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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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第一反應是不信。

長眉蹙起,倏然起身,來到祝靈胭跟前,繞着她走了兩圈。

皇上召她侍寝,不是一次兩次。而她竟然說,皇上從未寵幸過她?

“你此言可當真?”

祝靈胭答道:“不敢欺瞞娘娘。”

不敢欺瞞?那就是确有其事?可是,這是為什麽?

貴妃想不明白,忽然想到一事,站定腳步問道:“你跟靜嫔,也是這麽說的?”

後宮上下,沒有人不知道靜嫔的性子。她幾番找祝靈胭,而祝靈胭皆是全須全尾地出來了。

“是。”祝靈胭承認了。

貴妃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妩媚的眼眸,浮起迷惑與不解。

她覺得祝靈胭沒必要撒這種謊,這種又丢臉、又暴露皇上私事的話,借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胡說。

可是,為什麽呢?皇上為什麽召而不寵?

想不明白的貴妃,在屋子裏轉來轉去。忽然,她腳步頓住,又朝祝靈胭看去。只見祝靈胭站姿松弛,面上不見窘迫與難堪。

“皇上為何不寵幸你?”她問道,“你知道什麽?”

尋常妃嫔,不承皇恩,應該羞愧難當,藏着掖着還來不及。怎麽會被她一問,就毫不掩飾地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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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隐約感到,仿佛有一層面紗,即将被揭開。

“回娘娘,妾身有所猜測。”祝靈胭說道,“只是擔心說出來,娘娘以為天方夜譚。”

貴妃道:“你說就是。”

她聲線沙啞軟綿,與靜嫔的跋扈、銳利截然不同。但祝靈胭并未因此放松:“妾身猜測,皇上心有所愛。”

正如她剛才所說,貴妃聽了這話,表情就像聽了天方夜譚一樣。

“娘娘就當我沒說過。”祝靈胭立刻低頭。

貴妃的表情漸漸變得荒謬,匪夷所思地瞪着她。

她連“君王有疾”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祝靈胭的猜測會是如此!

心有所愛?所以不寵幸後宮妃嫔?這是什麽荒唐的定論?

“你有什麽證據?”她沒有像靜嫔似的發火,而是問道。

祝靈胭沒有證據。連皇上身邊的大太監都不知道這事,她上哪兒找證據去。

“回娘娘,妾身沒有。”

“沒有證據你就敢胡說?”貴妃的聲音沉下來,“你有幾條命,敢這樣妄加揣測!”

祝靈胭苦笑一聲,說道:“娘娘,妾身壓力很大。”

整個後宮裏,她侍寝的次數是頭一份兒的,連貴妃都比不上,更別提旁人。

一個個都覺得她得寵,可她是真的沒有。皇上只召她,不寵她,她琢磨琢磨有什麽問題嗎?

貴妃一想,有些理解了。

現在各宮視她為眼中釘,如果不是皇後娘娘護着,她早被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那你猜到是誰沒有?”她又問。

祝靈胭繼續低着頭,說:“妾身猜到了。但是皇後娘娘說,不要告訴別人。”

“什麽?”貴妃驚訝道,“皇後娘娘也知道了?”

“是。”祝靈胭答道。

貴妃對這個結果竟然不覺得意外。

她想,從一個多月前,皇後就對祝靈胭另眼相待,難道是從祝靈胭這裏知道了什麽?

她看着祝靈胭,又開始懷疑,她不是沒有證據,而是不願意拿出來。

“本宮也要知道!”她沉聲道。

憑什麽皇後能知道,她不能?

祝靈胭的腦袋垂得更低了:“請娘娘恕罪。”

一句話把貴妃氣得,頭頂幾乎冒煙。她貴為将軍之女,沒有封皇後,而是區區貴妃,已經讓她很不痛快!

現在出了這種事,皇後已經知道了,卻故意要瞞着她?

“出去!”她冷冷說。

祝靈胭忙屈了屈膝,一溜兒煙跑了。

貴妃連一刻都不等,即刻擡腳往外走。

進了鳳儀宮,她直接問溫采盈:“皇上心裏的女人是誰?”

溫采盈看見她,眉頭挑動一下,說道:“祝婕妤告訴你了。”

“那人是誰?”貴妃問。

溫采盈低頭,慢條斯理地吹着茶面,說道:“我知道。但我不告訴你。”

貴妃氣得,妩媚的大眼睛滾圓,差點就掀飛她手裏的茶杯:“為什麽?”

溫采盈不急不緩,繼續道:“倘若我告訴你了,然後呢?”

這句話把貴妃問住了。

她眼底一閃,抿住了唇。當然是殺了。

這種禍害,有她在一天,皇上就不會寵幸後宮,荒唐的守身,叫其他人還怎麽活?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溫采盈道,“你想把人殺了。好,殺了之後呢?”

她擡眼看向貴妃,“殺了她,皇上就會回心轉意,往後宮走動了嗎?”

貴妃冷冷道:“那也殺!”

想到皇上居然喜歡一個不知名的女人,為了那個女人守身如玉,害她小意侍奉也得不到一個好臉,還懷疑起自己的魅力,貴妃就覺得那個女人該死!

她倒沒有懷疑,祝靈胭說的是假——連皇後都認定了,多半跑不了了。

見她一臉殺氣騰騰的樣子,溫采盈無所顧忌地翻了個白眼:“本宮要忙了。貴妃自便吧。”

然而她不說出那人是誰,貴妃如何肯回去,繼續問道:“那人到底是誰?”

溫采盈淡淡道:“妹妹在說什麽,本宮聽不懂。”

“……”貴妃。

她有些惱怒,又有些沮喪,抿唇瞪了皇後一會兒,擡腳走了。

她自己會找出來的!

“對了,既然妹妹是從祝婕妤那裏打聽出消息的,還請妹妹別忘了答謝祝婕妤。”身後,傳來一聲。

貴妃腳下不停,仿佛沒聽見。

“那孩子膽子小,被妹妹叫去一通問話,怕是要多想了。”溫采盈繼續道,“若是妹妹不便,我以妹妹的名義送東西給她壓驚,也是可以的。”

貴妃正擡腳邁過門檻,聞言說道:“不勞煩。”

她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她多事!

祝靈胭前腳回到寒翠宮,屁股下的椅子都沒坐熱,就收到了重華宮送來的賞賜。

她一頭問號。貴妃是這麽體貼的人嗎?

不過,有賞賜誰不喜歡,而且貴妃宮裏的東西真的不錯。

倒是各宮因此頗不平靜。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天上下紅雨了?究竟發生什麽事,貴妃居然會賞賜祝婕妤?

皇上寵她就算了,皇後也喜歡她,靜嫔那個脾氣都沒撕了她,如今連貴妃也待她看重?

各宮的好奇,暫且不提。

祝靈胭得了空,就往碧霄宮去了。

“來做什麽?大紅人。”見了她,靜嫔一臉譏諷地道。

祝靈胭忙道:“來向娘娘彙報最新情況。”

“什麽?”靜嫔臉上淡淡。

祝靈胭笑了笑,說道:“我沒有背叛娘娘,也沒有欺騙娘娘,娘娘相信我。”

靜嫔眉頭一皺,不耐煩道:“說正事!”

要不是相信她,靜嫔早就将她收拾的不知東西南北了!

祝靈胭不再扯閑,走上前,湊到她耳邊說:“娘娘,我還是處子之身。”

輕輕細細的聲音,鑽入耳中。

靜嫔本是佯裝淡定,可是聽了這句尺度上天的混賬話,騰的一下臉上紅了,眼睛都潮濕起來了。

她用力把祝靈胭推開,瞪她道:“有沒有個正形!”

明明有別的說辭,偏她要這樣直白赤咧的,靜嫔又羞又氣,狠狠剜她。

祝靈胭嘆口氣,說道:“我在娘娘跟前,還要什麽臉呢?”

一句話說的,兩人很親近似的。

偏偏她們的确有着共同的秘密,那就是都被皇上召喚,又都侍寝失敗。

“莫非……”靜嫔怔怔的,不自覺攥緊帕子,心裏發沉,像是掉進一個深不見底的黑窟窿裏。

皇上一個月召了祝靈胭三次,可祝靈胭還是處子之身,這豈不是說,皇上就是不行?

不然還能是什麽原因?

祝靈胭沒有像對貴妃那樣,告訴她實話。

靜嫔性子不夠沉穩,告訴了她,怕不是要把後宮翻個底朝天,鬧起來,反而惹急了雲洛朝,死得更快。

“你也告訴貴妃了?”想到什麽,靜嫔問道。

祝靈胭沒瞞着她:“是。貴妃娘娘問我,我一個害怕,就全說了。”

靜嫔撇嘴。

這膽子小的:“本宮就沒見過比你更膽小的了。”

祝靈胭不承認:“妾身只是惜命。”

面對大佬,還硬骨頭,何必呢?

這下靜嫔說不出什麽了,有些疲憊地擺擺手:“你走吧。”

一次又一次的實錘,讓她越來越難過,只覺得後半生都沒盼頭了。

祝靈胭行了一禮:“是,娘娘保重。”

轉身退出去了。

不管怎麽說,祝靈胭徹底紅了。

身邊來往的人,也更多了。都想弄清楚,她如此紅的原因。

祝靈胭沒有再閉門不見,來人就招待,瓜子花生茶水,從來不怠慢。

反正都不是她掙的,撒出去不心疼。

有人覺得她傻,有人覺得她在炫耀、賣弄,但不論如何,後宮還算風平浪靜。

這不是雲洛朝要的。

“哪裏出了變故?”他忙完公務,坐在龍椅上,沉眉思索。

按照他的設想,順利的話,兩個月前祝靈胭就該死了,這會兒靜嫔也差不多了。

可是,兩個月過去,祝靈胭還好好兒的,他一連三召都沒能看到想要的!

究竟哪裏出了問題?雲洛朝想不通,就放下了。對他而言,選擇實在太多。

“皇上,您有陣子沒進後宮了,今兒到後宮走走?”旁邊,李為霜建議道。

雲洛朝垂眸掩住涼薄,拿起一本治國策論就看起來:“沒空。”

“是。”李為霜不敢多勸,悄悄退到一旁。

暮色暗沉。

星光漸漸亮起。

李為霜站得腿腳酸麻,眼皮子發澀。他悄悄打了個哈欠,瞧了眼沙漏,出聲道:“不早了,皇上,歇下吧?”

雲洛朝似乎也累了,放下書卷,站起身來。

然而,他擡腳往外走去:“随朕走走。”

“是。”李為霜立即跟上。

入了夜,皇宮顯得極為安靜,二十丈外巡邏侍衛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一縷淡淡的琴聲,從遠處悠悠傳來,李為霜面露訝異,當即就想說:誰這麽沒規矩,大晚上彈琴?

“何人在彈琴?”雲洛朝駐足,靜聽起來。

李為霜跟着分辨了一會兒,說道:“似乎是從那邊傳來的。”

他指着東南角的方向,雲洛朝眼神閃了閃,擡腳道:“去看看。”

他仿佛來了興致,出了朝陽殿,循着琴聲就進了後宮。

一路來到玉芙宮外。

“原來是玉嫔娘娘。”李為霜驚訝道。

這大晚上的,玉嫔娘娘不睡覺,怎麽彈起琴來?

但皇上沒有因此不悅,他自然也就咽下。上前,敲門。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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