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暮色濃郁,幾輛軍車在部隊機關單位門口停了下來,從上面陸續下來穿着作訓服的軍人。

肖楷也在其中,剛走到大門口,就被警衛攔住了去路。

“肖參謀,有你的東西。”

肖楷順手接過去,看到盒子上貼着個字跡娟秀的便簽,寫着:

春日限定,請君品嘗。——麗清

還附帶了個笑臉wink的塗鴉小表情。

并肩同行的戰友田迎港湊上頭去瞅了一眼,不住啧啧調侃,“哎喲喂,你這桃花可真夠旺的啊!”

肖楷眉峰微擰,卻是有些無奈。

這個張麗清是前一陣軍地舉辦的相親聯誼會上認識的,當時有媒體在場,正好拍到他倆,鏡頭對着出于禮貌互加了聯系方式。

這種聯誼會每年總會舉辦一兩次,本來以為只是和以往一樣走個過場,沒想到她會後頻頻聯系他。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他同以往一樣,對方發的消息都做了冷處理,拒絕的意思很明顯,一般情況下對方都不會再聯絡。可是這個張麗清不同,她不死心,居然還專門跑來送東西。

本來是不想用言語直接拒絕傷了對方的面子,照現在的情況看來有些事還是得說個清楚明白。

“下次不要随便替我收東西,特別是女人送的。”

肖楷說着把那盒青團原封不動重新塞回警衛手中。

“這……”警衛有點犯難,頓時感覺手上的東西像個燙手的山芋。這東西又不是他收的,只不過是換崗的時候別人托他代為轉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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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迎港打趣:“人不是挺好的嘛,人民教師和你也算般配,長相也不俗。”

肖楷沒好氣地說:“你這麽喜歡,那你去。”

“這話說的,人家也沒看上我呀。”

警衛拿着那盒青團還是犯難:“兩位領導,那這東西怎麽辦?”

肖楷語氣冷冰冰:“誰收的誰退回。”

警衛還是個青澀的新兵蛋子,一時尴尬犯難地站在原地抓耳撓腮,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田迎港趕緊打圓場,“退回去也太傷人心了,再說你為難他幹什麽。”

田迎港又對着警衛說:“我問你,這東西什麽時候收的?”

“昨天,肖參謀不在,值勤的小張收的,今天換班叫我轉交。”

“嗯。”田迎港點了點頭。

這一周來他們去參加檢驗性軍演了,現在剛結束回來,就怕時間久了,食物放壞掉。

“這青團挺好的,你們分了吃掉吧,別放壞了浪費,”又瞥了眼一旁的肖楷,說:“但是記住下次千萬別給他做好人,讓他當寡王。”

肖楷表示很無語,不想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邁步往前走。

田迎港三兩步追上去,手肘搭上肖楷的肩頭。

“肖楷同志,不是我批評你,組織每年舉辦聯誼會是為了什麽?你這是辜負組織的好意,不利于雙擁工作的開展,你這思想覺悟不行……”

肖楷顯然不想聽田迎港的碎嘴子,肩膀往旁邊一讓,打斷他:“你還不夠累嗎?還有精力在這兒作報告?”

想到這一周軍演的突發狀況,肖楷的心弦還是忍不住一緊。

當時一切都按照原定計劃順利進行着,突然就接到了上級的導調命令,作戰方向有變,意味着原定的作戰計劃全部作廢,要重新進行臨機籌劃。

壓力一下就給到了指揮所,整個方艙內充滿了緊張的氣氛,作為作訓參謀的他壓力尤甚,好在……

“正因為累,才要插科打诨開開玩笑放松一下。”

田迎港的話拉回了肖楷的思緒,他嘴角扯了下沒說話。

田迎港順着這話頭又說:“還是你小子淡定,教教我是怎麽做到泰山崩于前巋然不動的?”

田迎港是幹事,當時也在指揮所方艙內,當時那個氛圍真的是千鈞一發,要重新作戰統籌,還要通知正在“交戰”的我方部隊調整部署,時間實在是争分奪秒,着急幾乎寫在每個人的臉上。

任務最重的肖楷反而神色最淡定,聚精會神地盯着電腦屏幕,鍵盤打得噼裏啪啦做着數據篩查,分析着敵我戰損比,快速推演對比方案優劣,僅用了一個小時就将新的作戰方案呈現在了指揮所的大屏幕上,為我方首戰告捷取得了有利先機。

“什麽巋然不動?根本沒想那麽多,只是覺得哪怕天崩地裂也得把本職工作做好吧。”

“也對,但你這心理素質還是好。”

肖楷心想哪是他心理素質好,是當時的情況已經緊急到他根本沒時間去焦慮,事後才發現整個後背都濕了汗水。

不過他不準備向田迎港解釋那麽多。

田迎港又說:“你小子這次表現可太突出了,我可聽說大領導調了你的履歷去看呢。”

“又如何?”

肖楷并不是很關心這些事,将藍牙耳機往耳朵裏一塞,不想再聽田迎港的碎嘴子,他這腦細胞都快幹完了,只想回去洗洗倒頭好好睡上一覺。

田迎港龇牙咧嘴表情誇張地學着肖楷的模樣說着“又如何”,正好有兩個戰友經過,互相打了個招呼,閑聊了兩句,擡眼見肖楷已走遠,趕忙快步追上去。

“哎哎,走那麽快幹嘛,我話還沒說完呢。”

肖楷目不斜視,大步走着,路過籃球場,一個球朝着兩人飛過來,他擡頭接住,帥氣地抛了過去。球場上的人沖他致謝,他也只是一個微笑的點頭。

一條完美的弧線,田迎港正想贊他身手不錯,見他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恨不得揍他一拳。

這小子長了一副讨女人喜歡的皮囊,每次聯誼會,只要他往那兒一站,別管是不是一副冷漠欠錢臉,基本沒其他人什麽事了,就屬他收到的示好最多。照理說他這樣的早就該脫單了,卻從沒見過他後續跟哪個發展一下。

為此政委也迷惑不已,幾次旁敲側擊提點他,甚至有一次路過籃球場,看到正在打球的肖楷不忘耳提面命一句:“肖參謀,眼光別太高,差不多得了,別最後把自己給挑剩下了。”

一聽領導都說了這話,球場上的一衆單身戰友不免起哄。

“政委,這小子太招恨了,這是在給您的工作增加負擔,您一定要罰他多寫幾份檢讨。”

而那個被視為相親市場擾亂者的肖楷,卻無視衆人不滿,只是淺笑着投了個空心三分球。

笑容是無害的,行為是狂妄的。

這欠扁的模樣,恐怕政委半夜都得從床上坐起:不是,他拽什麽!

田迎港想到這裏站在原地兀自笑了兩秒,再擡眼見肖楷又走遠了幾米,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像想起了件什麽有趣重要的事情,嘴邊笑意擴大,追上去毫不留情将他的一只耳機拔下。

肖楷疑惑地橫他一眼。

“話說我那天的奶茶你給誰了?”田迎港笑得一臉八卦。

肖楷眼神微滞,卻說:“你失憶了?我沒把奶茶放到你辦公桌上?”

田迎港心想自己點名要的是“小确杏”,最後卻給了一杯別的,他可不信他肖某人作為一名國防科技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能把一杯小小的奶茶買錯。當時他正值班寫材料,也沒注意這事,直到聽戰友們說了些八卦。

“少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什麽?”肖楷一臉漫不經心,“田幹事,你真的太閑了,麻煩你幹點人事吧!”

田迎港絲毫不以為意,“別打岔,什麽什麽,你說呢?”

“什麽什麽什麽?”

論扯皮,好像比不過他肖某人。

田迎港單刀直入,賊兮兮地笑笑,“我可是聽小蔣他們說你那天和一個妹子在大門口有說有笑,臨分別那叫一個依依不舍的。”

他的話成功将肖楷帶回到那個夜晚。

那個叫池杏的女孩,一臉梨花帶雨地闖進他的世界。

月白的路燈,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來甜甜的一枚梨渦挂嘴角,仿佛夜色中添了一筆杏黃,周遭瞬間亮堂了起來。

從未有過的強烈感受,很輕易将他平靜的氣息擾亂。

暮色愈發深沉,最後一點橘黃落下天際,黑鴉鴉的,樹木的輪廓都變得模糊起來。

他将目光投向遠方,帶着微弱的風聲,将自己的心跳藏在這深深的暮色中。

再開口,連語氣都透露着漫不經心。

“所以?”

“……”

田迎港一滞,覺得他這副樣子實在欠揍,工作中泰然自若是他實力強,可此刻卻是拽王欠扁行為。

他扯一把肖楷。

“所以這難道不是稀罕事?一向對女人寡淡冷漠臉的,這回換了副嘴臉,是看上人家了吧,你不打算和你的好戰友分享一下嗎?”

“為什麽要分享?”

欠扁的語氣,對上卻是清亮到無辜的眸光。

拽,太TM拽了!一頓輸出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田迎港被怼的愣在原地,肖楷順勢從他手中拿回耳機,将另一只也取了下來塞進了包裏。

“肖參謀,原來你在這兒,參謀長叫你跑步去見他。”

有個小戰士揮揮手跑過來通知他。

田迎港一聽又來了精神,“我說什麽來着,就說領導……”

肖楷并沒有聽他說完,甩下一句:“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愛聊天的男人。”

夜色中留給他一個“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潇灑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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