠地撩起眼皮看了眼來人,不做言語,繼續忙手裏的活。
餘洲性子沉,不怎麽愛說話。
雖然南眠沒和餘洲打過一次交道,但在餘枝那兒聽了不知道多少遍,心裏也算是有了個挺厚的底。
所以,餘洲的視而不見并沒有讓南眠覺得尴尬。
她仰頭說:“你好,我叫南眠,是你姐姐朋友。餘枝很擔心你,但是她沒法出門,只好拜托我來看看你。”
餘洲手下動作微頓,薄唇抿緊,良久才吐出兩個字:“麻煩。”
少年起身朝不遠處的梯|子走去。
梯|子擱在牆邊,頂端靠着房檐,周圍沒有其它支撐物。
南眠想過去扶着梯|子,但是院門關着,她只能眼看着少年踩着時不時晃兩下的梯|子從房頂下來。
餘洲安全落地,南眠松了口氣。
很快,院門打開。
餘洲面無表情,“狗糧我已經收到,你們可以走了。”
什麽狗糧?
南眠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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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她反應過來,忙從聞庭身上下來。
南眠鬧了個尴尬的臉紅,輕咳一聲轉移話題:“我們能進去看看嗎?”
房子上了年紀,經不起折騰。
昨夜的暴風雨讓它內外受傷。不過內部已經被收拾幹淨整齊,唯有還是濕潤的牆壁和地面在提醒旁人它遭受了多麽猛烈的傷害。
但是,不管房子有沒有經歷這波傷害,餘枝都希望餘洲能夠搬出西區。
盡管餘枝和父母之前費盡口舌也沒能勸動餘洲,餘枝仍沒有打消這個念頭。
餘洲在廚房燒水。
南眠想到餘枝的拜托,心中醞釀一陣,走過去停在門口。
剛張開嘴,她便聽見少年說:“我哪兒也不去。”
餘洲彎腰從櫃子裏拿出一罐茶葉,接着又拿出茶壺和兩個茶杯。
南眠這才意識到燒水是為了泡茶給她和聞庭。
她忙說:“我們不渴,不用這麽麻煩。”
“都是餘枝買的。買來就沒用過。”
餘洲卷起袖子,将落了灰的茶壺和茶杯拿到水龍頭下清洗。
伴随着水流聲,南眠隐約聽見一句怪可惜的。
只可惜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餘洲洗刷的動作。話是餘洲說的,還是她幻聽了,無從得知。
突然,外面傳來一聲叫喊。
啪的一聲。
一個茶杯從餘洲手裏滑落,摔成了幾瓣。
叫喊聲還在繼續。
而且越來越近了。
餘洲伸手去撿,不小心被劃破了指尖,猩紅頓時将雪白瓷片染得奪目。
南眠幾個大步過去握住餘洲手腕,阻止他再去碰那些碎片。
“家裏有沒有創可貼?”
一擡眸,南眠才發現餘洲臉上沒有血色,雙眸沉得像無盡的黑夜。
餘洲略顯遲鈍地對上南眠眼睛,“帶着你的人趕緊從後門走。”
“喲!餘洲你這兒有客人啊。”
話間,男人摸着下巴把聞庭從頭到腳好好打量了一遍。
是個神仙般的人物。
嘗起來的滋味兒肯定妙不可言。
只可惜,一看就是他招惹不起的。
男人略作收斂,沖聞庭一笑,“你好,我是餘洲朋友。”
說完也不管聞庭會不會應答,又接着叫餘洲。
走到廚房門口,男人诶了一聲,“你在怎麽不答應我?我還以為你沒在家。”
南眠清楚感覺到餘洲打了個冷顫,緊接着餘洲往前一步擋住了她。
她聽見餘洲低微的一句:“什麽也不要做。”
男人微微眯眼,“談女朋友了?”
餘洲清瘦單薄的脊背挺得筆直,“跟你沒關系。”
“我又不會吃了她。”
男人哼笑一聲,擺擺手,示意餘洲讓開。
餘洲不為所動,“有什麽事你晚些時候再來找我。”
“不聽我的?”男人吊兒郎當地靠着門。
餘洲抿唇未語,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因為太使勁,剛止住血沒一會兒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男人看見,啧啧兩聲走上前試圖掰開餘洲那只手。
餘洲猛地将手背在身後,“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我讓你晚些時候再來!”
很顯然,這不是男人第一次被吼。
他笑了笑,執意去掰餘洲那只手。
“別鬧。不然我會讓你在女朋友面前出醜哦。”
餘洲身體一僵,臉色更白了。
他咬緊後槽牙,聲音放軟了不少。
“我沒事。不用麻煩你。”
男人很滿意餘洲的态度轉變,也就不再執意。
“那我晚上再來找你。”
男人往外走了幾步,忽然停住回頭。
他歪着腦袋去看南眠,笑着說:“你不用害怕,我是他的好哥哥。”
餘洲呼吸一窒,深沉眸子裏迸射出尖銳的光芒。
男人視而不見。
在他做了餘洲的那晚上,就已經見識過了。
當時他還以為這小子要把他怎樣,不過只是單純的發洩情緒罷了。
男人哼着小調,順走了茶幾上的幾個蘋果離開了。
等到聽不見男人的聲音,餘洲繃緊的身體才逐漸放松。
水已經開了,他去關火準備泡茶。
餘洲頭也不回地忙碌着,“出去坐,茶幾的抽屜裏有零食。餘枝買的。”
最後一句有略微的哽咽。
少年別過臉咳嗽兩聲,“不好意思,我嗓子不舒服。”
關于餘洲在西區的生活是個什麽情況,南眠從餘枝那兒了解到一些。
有些話,南眠沒有立場去直說。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讓餘洲離開西區。
“你不想知道餘枝為什麽沒法出門?”
“因為我,對嗎?”餘洲嗓音沙啞。
南眠:“你真的忍心見餘枝傷心嗎?”
餘洲喉間一哽。
那天他們撞見他把一個人揍得渾身是血,他很想解釋他是在自衛,可是他沒法說。
那些事那麽不堪。
他們知道會惡心他的。
被人販子拐賣的這些年,餘洲跟過兩戶人家。
第一對夫妻有了自己的孩子後,對他百般嫌棄。
然後到了浔京,第二對夫妻待他極好,但是一到晚上就會各種折磨他。
那是一個雨夜,餘洲被折磨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是一個收垃圾的爺爺救了他,帶他回了西區。
爺爺自己靠撿垃圾生活,那次的醫藥費掏空了爺爺的錢包,甚至還讓爺爺當掉了已故妻子留下的金镯子。
餘洲為了報恩留在西區照顧爺爺,爺爺去世後,他也沒想過離開。
西區很複雜,但他也在這裏得到過很多溫情。
見到家人的那一刻,餘洲不是沒想過離開。
可是一想到爺爺為了救他當掉镯子,他就冷靜下來了。
如果他走了,那些人肯定會占了這房子。
他得留在這兒替爺爺守着。
那一天,餘洲見到小太陽似的姐姐哭成了淚人,心痛到無以複加。
他不告訴他們是因為沒法說,讓他們不要再來西區是怕他們撞見他被欺負的不堪場面。
忍心嗎?
不忍心的。
沉默的半晌,南眠看見一滴接一滴的晶瑩砸在了少年緊繃的手背上。
再開口時,餘洲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他紅着眼睛看向南眠,“我想求你一件事。”
餘洲所求,南眠無能為力。
她只能找聞庭幫忙。
幾分鐘後,聞庭淡聲問:“除了保住這房子,沒別的了?”
餘洲知道聞庭是誰,自然也清楚聞庭的本事。
他猶豫片刻,沉聲說:“沒了。”
安排餘洲住下後,南眠撥通了餘枝的號碼。
和上次一樣,還是餘枝媽媽接的。
許是餘枝這幾天的表現很好,餘枝媽媽并未說要幫南眠轉告,而是直接讓餘枝接了電話。
不知道餘枝媽媽是不是在旁邊,南眠不敢直說餘洲,“枝枝,你托我做的事完成了。”
餘枝呼吸一窒,捏緊了手機。
當着餘母的面,她不敢把心裏的激動表現出來,只能一再克制。
“眠眠,謝謝。”
南眠餘光瞥見少年朝她走來,怔了瞬。
少年停在她旁邊,沖手機輕輕說:“姐姐,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
這是相認以來,餘洲第一次叫餘枝姐姐。
餘枝瞬間紅了眼。
怕惹餘母起疑,她不敢多說,只是哽咽地嗯了一聲。
“眠眠,明天學校見。”
明天,軍訓開始的日子。
南眠點開天氣預報看了眼,嘆了口長氣。
晚上,蕭檸檸打來視頻電話吐槽浔京的鬼天氣,“太變态了!眠眠你去醫院開個證明,別軍訓了。我怕你被曬出問題。”
确實熱得變态。
可是大學新生軍訓就這麽一次。
錯過了多可惜。
南眠綻開笑顏,“我相信我扛得住。”
蕭檸檸無奈嘆氣,“你啊!”
片刻後,蕭檸檸壓着聲音神秘兮兮說:“聞先生在你身邊沒?”
這會兒南眠在廚房倒水喝。她環顧四周,搖了搖頭。
“老實跟我說,你現在還有沒有覺得自己和聞先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蕭檸檸嚴肅臉。
南眠失笑,“您的淳淳教導刻在了我的心上。多虧您,我徹底想明白了。所謂的配不上,所謂的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都是我的自卑心在作祟。”
蕭檸檸半信半疑,“沒騙我吧?”
“我騙你能讓明天變涼快嗎?”南眠反問。
蕭檸檸:“不能。”
南眠:“那不就得了。”
四目相對片刻後,蕭檸檸說:“自卑會讓一個人失去很多擁有美好的機會。眠眠,千萬不要再走從前的路,知道了嗎?”
“嗯。”
聊了幾句各自的近況後,視頻聊天結束。
南眠洗好杯子放回原位,轉身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桃花眼。
她猛地僵在原地,“您什麽時候在這兒的?”
聞庭沒有作答。
他凝着她的眼,一步一步靠近。
南眠的雙腳仿佛被釘在了原地,怎麽也邁不開。
男人身上沉穩的木質香将南眠牢牢包裹,兩個人的距離近到能看清對方臉上的小絨毛。
聞庭的視線不曾有過偏移,見她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失笑說:“我長得很可怕嗎?”
南眠搖頭,還是沒擡頭。
唉……
男人溫熱的掌心向下,落在她頭頂輕撫兩下,另只手停在她腰間,稍微一用力,便将人帶入了懷中。
“我的小姑娘值得世間所有美好相待。”
南眠渾身一震。
她緩緩擡頭,張了張嘴,喉嚨裏像是有棉花堵着,難以發聲。
在雲巅見到聞庭時,南眠就想如果這雙深情眸盈滿溫柔,那該是怎樣的要人命。
現在,她知道了。
每當被他溫柔凝視着,她感覺自己活起來了。
對未來充滿希望,想要努力變得更好的那種活。
“聞先生……”南眠踮腳吻上薄唇,“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