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又是新的一天。
祝靈胭被月缺月圓精心打扮過,昂首邁步,提着裙擺,走出門檻。
每天例行請安,大抵全後宮只有她一個人迫不及待。
不多會兒,另外幾位美人也出來了。
各個穿着漂亮鮮豔的衣裙,佩戴着精巧別致的首飾,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一起看向祝靈胭。
“哼。”幾人齊齊一扭頭,結伴往外走。
得了皇後娘娘的青眼,有什麽了不起?等她們被皇上寵幸了,比她還風光!
祝靈胭不在意地聳聳肩。
無所謂,她可以獨立行走。
“給皇後娘娘請安。”
鳳儀宮內,人漸漸到齊了。
一張張明媚鮮妍的面孔,分列在兩旁。
各色鮮亮衣裙,包裹着姣好的身段,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濃濃的青春與生機。
祝靈胭坐在閨蜜腳下,悄悄吸溜兒口水。
雖然她不是皇上,但她也能每天看到漂亮小姐姐,四舍五入……這不是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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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昨日歇息得可好?”熙嫔最先開口,溫婉柔美的臉上,少了幾分刻意,多了幾許真心。
昨兒收了皇後賞的香雲紗,一匹匹漂亮的布料,令人很難不喜歡。再見到皇後,就真心了些。
溫采盈打了個哈欠,說道:“不太好。”
“是怎麽了呢?”熙嫔連忙問道。
溫采盈捏着帕子,掩着口道:“做噩夢了。”
其實是吃多了,撐得睡不着。但這太毀形象了,自是不能說的。
“怎會如此?”熙嫔擔憂道,“要不要請太醫來,開一碗安神湯?”
溫采盈擺擺手:“不必了。與其喝那個,我不如倒頭再睡會兒。”
她這般親和,逗得熙嫔忍不住笑起來。垂眸時,心中想道,仿佛皇後娘娘從前沒有這樣溫和。
“妾身聽說,若是做了噩夢呀,便到日頭底下曬一曬。任憑什麽不好的東西,叫陽氣一沖,也都煙消雲散了。”一人說道。
“皇後娘娘貴為鳳體,能沾什麽不好的東西。”又有一人說,“讓妾身說,娘娘睡前喝一碗羊乳,許會睡得踏實些。”
又有人道:“什麽噩夢,都來找我,不要找娘娘。”在衆人看去時,她拍了拍胸口,“妾身命賤,沒什麽本事,願為娘娘效犬馬之勞。”
好家夥。
祝靈胭聽了,心裏直呼好家夥。
在她身後,溫采盈端莊大方,得體回答:“妹妹們的一片好意,本宮心領了。”
言外之意,這個話題可以過去了。
衆人聽着話音,果然開始說起別的來。
“本宮昨晚也沒睡好。”誰知,卻有一人與衆不同,再次提起來。
目光看去,見是靜嫔。
她偎在椅背上,一手撐在扶手上,抵着下颌,半垂眼眸,懶洋洋的模樣。
是這個顯眼包啊。
祝靈胭不奇怪了。靜嫔這人,有多顯眼呢?全後宮加起來,也沒有她能跳。
“靜嫔妹妹怎麽了?”既然她提起,皇後就不能當沒聽見,面含關切地看過去。
靜嫔掀起眼皮,看了皇後一眼,又低垂眼眸:“聽說皇上去了重華宮。妾身這心裏啊,難受,睡不着。”
“……”
殿內一片寂靜。
就,這種大實話也能說得出口嗎?
說出來,她不要臉面啊?
昨日皇上去了貴妃宮裏,在場衆人誰不知道?但都壓在心裏,誰都沒有提起。
靜嫔可真敢說,誠乃猛女也。祝靈胭心道。
她不由得看向貴妃,想看看貴妃現在是個什麽表情。
沒想到,正對上貴妃看過來的眼神,不禁一愣。
貴妃看她幹什麽?那話不是她說的啊?
然而貴妃真真切切地看着她,不是錯覺。
貴妃穿着一身黑底繡金的裙袍,身量高挑豐滿,容貌妩媚冷豔,肌膚雪白,是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面無表情地看過來時,氣場十足,叫人招架不住。
祝靈胭不禁慫了,往後縮了縮,緊緊貼着閨蜜的小腿。
随即,貴妃将視線移開了,仿佛只是随意掃過她而已。
“喀。”
貴妃拿起桌上的茶水,低頭掀開杯蓋,飲用起來。
一旁的靜嫔:“……”
只見被忽視個徹底,她氣得臉都白了,猛地坐直身體,揚起下巴看去道:“貴妃娘娘,不知皇上龍體可安康?”
貴妃喝完茶,擡起眼睛,說道:“皇上乃天子,有上蒼庇佑,自然好着呢。”
看向靜嫔的眼神,就如看着路邊的一塊石頭、一根小草,漠然沒有情緒。
這種高高在上的忽視,簡直戳到了靜嫔的痛腳,幾乎跳起來。
但她忍住了,清麗嬌俏的臉龐,忍了又忍,而後擠出一抹笑意:“那可太好了。”
随即,佯裝嘆氣:“可憐咱們沒福氣,進宮這麽久了,都沒見到過皇上。”
這一聲落下,殿內氣氛微妙起來。
雲洛朝自登基以來,一直忙于公務,鮮少到後宮來。衆人進宮數月,見到他的次數,屈指可數。
好些人根本沒見過他,更別提受寵了。一時間,幾乎人人都自憐起來。
更有幾道視線,落在祝靈胭的身上。
她可太招人恨了。
要說雲洛朝這個皇上當的,還是很有數的。每個月,都固定往後宮跑幾次。不多,也不少,反正不會讓人覺得他全然不在意後宮。
那他固定的幾次,都去哪兒呢?
鳳儀宮必定會去坐一坐,那畢竟是皇後。
貴妃的重華宮,也要去瞧瞧。貴妃嘛,她父親乃當朝大将軍,戰功赫赫,這個面子得給。
可祝靈胭,她憑什麽?
要家世沒家世,要位份沒位份。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麽?偏偏,皇上總是召她!
總是召她!
不僅僅是婕妤、美人們對此不甘,就連四嫔都沒有這待遇。
雖然她已經失寵了,但曾經得寵時的記恨,卷土重來。
一道道不善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衣衫灼破了。祝靈胭有點扛不住,又往閨蜜腿上擠了擠。
擡頭,只見貴妃又看過來。
那雙妩媚清冷的眼眸,仿佛藏着兩顆黑漆漆的彈丸,引爆了就能将人炸上天!
“……”
關我鳥事。
我都已經失寵了啊!!
這次,貴妃很快将視線移開了,仿佛只是随意掃過。
祝靈胭不由得松了口氣。
“別說你們了,本宮也難得見皇上一面。天子重社稷,這是黎民之福。”場面不太和諧,溫采盈作為皇後,便說起場面話。
衆人紛紛低頭,應道:“是,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除了靜嫔那個奇葩,沒人會在皇後面前,大庭廣衆之下抱怨自己不受寵。
又聊了點別的,便散會了。
祝靈胭跟着閨蜜走進內殿。
“靜嫔這小蹄子,頭是真鐵啊!”溫采盈感慨道。
祝靈胭不得不贊同:“真鐵啊!”
她敢跟貴妃正面剛!就這一點,祝靈胭就佩服她。
“對了……”想到貴妃,祝靈胭連忙把早上的事,對溫采盈說了。
溫采盈挑眉:“是嗎?我沒注意。”
那會兒她的注意力都在靜嫔身上了。
“她怎麽看的你?威脅你了?”往軟榻上一坐,盤起腿,就摸了把瓜子嗑起來。
祝靈胭想了想,道:“怎麽說呢?”回想貴妃的眼神,很難說那是威脅,因為她根本沒用力。
但祝靈胭還是怕。
要說靜嫔是個顯眼包,那貴妃就是後宮第一狠人。
劇情後期,包括靜嫔在內的很多妃嫔都嘎了,後宮就剩下小貓兩三只。
真正被皇上愛着的女人,也就不怎麽藏得住了。貴妃嫉妒女主受寵,又是給人大耳刮子,又是叫人在烈日下跪到暈倒,還往人頭頂上放梨子,然後拿箭射。
這幾樣,她哪一種都遭不住!
“如果她把我叫去重華宮,你一定要快點救我!”祝靈胭想想就心跳如鼓,抓着溫采盈的手,用力晃。
溫采盈被她晃得,鳳冠都要掉了,一手扶着,忙道:“放心吧。”
貴妃出身将軍府,她也不差,乃是丞相的女兒呢!
不然,怎麽她是皇後,貴妃只是貴妃呢?
“唉。”聽她保證,祝靈胭松了口氣,卻又忍不住嘆氣,“破後宮,啥玩意兒。”
根本不講道理!
一個破男人,有什麽好搶的?
如果說,低位妃嫔們争寵,除了愛情因素外,還因為得寵後待遇會變好。那貴妃這種地位的女人,根本就用不着啊!
她已經是貴妃了,這宮裏能給她委屈受的,一個都沒有——皇上都只能算半個。
可她還是陷了進去。
今天早上貴妃那樣看她,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想也知道,跟雲洛朝脫不開幹系。
不然,早不看她,晚不看她,雲洛朝過去一趟,就開始看她。不是他還有誰?
“你這種恐男患者是不會明白的。”溫采盈瞥她一眼,吐掉瓜子殼。
祝靈胭噎了一下,張口想要辯解,又放棄了:“唉。”
“沒關系。”溫采盈安慰道,摸着她腦瓜,“不明白挺好的,挺好的。”
吃過午飯,祝靈胭才從鳳儀宮離開。
“主子,剛才靜嫔娘娘來了。”剛回到流雲宮,就聽到月圓禀報。
月缺不在屋裏,不知道做什麽去了。
小豆子拿着抹布,正在擦櫃子。此刻,安靜地看過來,清秀的臉上浮出擔憂。
“哦。”祝靈胭驚訝了一下,就平靜下來,“她說是什麽事沒有?”
月圓搖頭:“沒有。”
一手扶她手臂,另一只手撫平她身後裙擺,服侍她坐下:“見主子不在,便去于美人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