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蘆荟

拾貳蘆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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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茉徴坐在醫館前的臺階,抱着宮遠徴給她做的兔子燈籠,手腳冰涼,全身顫抖,呆呆地不知所措。

宮尚角坐在不遠處的臺階上,同樣抱着宮遠徴送給他的龍燈,那向來挺拔的背影現在蜷縮着,随着抽泣聲微微起伏。

她在心裏對宮尚角道了一聲抱歉,如今,他們只有能力舔舐自己的傷口。

看着夜空中冉冉升起的一盞盞散發着紅光的燈籠,她的思緒不自覺地回到從前。

“哥哥哥哥~”小小的她拉了拉宮遠徴的衣角,“你不要練功了嘛,進來陪我畫畫好不好?”

“阿茉。”宮遠徴單膝跪下,扶住她的肩膀,“天氣冷,你先進屋去,哥哥一會兒就來陪你,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你陪我。”

宮遠徴捏了捏宮茉徴圓乎乎的小臉蛋,把劍收進劍鞘,把宮茉徴一把抱起,走向屋內:“好,阿茉要哥哥陪,哥哥就不練劍了。阿茉今天要畫什麽呢?”

“今天桌上有葡萄,我畫葡萄!”

“阿茉聽話,你得吃點菜,對身體好。”宮遠徴拿着碗,夾着菜,要往宮茉徴嘴裏送。

“我不想吃了!”

“不行哦,你吃得太少了,米飯不吃完可以,菜得多吃一些,好不好?”

“不想吃!”

宮遠徴沉思片刻:“那哥哥和你交換好不好?你多吃點,我陪你畫畫?”

“今天不想畫畫。”

“那……讓廚房給你做你喜歡吃的糕點?”

“不要。”

“……嗯……那哥哥給你當馬騎,可以嗎?”

“當馬?”

“對啊,哥哥給你當馬騎,你喊駕,哥哥就跑得快些,好不好?”

“……好吧。”

“那我們吃菜吧?”宮遠徴松了口氣,把青菜喂進宮茉徴嘴裏。

“哥哥,你有空嗎?”

宮茉徴的小腦袋從醫館外探進來,看着正在煎藥的宮遠徴。

“阿茉來了?”宮遠徴擡頭看了她一眼,含笑把其他藥材丢進藥罐,“有,怎麽啦?”

“我的辮子剛剛跑散了,我想要你給我編。”

宮遠徴笑意更濃,把火關了,摘掉手套:“來,坐過來。”

宮茉徴安安靜靜地等着宮遠徴給她編好辮子,随口道:“哥哥,你要給我編一輩子的辮子。”

“……好。”

“哥哥,你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

“……我幫尚角哥哥修好了燈籠,才知道那是朗弟弟的燈籠,他說,'新的難道就比舊的好嗎’,金複還說,'衣不如新,人不如舊’……嗚嗚嗚嗚……”

宮茉徴看着宮遠徴這樣委屈,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連忙上前,有些吃力地摟住宮遠徴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懷裏,拍着他的腦袋:“沒事的,沒事的,角哥哥是說者無意,在他心裏,你也是他唯一的弟弟,最疼愛的弟弟。”

“真的嗎?”宮遠徴現在就像只大狗狗,眼睛濕漉漉的。

“真的,你也是我最愛的哥哥。”

宮遠徴微微側身,緊緊摟住宮茉徴的腰身,把頭埋得更緊。

“小姐,少爺被救回來了。”裴寂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給她披上披風。

“救回來了……救回來了?!”宮茉徴“騰”地一下站起來,不顧他人的勸阻,沖進房間,跪在宮遠徴的床旁,泣不成聲,“哥哥……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疏遠你,還在今天抛下你一個人……我是個大壞蛋,哥哥……你打我好不好……我知道錯了,你不要吓我……我真的好害怕……”

“阿茉……”宮尚角緊跟着走了進來,“我給你哥哥輸些內力,你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宮茉徴搖搖頭,卻還是把位置留給了宮尚角,自己在一旁寸步不離地守着,直到金複來報,宮子羽私自帶新娘離開宮門,宮尚角下達不許他人随意進出的命令之後,就離開了。

宮茉徴含着淚照顧了宮遠徴一整晚,眼見着天色破曉,起身去廚房做了早飯,又去熬了藥,端進房間,給宮遠徴掖了掖被子,看着他沉睡的臉龐,不自覺地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龐。

“……很癢。”宮遠徴輕聲道。

“什麽?”宮茉徴沒反應過來。

宮遠徴還是閉着眼,手卻握住了她的,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哥!你醒了,喝點水吧,我給你倒水。”宮茉徴趕緊起身去倒茶,手忙腳亂的,把茶杯都打翻了幾個。

宮遠徴含笑接過茶杯:“你去休息吧,一整晚沒睡,眼睛底下都有黑眼圈了。”

“我不累。我給你煮了雞蛋雞肉粥,裏面加了一點點蘆荟,你吃一些吧?”

“……好。阿茉給我做的,我肯定要吃。”

宮遠徴看着宮茉徴情緒低落地喂他吃粥,伸手摸了一下她的眼底:“眼睛怎麽腫了?哭了一晚嗎?”

宮茉徴先是若無其事地搖搖頭,幾秒後再也忍不住,崩潰大哭起來:“我吓壞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我就要沒有哥哥了……”

宮遠徴心疼壞了,接過她手裏的碗放到一邊,大力卻溫柔地把她摟進自己的懷裏,拍着她的後背:“沒事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阿茉不怕……”

“對不起……哥哥……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丢下你一個人……不然的話,我們就會一起出宮門,你就不會受傷了……對不起……哥哥,你罵我吧……對不起……”她用力回抱住宮遠徴,淚流滿面。

“不怪你,不怪你……這怎麽能怪阿茉呢……我們阿茉又乖又懂事,怎麽會是阿茉的錯呢?嗯?”宮遠徴輕輕拉開和宮茉徴的距離,捧住她的臉,伸出兩根大拇指給她擦去眼淚,“不哭了好不好?哥哥好餓,你喂哥哥吃飯,這件事就不提了,好不好?”

宮茉徴撇了撇嘴,又啪嗒掉下兩顆淚珠,點點頭,重新拿起碗喂他吃飯。

“好了,粥也吃了,藥也喝了,你該休息了。”

“我不走,你的傷沒好,我不放心。”

宮遠徴微微一笑,往床內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那你在哥哥旁邊睡。”

宮茉徴看了宮遠徴一眼,還是褪了外袍,躺進被窩裏。

宮遠徴半靠在床頭,給宮茉徴掖好被子,靜靜看着她的睡顏,眼神漸漸變得深不可測。

阿茉,哥哥在心裏發過誓了,只要你敢離開哥哥,哥哥就得把你關起來了……對不起,阿茉,哥哥不想傷害你,但是……哥哥太愛你了,太害怕失去你了……哥哥不能沒有你……

今年上元節的夜異常的不平靜。

除了宮遠徴受傷,霧姬夫人也遭到了“無名”的襲擊,進過宮尚角一番盤查,在上官淺的房間裏找到了她的夜行衣和沾了血的鞋,于是把她押進了地牢。

不料上官淺是孤山派遺孤,所做的一切都有理有據,情有可原,于是被排除了嫌疑,重新回到了角宮,卧床休養。

宮遠徴平日裏就有練功,因此身子很快就好了,和宮茉徴進到上官淺房間時,她正顫顫巍巍地端着藥碗,看起來可憐極了。見到有人來了,帶着期待和欣喜擡起了頭,卻發現是他們兄妹二人。

“不是我哥很失望吧?你不必在這裏裝可憐,我哥又看不到。”宮遠徴還是那樣毒舌。

“徴公子說笑了,你看我身上這些傷,哪一點像是裝的。”

“你是不是想着,被我哥看到你這副慘兮兮的樣子,就會憐香惜玉呀?”

“我有自知之明,我傷了這麽久,角公子都沒來看過我。哪像徴公子受傷的時候,角公子可是寸步不離的。”

“我是他弟弟,我們從小到大的情分,你羨慕不來的。”

“若是有一天,角公子待我有對徴公子的千分之一,我也就滿足了。”

“我看你并不像是這麽容易滿足的人。你眉間眼角都寫滿了兩個字。”

“貪婪?野心?”

“……是無鋒。”

宮茉徴輕輕用手肘頂了一下宮遠徴,上前淺笑:“上官姐姐好些了嗎?”

“謝謝妹妹關心,我好多了。”

“遠徴,阿茉,我聽下人們說,你們來了這裏。”宮尚角走了進來。

“角公子不用擔心,徴公子沒有打擾我休養,他只是過來關心一下我的傷勢。”

“我沒有說,他打擾你啊。”

“我也沒說,是來關心你啊。”

“……“宮茉徴撇了撇嘴,不敢插話。

“怎麽不喝藥?”

“是。”上官淺立刻伸手去拿碗,不料碗還是燙的,宮茉徴看不下去,走到她身邊坐下,拿起藥碗喂她,“多謝阿茉。”

因為是低着頭,她沒有看到宮遠徴原本得意洋洋的臉,瞬間就垮了,變得有些委屈,自然也沒有注意到上官淺擡頭看向宮遠徴的眼神,和宮遠徴恨得牙癢癢又只能笑的表情。

喂上官淺喝完藥,宮茉徴去書房裏找兩個哥哥,看見宮遠徴在喝酒,不明所以,随口問道:“哥哥怎麽自己在喝酒啊。”

“這酒又不是藥,當然自己喝,難不成還要人喂。”

宮茉徴一臉莫名其妙,看着宮尚角憋笑的模樣,随後明了,忍俊不禁:“你這是吃醋了?這也值得生氣啊?你怎麽不想想我喂你喝藥的時候呢?”

宮遠徴還在鬧情緒,微微側身,避開了宮茉徴靠過來的身子。

“真生氣了?你最近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是不是我太寵着你了……”

“明明是我太寵着你,你才得寸進尺……”

宮尚角看着兩個人打打鬧鬧,明明是溫馨的場面,卻總覺得有些地方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想到這段日子和宮遠徴有了些争執矛盾,宮茉徴想繼續緩和,便跟着侍女親手做了一碗雞蛋羹,給宮遠徴補補身子。

“哥哥。”走到宮遠徴房門外,她伸手敲了敲門,“哥哥,我給你做了雞蛋羹。哥,我進來咯?”

推開房門,房內并沒有宮遠徴的身影,只有一股淡淡的草藥清香味。

把蛋羹放在桌上,宮茉徴在屋子中間四處打量,發現牆上有好幾副她畫的花草樹木和刺繡,心中不免洋洋得意,很是高興。

書桌旁,有一個打開的箱子,看樣子,估計是沒來得及關上就出去了,宮茉徴走過去,想幫他關上,不小心瞥了一眼,整個人就呆住了。

那是她的物件。

作廢的字畫、刺繡;用舊的毛筆、顏料;随着時間推移,不再愛戴的首飾;手帕;還有一個木盒,宮茉徴拿起打開來,全是她喝藥後吃留下的糖紙,每一張她都會憑心情折起來或揉成團,宮遠徴全部沒有丢掉!

宮茉徴呆呆地關上盒子,把東西放回原處,內心無比淩亂,此時此刻只想離開。

“阿茉?”

宮茉徴吓了一跳,連忙轉身,在看到宮遠徴的那一刻,她想都沒想,就直接沖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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