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結束
第35章結束
賣藥郎并沒能繼續糾結下去,而他覺得藤原宗秀礙事也同樣沒有想錯。
就在他的手握緊退魔刀的同時,藤原宗秀也不再深思腦海中那些模糊不清的片段,他舒展眉宇,看了一眼賣藥郎,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雪舞,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随後認真的問道:
“你不會再傷害無辜的人吧?”
牧野璎子就是前車之鑒,他剛才聽了一耳朵,以他的性格,并不覺得對方報仇有什麽不對,只是還是不要傷害無辜的人最好。
雪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覺得即使過去了十幾年,這個人不知道經歷了什麽變成了和她一樣的存在,性格卻還是沒有改變,仍舊是她曾愛慕的那個人,只可惜……
“看在你的份上,我不會。”
她說道,不再去想那些陳年往事,轉瞬眼神變的肅殺,就這樣将後背交給了藤原宗秀,随即緩步走向了牧野英士,一步步逼近到這個她曾經的丈夫面前。
她知道,藤原宗秀一定會幫她阻攔住那個退魔師。
與此同時,藤原宗秀視線快速環顧一周,見牆壁上面挂着一把武士刀,便立即飛身将其摘下,拔出刀握在手中,攔在了藥郎的跟前。
“你一定要阻攔我嗎?”
面對藥郎的話語,藤原宗秀堪稱平靜的說:“人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應有的代價。”
在他看來,牧野英士等人死的不冤枉。更何況他的心本就偏向了雪舞。
藥郎蹙眉看他,嘆了口氣:“她并不完全算是你認識的那個人,而是由怨念與被吸引來的物怪結合的産物。一日不将其斬殺,便一日存在,蓬勃的怨念必定會驅使她做出傷害他人之事,你不能信她的話。”
藤原宗秀想起了牧野璎子,他不知道這個被附身的女子是什麽人,但雪舞的确害死了她。
只是……只是……
另一邊藥郎繼續說道:“況且,這也是為了将她的靈魂解脫出來,逝者已逝,歸于沉寂便是他們的最終歸宿。”
藤原宗秀聽着他說的話,腦海中紛亂不休,一會兒是兩個年齡不大的少年少女一起玩球的畫面,少女嬌憨可人,少年朝氣蓬勃。
一會兒是兩人在河邊釣魚,少女壞心眼的掬起一潑水潑到少年的身上,少年皺了皺眉,随後不再矜持,和少女互相打鬧了起來。
一會兒是滿院遍地的鮮血與殘肢,轉瞬之間一個男人滿臉冷漠的坐在那裏,手指不斷敲擊着身前的桌面,發出的聲音宛如敲擊在他心頭的鼓點,就這樣,他們解除了婚約。
一會兒是他站在一處宅院的門口,一下一下的敲着門,守門的老仆卻告訴他,一年多前府上的男主人盡皆因意外死去,現在住在這裏的已經是另一戶人家。
他震驚的離去,随後經過打聽,來到了牧野家的府門外,卻只得到對方不久前難産去世的消息。
他傷感的離去。
過去的部分記憶如同洪流般洶湧而來,不斷沖刷着他的靈魂,不知不覺間藤原宗秀眼中早已盈滿了淚,他閉了閉眼,淚水便自眼眶滑落到臉頰。
随即他呼吸顫抖着說:
“至少,至少讓我最後再守護她一次,如果她想要傷害其他人,我會阻止她的,一定會拼盡全力……”
藤原宗秀沒有自大到覺得自己十幾年不見的面子就一定好用,他只是不願意雪舞被人害的慘死,卻連手刃仇人卻還不被允許。
那畢竟是他曾經的未婚妻。
背對着藤原宗秀的雪舞腳步不由停頓了一瞬,随即繼續走向恐懼的不斷向後退去的牧野英士,随着她的腳步,一縷縷黑氣彌漫開來,随即凝聚成一只猙獰巨獸,無聲咆哮。
“看來沒辦法了。”賣藥郎無奈道,實際上他也并不同情牧野英士等人,甚至十分厭惡。但作為退魔師,清除妖怪是他的使命,也是他存在于世的根源。
不除妖,他與這把退魔刀便失去了存在于世的意義。
他将退魔刀舉至身前,無形的力量也随之擴散開來。
他的頭發一寸寸變白,兜住頭發的藍色頭巾不知消失何時消失,長發飄散。
他的膚色變的古銅,由臉部至全身的各個部位,金色的符文一一閃現,他的衣物變成了金色,衣服上的眼睛閉合,腰間系着的布也變成了紅色。
他睜開眼,由紫黑色的瞳孔變成了黑眼紅瞳的模樣。
他舉起刀,揮向藤原宗秀,雖然因為還不知道這只妖怪的形真理,所以無法将對方一同清除,但已經出鞘的退魔刀還是有不小的攻擊力。
藤原宗秀感覺到這一擊的威力,也不硬抗,飛身便躲過了攻擊。
在藤原宗秀恢複的短短一段的記憶中,他是學過簡單的劍道的,只是那些都不過是花拳繡腿。
但不知為何,刀握在手中的那一刻,他就仿佛曾無數次揮舞着刀劍一般,自然而然的就知道哪處是薄弱點,怎樣揮刀才是最好的做法,仿佛無師自通了精妙的戰鬥技巧。
這是不可能的,藤原宗秀冷靜的想,他離開京都的那十幾年裏,一定是去做了什麽,反正不會少接觸類似的事物。
但現在絕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敵人自從換了一副模樣,從主張防守正式改為了主動進攻的類型,速度和攻擊力都不可小觑。
他不敢有絲毫放松,更何況對方的退魔刀極為克制他,刀鋒掠過,他就能感受到一陣火灼般的滾燙。
另一邊,雪舞來到了牧野英士的跟前,她抱着懷中恐怖詭異的嬰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說道:“夫君,你不看一看我們的孩子嗎?”
嬰兒配合的露出一個笑容,向他伸手要抱。
牧野英士哪敢去看,即使這位前妻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他也沒敢往對方還念着舊情那方面想,畢竟對方生前也沒有多喜歡過他這個丈夫,事到如今,一切都暴露了出來,就更不可能放過他了。
他哆嗦着想要爬走,想要向那個他之前還曾看不起的賣藥郎求救,但綿軟的四肢根本不聽使喚,被拖住的賣藥郎也顧不得他,還沒走動幾步,就被對方用黑氣拎着後頸抓了回來。
“看來你不喜歡我們的孩子啊,那我可就要懲罰你了……”
雪舞将男人吊在身前,纖細的手指不斷游弋在對方的身上,随後驅使黑氣,纏繞在對方的四肢處,緊接着,一下扭斷了對方的四肢!
“咔嚓!”
“啊啊啊啊啊!”
凄厲慘叫聲響起,牧野英士的四肢形成了詭異的扭曲,随後無力的拉聳下去,四肢已經完全被折斷,只有薄薄的皮肉還在其間連接着。
一旁與之無關的仆人們早就在對方口頭答應不會傷害無辜之人的時候就跑的遠遠的,只留下已經認命的绀野,和吓的六神無主的阿初。
阿初想求他們帶自己一起走的時候,一群人甚至還将對方綁到了一根柱子上,生怕她一會兒往他們這邊跑連累到他們。
這叫死道友不死貧道,誰也不想死,誰叫你自己做了錯事?
而牧野英士也再忍受不了這非人般的痛苦,忍不住求饒:“我,我我對不起你,我知道錯了,看在我曾經是你丈夫的份上,你放過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求求你!”
“放過你?”雪舞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紅光:“怎麽可能?我還沒有看到你的心到底是什麽顏色呢。”
“啊?!”
牧野英士聞言一驚,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只纖細而秀氣的手便一下穿過了他的胸膛!
“嗬嗬……”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口中開始不斷有鮮血上湧,順着滴落在胸前的那只如玉般的手臂上,卻只是越加激發了作為物怪的兇性,但随後便被雪舞按耐下去。
她早就将懷中的嬰兒扔到了一旁,任由他自己去玩,此時她将手臂從男人的胸膛一下抽出,掌心握着那顆鮮紅的心髒,勾了勾那張如同鮮血染成的紅唇,只說出了一句話:
“原來……你的心也是紅的啊!”
這便是牧野英士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這個一生追逐權勢的男人,最終就這般死在了他丢棄的妻子手中,所擁有的一切在死亡面前全部成了一場空,不可謂不諷刺。
雪舞将他的屍體随意丢棄,擡眼看去,就見到自己的孩子已經把兇手之一的老頭玩死。她不是很在意,即使對方後來有在忏悔又如何,做了就是做了,對方用她的買命錢可是過的很滋潤,這個人死的不算冤枉。
她轉而走向被綁在柱子上的阿初,看着她不斷搖頭,恐懼異常,對生者的世界格外眷戀的樣子,便覺得很有趣。
你這麽渴望活下去,卻毫不猶豫的把我推向了死亡的深淵嗎?
她無意再和對方說什麽,也沒有了親自處置的興趣,懸于她頭頂的那團黑氣轉而便化作一張猙獰巨口,一下便将阿初連同那根柱子吞入了腹中,一同嚼爛。
鮮血摻雜着碎肉碎骨滴落到地上,一切都已終結。
她将孩子抱進懷裏,轉而看向另一邊的戰場,見兩人打的火熱,新轉化為妖怪的藤原宗秀在戰鬥中也漸漸掌握了妖物的能力,便露出了一個笑容。
賣藥郎說的沒錯,她早已不是過去的那個她。
牧野英士做賊心虛,當年害死她後便請了法師前來超度,她本來應該消散的,但得知真相的她心中升起了滔天的怨念,連帶着因為未能正式睜開眼看一看這個世界,便死去的孩子一同茍延殘喘了下來。
之後她附身在藤原宗秀很久之前曾親手雕刻後送給她的那塊玉佩上,因為符咒殘餘的力量一直未能離開那間房屋,被鎖在箱子裏面十幾年,便只好一直積蓄力量。
直到那一天,有人将箱子打開。
心中的怨念令她怨恨一切,于是她附身後随意弄死了牧野璎子,她不覺得自己做的有多過分,因為對方是那對狗男女的孩子。
她怨恨一切,怨恨父親為什麽一定要解除婚約,怨恨藤原宗秀為什麽要答應。
但最終,在她見到剛剛轉化為妖怪,倒在路邊的藤原宗秀時,她內心對其的怨恨便盡數化為了悲傷。
她竟忘記了,自己死前最思念的人是誰。
命運其實從未眷顧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一切都結束了。
對于藥郎來說,除了有藤原宗秀突然出現礙事以外,後面的經過都還算順利。
惡人已死,大仇得報的物怪不知為何自願消散,小的那個也跟随而去。他看着化為漫天的花瓣,漸漸消散掉的妖氣,随後将目光轉移到了最後一個的藤原宗秀身上。
對方正怔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那枚扇形玉墜,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索性走上前去,彎腰撿起那把對方之前随手丢棄的武士刀,抵在對方的脖頸處。
藤原宗秀回過神來一愣,卻也沒有做出什麽反抗的舉動。倒不是要殉情什麽的,他認為自己對雪舞沒有愛情,更多的是責任。而雪舞曾經愛他,到了現在,他們誰也不知道,這份愛究竟被歲月消磨了多少。
他只是覺得有些倦怠了,懶的去理會對方。或許對于曾經的他來說,是死是活也不是那麽重要。
“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藥郎失望的嘆息一聲,随後正色說道:“你被我綁架了,在找到你的形真理之前,我是不會把你放跑的。”
藤原宗秀一臉冷漠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