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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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消息,祝靈胭沒當一回事:“嗯。”拿起筷子,吃起飯來。
雲洛朝總要搞事的,不可能指望他一直安安靜靜,那麽他召靜嫔就是意料之中了。
小豆子悄悄看她,見她面無表情,絲毫沒有失落或傷心的樣子,心裏暗暗松口氣。天子無情,主子能保守本心,不被繁華權勢蒙了眼,就是最好的。
吃過飯,天色還早,祝靈胭讓月圓陪着,在庭院裏散步。
屋檐下挂着宮燈,暈出昏黃的光暈,隐隐約約勾勒出宮牆的輪廓。
遠處高聳的樓閣沉沒在夜色中,祝靈胭想起常微檸的話,只覺它們像一尊尊伫立的兇獸。
“你怕鬼嗎?”她問月圓。
月圓面容平靜:“主子怕鬼?”
“有點。”祝靈胭點點頭,“你不害怕嗎?”
月圓的回答很有意思:“鬼不可怕,因為人死後會變成鬼。”
這倒是個思路,祝靈胭心想。
就聽月圓又說:“都說鬼會吃人、殺人。可如果鬼殺了我,我就會變成鬼,我就可以找它報仇了。”
她話鋒一轉,“如果是人害了我,我卻不一定能報仇。”
她總結道:“人比鬼可怕。主子,不要怕鬼。”
好,好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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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靈胭一下沒那麽怕了,她不再看朦胧的皇宮輪廓,別開眼道:“我們進去吧。”
再也不晚上散步了。真是自找罪受。
這會兒睡覺還早,祝靈胭叫來小豆子,給她講故事。
小豆子平時很安靜,但是特別好使喚的一個人,讓他幹什麽,總能奇異的辦到,連說故事也是。
“主子今兒想聽什麽?”他小跑過來,笑着問道。
祝靈胭道:“你随便講。不要吓人的那種。”
小豆子應聲:“奴才遵命。”
定了定神,張口就來:“從前,有一戶人家……”
也不知道他的腦子是怎麽長的,總能信口編出來各種各樣的故事。
祝靈胭常常聽不完,讓他留着,第二天接着講。他總是應下,第二天也沒忘記,能接着講。
“月圓,賞他。”
月圓知道她賞人的規矩,拿了二百文錢,裝在荷包裏,遞過去。
小豆子不好意思接,但是他推不掉。主子自打那次病好了,人就變了些。雖然還是不怎麽愛說話,性子卻強硬了許多,常常說一不二。
“奴才謝主子賞。”推不掉,他就高高興興地接過來了。
他如今也不同了,伺候的主子是正當紅的祝婕妤,旁人見了他,還要叫一聲“豆公公”。拿了錢回屋,也不會被人搶,說不定一覺醒來還會多些。
“你們也下去吧。”遣退小豆子,祝靈胭讓月缺月圓也退下。
兩人應了一聲“是”,放好手裏的物什兒。
“祝婕妤何在?”就在這時,一個冷傲的聲音傳來。
正退出去的月缺月圓頓住了腳步,擡頭往外看去。
祝靈胭也看過去,只見一名宮女提燈走進來,說道:“我們娘娘要見你。走吧。”
“靜嫔娘娘?”月圓皺眉道,她認得這個宮女,是靜嫔身邊伺候的,“娘娘不是在朝陽殿麽?”
話落,那宮女的臉色頓時沉下來,喝道:“我只問你們,走不走?”
這是什麽态度?月圓不悅,正要說什麽,祝靈胭先一步道:“不去。”
屋外的宮女臉色一愣。
月圓也意外,扭頭朝身後看去。
“送客。”祝靈胭直接道,轉身就往裏間去。
月圓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天晚了,我們主子要歇下了。有什麽話,還請靜嫔娘娘明日再吩咐。請吧。”
那宮女被祝靈胭幹脆利落的拒絕給噎住了,她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婕妤敢拒絕自家主子,愣是沒想到怎麽辦。
“祝婕妤,可要想好了!”她追着祝靈胭的背影,擰眉喝道。
祝靈胭沒給她半點兒反應。
人已經脫下鞋子,坐上床了。
月缺一手一個,把月圓和那宮女都推出門,然後反手關門。餘光也不瞥一個,擡腳就走了。
月圓性子圓滑些,對那宮女道:“慢走,不送。”
按規矩,她該叫這宮女一聲“姐姐”。畢竟她是靜嫔身邊的人,自己只是婕妤身邊伺候的。
但月圓曾經在皇後身邊伺候,性子仍是傲氣的。
那宮女氣鼓鼓地瞪了她一眼,終究是沒轍,跺了跺腳:“見風使舵!我們娘娘可沒……走着瞧!”
月圓神情一動,什麽都沒說,目送她離去。
祝靈胭完全不關心靜嫔為什麽叫她。
這麽晚了,愛誰誰,反正不去。
倒頭就睡,沾枕就着。
第二天早上,從月圓口中聽說了消息:“主子,昨晚靜嫔娘娘進了朝陽殿,被趕出來了。”
宮裏沒有秘密。之前祝靈胭半夜被趕出來,一夜之間傳遍了後宮。如今靜嫔遭到同樣的境遇,也是如此。
“哦?”祝靈胭夾菜的動作一頓,便恢複如常,繼續吃起來。
月圓在旁邊布菜,一邊詳細說着:“聽說靜嫔娘娘進朝陽殿,才剛剛半個時辰,就被趕出來了。”
什麽叫趕出來?當然是因為靜嫔的臉色很難看。
靜嫔本來就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或者說她就是那種有事都寫在臉上的性格,因此從朝陽殿回來時,還對着身邊的太監發脾氣。
“不知靜嫔娘娘怎麽得罪了皇上。”月圓說着,聲音壓得低低的,“皇上對後宮娘娘們着實有些……”
這不是她一個宮女該說的。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之前祝靈胭也被趕出來,叫人好生嘲笑一番。若非皇後娘娘力挺,這會兒還翻不過身。
靜嫔貴為嫔,就算被奚落嘲諷,好歹還是嫔,倒不至于多難過。只是皇上這樣,實在叫後宮很不安。
從來只見貪戀美色、在後宮流連忘返的皇上。像今上這樣對後宮無情的,實在少見。
“吃完了。”祝靈胭擦擦嘴,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月圓送她出門。
庭院中,另外兩位婕妤已經準備好了,正湊在一塊兒說悄悄話。
這場面祝靈胭很熟,當初她被趕出朝陽殿時,美人們就是這麽湊一塊兒的。
“哎呀,祝婕妤聽說沒有?靜嫔娘娘昨晚……”一邊往外走,一邊跟她說話。
看着神情,頗有些竊喜。後宮就這麽多人,皇上厭棄的越多,她們的機會就來了。
“禍從口出。”祝靈胭看兩人一眼,奉勸道。
靜嫔是什麽好性兒的?那是心胸狹窄,睚眦必報,手段狠辣的主兒。
被她知道誰嘲笑過她,等她回過神,非得把仇報了不可。
被她警告一句,兩位婕妤頓時噤聲。雖然還有些不服,但到底不再說了。
一路上,跟另外三位婕妤彙合,又跟美人們彙合。
抵達鳳儀宮不久,貴妃等人也到了。
“給皇後娘娘請安。”
溫采盈坐在上首,溫和擡手:“平身吧。”
祝靈胭偎着她而坐,視線在殿中一掃,發現缺了靜嫔的身影。
不僅是她,其他人也看向往日靜嫔坐的位置,只見椅子上空着。
溫采盈察覺到衆人視線,解釋一句:“靜嫔妹妹身子不适,在宮中休養。”
衆人了然。
什麽生了病。無非是昨晚丢了臉,她要面子,才不來的。
“要不,待會兒咱們去瞧瞧她?”說話的是熙嫔。
她一向很會做人,說出這話倒也不突兀。
端嫔冷笑一聲,端起茶杯,不言語。
貴妃如常淡漠,只是神情看上去有些困惑。
玉嫔低頭撫弄腕上的珠串,倒是輕聲應了句:“好啊。”
“那咱們結伴去。”熙嫔立刻看過去道。
今天的話題也沒什麽新鮮的。無非是聊聊天氣,聊聊吃喝,說說閑話。
散會後,祝靈胭跟着溫采盈進了內殿。
“昨晚靜嫔派人叫我。”她坐在軟榻上,說道:“我沒去。”
溫采盈不覺得有什麽:“不去就不去。怎麽,她難為你了?”
“沒有。”祝靈胭搖搖頭,“都那麽晚了,她難道派人來抓我嗎?如果她這樣做了,才真叫人笑死。”
靜嫔多好面子啊。因為這事,都不來請安了。如果做得出大半夜抓低位妃嫔撒氣的事,真是能被人笑上三個月。
“嗯。”溫采盈很淡定,“別怕她,有事派人來說一聲。”
祝靈胭乖乖點頭:“嗯。”
她倒不怕靜嫔。因為,她心裏有了一個猜測。
在鳳儀宮坐了一會兒,祝靈胭就走了。
行至半途,意料之中的,見到靜嫔身邊的宮女。已經換了一位,态度很客氣:“祝婕妤,我們娘娘有請。”
這次祝靈胭沒有拒絕,擡腳就跟着走了。
抵達碧霄宮,發現宮裏氣氛凝滞,偌大的宮殿竟然沒有什麽雜音。行走的宮人們低着頭,神色匆匆,噤若寒蟬。
“娘娘在裏面。”引領她的宮女在臺階前停駐,沒有跟進去。
祝靈胭擡腳,邁上臺階。
上次來這裏,宮女們花團錦簇,侍奉着尊貴的主人。這一次,殿內空空蕩蕩的,一絲兒聲響都沒有。
窗前的軟榻上,靜嫔斜倚在繡枕上,側頭看向窗外,妝容精致,但渾身散發着令空氣結冰的低氣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