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頹喪
第5章頹喪
所有的呼吸都只不過是步日之呼吸的後塵。是對日之呼吸東施效颦的劣化呼吸。*
這是煉獄槙壽郎偶然間最真實的想法。
所以雖然作為鬼殺隊的劍士在殺鬼,但他的內心深處其實一直隐藏着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甚清楚的念頭——就連日之呼吸的使用者都沒能解決鬼王,像他們這樣使用劣等呼吸的人真的能夠做到嗎?
他無法确定這個答案,但無疑內心是傾向于持否定态度的。
随着時光不停的前進,一個又一個同伴慘死于惡鬼之手,殺掉一只鬼很快又會有新的鬼出現,這一切都仿佛一個沒有盡頭的輪回……
鬼殺隊和食人鬼鬥争了千年,卻還沒有取得勝利。他不知道是否還會持續又一個千年,但他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勝利的那一天會在何時降臨。
或許抱着難得糊塗的想法,煉獄槙壽郎以前從未敢深思過這些過于悲觀的情緒。相比其他被食人鬼殺害了親人,所以滿腔複仇之火的同伴,或許鬼殺隊的職責對于他來說更多的只是一份工作。
這很正常,雖然很多人是因為和鬼有仇,才加入的鬼殺隊。但如果只是這樣,鬼殺隊根本難以招收到數量足夠的隊員,所以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是為了豐厚的錢財才加入的。
煉獄槙壽郎的祖上就曾是産屋敷的家臣,也是獵鬼家族,炎柱這個稱號代代相傳。對于他來說,這是他作為煉獄家的長子必須要繼承的家業,而父親從小也教導他要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殺鬼算是有用嗎?
煉獄槙壽郎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但他的妻子瑠火是這樣想的,被他救了的人也很感激他,想來應該就是吧。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煉獄槙壽郎曾想過,他的未來或許就是等到年紀大了,體力下降後退役。又或者因為受傷、戰死等原因,而消失在鬼殺隊這個舞臺。
最後一定是由他天賦出衆的長子,繼承他炎柱的位置,就這樣順利完成了兩代人的交接。
然而就在水柱佐藤源十郎戰死後不久,他長年纏綿病榻的妻子煉獄瑠火也在這時病逝。
如果說被吃的只剩下一顆頭的水柱是砸在他身上的一記重擊,那麽妻子的去世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負面情緒,加上失去妻子的痛苦猶如決堤的洪水将他沖垮。
于是在那之後煉獄槙壽郎便開始萎靡不振,甚至天天在家借酒消愁起來。
·
煉獄瑠火的墓就在煉獄家往郊外走的不遠處,藤原宗秀跟着記憶走,沒多久便到了。
他看着刻有瑠火夫人名字的墓碑,一時只感到世事無常。之前還在想着去煉獄家拜訪應該為對方和兩個孩子準備什麽禮物好,沒想到再次得到關于對方消息的時候就變成了這樣。
因為不好和朋友的妻子走的太近,缺乏更深的了解,藤原宗秀也難以用什麽更準确的形容詞來形容,總之煉獄瑠火的确是個很好的女人。
藤原宗秀并沒有家,那日被惡鬼闖入家門,他的家人就被屠戮殆盡。居住了十幾年的京都也早就遺忘了那個存在感不高的藤原家族的旁系子弟。就連曾經居住的宅院,某次藤原宗秀去看的時候,也發現裏面住進了藤原家的其他人。
存在的痕跡被抹消,從此世界上只有一個叫做藤原宗秀的獵鬼人。
他稱得上朋友的人不多,畢竟不是只要能相處得來,又說過幾句話的人就是朋友。他早就和過去割斷,所以朋友都是後來在鬼殺隊交的,這其中有一個很多年前就已經犧牲,另一個就是煉獄槙壽郎了。
作為一個孤家寡人,鬼殺隊工資足夠豐厚,藤原宗秀卻沒有一座屬于他的家,休息時間就随便找一處旅館,天黑了就去殺鬼。
實際上,并不是所有的隊員或者柱過的都是這樣枯燥乏味的日子。但對于內心燃燒着仇恨之火的他,只有不停的斬鬼才能夠得以緩解。
于是看不下去的煉獄槙壽郎,每逢節日就會将孤零零的藤原宗秀強制帶去自己家。而這時瑠火夫人就會端着美味佳肴出現,就像他本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一樣,讓孤寂的靈魂得以安慰。
甚至有時藤原宗秀也很羨慕他們一家,作為丈夫的煉獄槙壽郎在外懲奸除惡,妻子在家打理家務教導兩個孩子,一家人過的和樂融融。
藤原宗秀先是掃幹淨墓上落的塵土和樹葉,随後将帶來的祭品擺上,又點燃了一根線香,随後開始澆清水。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站在墓前的藤原宗秀轉過頭就見到一個熟悉的少年,手裏拿着東西向這邊走來。
是煉獄杏壽郎。
對面的煉獄杏壽郎也看到了他,見是藤原宗秀,便立馬熱情的打起了招呼。
“藤原叔叔!”
煉獄杏壽郎幾步跑到跟前:“沒想到會這麽巧,您也來看母親。”
藤原宗秀手中拿着水舀,一邊低頭繼續将清水澆在墓石上,一邊道:“正巧我這兩天休息,而且除了鬼殺隊的同伴,我也沒什麽親人,就想着來看看你母親,祭拜一下。”
“是主公擔心您總是那麽忙碌會累壞,所以才強制您休假的吧!”因為頗為了解這位長輩的作風,煉獄杏壽郎想也沒想便将真相脫口而出。
“……”
藤原宗秀沖着不明所以的煉獄杏壽郎微微一笑,就當是童言無忌。随後貌似不經意的開口道:“你父親還是老樣子嗎?”
談到這個話題,煉獄杏壽郎略有些低落:“他現在還是離不開酒,有時甚至會帶着酒出任務。”
“……”
藤原宗秀險些将木制的水舀捏斷,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在孩子面前表現出對父親的不滿,但額角的十字終究還是出賣了他。
見識過兩個大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煉獄杏壽郎連忙開始轉移話題道:“呃,那個……藤原叔叔,我今天晚上就要第一次出任務了,您有什麽經驗能告訴我嗎?”
藤原宗秀看出了他的意圖,倒沒有追究上一個話題,而是順着煉獄杏壽郎指導起了對方出任務時需要注意的事項。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高高懸挂在正中央的烈日穿透林間,将樹木的陰影倒映在地上。兩人走在陰涼的背光處,一邊走,一邊說着話。
畢竟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平時沉默寡言的藤原宗秀說到至關重要的獵鬼經驗,也變得滔滔不絕了起來,一邊說一邊演練,就這樣一直到了晌午。
“……該說的我都說的差不多了,其他的還需要你自己去體會。有些東西我說的再多,也不如親身經歷得到的感悟多。”
“是!”
藤原宗秀點點頭,雖然還是有些擔心,但這是出于長輩的天性。實際上以煉獄杏壽郎的天賦和刻苦,第一次任務又不會給他出太大難題,應當是不成問題的。
他轉過身就要離開,煉獄杏壽郎見此連忙招手說:“您不進門吃一頓午飯嗎?”
藤原宗秀正背對着他一邊往相反的方向走,聽到這句話頭也沒回就動作潇灑的一揮手道:“不必了,我進門幹什麽,再找你父親打一架嗎?”
“況且……他不是不歡迎我嗎?”
“……”煉獄杏壽郎放下手尴尬的笑了笑,好像是這麽回事啊。
這件事還要從煉獄瑠火剛去世那陣說起,煉獄槙壽郎傷心過度之下一病不起,後來在家喝了不少藥才勉強好起來。
但自那之後卻又開始了酗酒,仿佛在借酒消愁一般,喝到一醉不醒是常有的事。有好幾次鎹鴉帶着任務飛上門,就見到一個醉鬼呼呼大睡,叫都叫不醒,急的鎹鴉滿頭大汗的去找主公求援。相比之下帶着酒出任務都是小事了,最起碼不至于把任務扔下。
這也引起了其他柱們的不滿,于是作為好友的藤原宗秀就被寄予厚望,親自上門來勸煉獄槙壽郎。
但一個人徹底想要自暴自棄,別人是怎麽勸都不會有用。
煉獄槙壽郎就是如此。
理所當然的,談話失敗。
而藤原宗秀看到昔日性情爽朗的好友如今徹底堕落成了一個酒鬼,更是怒火中燒。兩人就這麽起了口角,甚至在院子裏大打出手。最終,煉獄槙壽郎在争吵中口不擇言的說道——
“趕緊給我走,煉獄家不歡迎你!”
于是藤原宗秀就真的沒有再進過門。
但多年來的友情又怎麽會說沒就沒?煉獄杏壽郎能感覺的到,父親說完那句話後其實也是後悔的。但兩個大人都別着苗頭,一個寧願煎熬也不去道歉,一個聽說平時做任務都刻意躲開對方。
就這麽也不知道要耗到什麽時候。
煉獄杏壽郎搖搖頭,這件事他也沒辦法管。畢竟是父親說錯話了,他總不能讓藤原叔叔主動服軟,而且上次他試圖提起還被父親臭罵了一頓。
現在的他更應該關心的是作為鬼殺隊隊員要出的第一次任務。這是一個開始,他要遵循母親的教導,成為一個強者,去保護更多弱者。
“先去和父親告個別吧。”
見藤原宗秀的背影漸漸遠去,煉獄杏壽郎也轉過身,向自家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