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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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不妙了。
有孩子玩沙包的時候,擲偏了,砸到了玉嫔,在她雪白的額頭上砸出一塊烏青。
原本她是能躲開的,但她當時在出神,反應慢了半拍,這就沒能躲開。
雲洛朝在朝陽殿,第一時間接到消息,頓時大怒:“取締蒙學館!”
原本他就看蒙學館不順眼,如今傷到他心尖尖上的人,更是給了他借口,立刻閉館,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溫采盈知道他的德性,便沒費口舌,當即就傳令下去。
“也沒傷得很重啊。”
“小寧又不是故意的。”
“都給她賠罪了。”
得知要關停蒙學館,妃嫔們心中不滿,連連怪玉嫔。
玉嫔也覺得小題大做了,忙向雲洛朝求情:“皇上,我沒事,不用如此的。”
但雲洛朝關停蒙學館,倒不是為了她。她受傷這事,只是給了他一個契機:“不用再說了。”
玉嫔無法,只得認下。
她心中覺得皇上待她太愛重了,面對妃嫔們的埋怨,都不往心裏去了。
這件事情,傷害最深的是孩子們。叫小寧的孩子,被吓壞了,他家裏連連賠罪,去玉嫔的娘家賠罪,來宮裏向皇後賠罪,只希望玉嫔娘娘別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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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小寧,其他孩子們很舍不得離開,被送出宮的時候都是抹着眼淚的。
“別傷心。”祝靈胭趴在馬車門口,認真地往裏面看去,“還會再開起來的。”
她在蒙學館一向有威信,常家那位小公子就說:“那你說話算話。”
“算話。”祝靈胭認真道,“回去吧,都別哭了,等先生們的好消息。”
聽了她的安撫,孩子們才漸漸平複下來,對她行了一禮:“先生,再見。”
“再見。”祝靈胭擺擺手,目送馬車離去。
蒙學館閉館,未必是一件壞事。
不就是沒事情給妃嫔們做了嗎?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還能閑着她們不成?
“娘娘,您覺得如何?”這日早會上,祝靈胭将自己對蒙學館的打算說了出來。
宮裏開不下去了,那就轉移到宮外。
選個宅子,挂上牌子,把教具搬過去,另挑選培訓一些先生,不就成了嗎?
“這次,咱們收費。”祝靈胭還道,“收取的束修,就給後宮妃嫔們做補貼。”
這是創收了呀!
之前,因為是她們主動,要大臣們家的孩子進宮來,不好意思收取費用。給妃嫔們發的俸祿,都是從內務裏出的。
當然,也沒委屈她們就是了,哪個孩子不悄悄順點東西進來,貼補她們?
但現在不一樣了,光明正大地收費,多的是孩子想進來。
因為,這是宮裏的皇後娘娘開辦的蒙學館!每個月,皇後娘娘、貴妃娘娘等,要視察的!
“不錯。”聽完她的主意,溫采盈贊許地點點頭,然後看向其他人,“你們以為如何?”
其他人當然也沒意見:“但聽娘娘吩咐。”
既有銀子拿,又有出宮的機會,誰會不同意呀?要說,祝婕妤的腦子怎麽長的,怎麽這樣雞賊呢?
面對一雙雙探究的目光,祝靈胭只是淡淡笑着,坐在皇後娘娘腳邊,鎮定自若。
她也不是一點腦子都不長。
多少還是有點兒的。
蒙學館遷館的事,沒什麽意外,進展得很順利。
只不過,宮裏又發生一件事。
“我不同意。”聽完雲洛朝的話,溫采盈直接拒絕了,“玉嫔未有功德,就這樣晉升妃位,難以服衆。”
雲洛朝想要給玉嫔升位分,需要溫采盈這邊也蓋個章。
溫采盈不同意,因為雲洛朝提出,玉嫔晉升為玉妃後,搬回原來的住址——反正蒙學館現在空了。
他始終認為,當初玉嫔被強迫遷宮,是一種恥辱,非要洗涮回來。
“素素侍駕有功,朕要升她的位分,有何不可?”他冷冷道。
原本是打算等玉嫔懷孕後,趁機升她的位分。
但現在雲洛朝不耐煩等了,他就是要升她的位分,讓旁人都不能欺侮她!
“皇上非要如此,倒也可以。”溫采盈話鋒一轉,“但玉嫔妹妹升位分後,嫔妃就空出一個位子來。”
“正巧,祝婕妤一直協助我管理後宮,功不可沒,不如将她一并升了。”
“就封為麗嫔吧。”溫采盈随便想了一個封號,“正好蒙學館空出來,改為靈犀宮,令她住進去就是。”
聽了這話,雲洛朝的臉色很難看:“皇後!你不要放肆!”
“皇上寵玉嫔妹妹,我從未說過什麽。”溫采盈直直看着他,“但我才是皇上的發妻。皇上,不要太過分了!”
他給過她臉面嗎?
溫采盈是不計較。她若計較起來,雲洛朝還真拿她沒辦法。
說到底,他總是理虧的。
瘦削蒼白的臉龐,陰沉冰寒,冷冷盯了她一眼,甩袖就走:“你随時可以不是!”
溫采盈翻了個白眼,說道:“恭送皇上。”
她當然随時可能被廢。
他還随時可能被造反呢!
拽什麽啊?
“真有你的!”祝靈胭得知自己升位分了,別提多激動了,嫔妃哎,她這樣不會宮鬥的人,居然有這一天!
“呵。”溫采盈挑高眉頭,眼神輕蔑,“早說過了,誰鬥得過誰,還說不準。”
祝靈胭比出一個“六”,搖了六遍。
“不過,你怎麽給我取這麽個封號啊?”麗嫔,有點土。
溫采盈當時也是随口一說,但她不能承認,瞥過去道:“麗嫔,一聽就知道你很美麗,這不正符合你的形象嗎?”
“不然,秀外慧中,封你個慧嫔?”
祝靈胭忙搖頭:“還是麗嫔吧。”
玉嫔晉升為玉妃,成為第一個妃位的妃子。
祝靈胭則是一躍成為麗嫔,與靜嫔、熙嫔等人平起平坐。
原本該被嫉妒的,但因為玉妃擋在前頭,她的晉升倒讓人覺得心服口服,主動上門道喜。
麗嫔?自己人!
“我現在待遇好了。”面對上門的姐妹們,祝靈胭都很客氣地招待了,“以後想吃什麽,想用什麽,缺什麽了,就來我這裏拿。”
衆人更是看她順眼了。聽聽!這才是自己人,這才是實在話。
“麗嫔娘娘待咱們真心實意,咱們也不是白眼狼。”
“就是。一直以來,蒙娘娘關照已經很多了。”
“娘娘有用得上咱們的,也只管說。”
真心的,客套的,總之話非常好聽。
相比之下,玉妃那裏就冷清不少。
她高興不高興的,其他人也不在乎了。蒙學館關閉了,衆人正尋思着幹點什麽呢?
宮外。
一座深宅內。
昏黃燭光閃動着,映出門上的身影:“這是什麽?”
雲間低頭,看着地上,寬松衣衫下的身軀繃緊,聲音微微發顫。
在他旁邊,是一名中等身量的黑面男子,眼神精銳,說道:“王爺,您不能再游手好閑了。”
“我問,這是什麽?”雲間仍然盯着地上,腮邊肌肉咬得繃緊,低聲喝問。
中年男子低頭,目光漠然極了,還有一絲不屑:“王爺,這是屬下給您上的一課。”
雲間倏然擡頭,朝他看過去,眼圈已然泛紅:“我說過,此生沒有志向,為什麽逼我?”
他是雲洛朝的叔叔,跟先皇是兄弟。當年先皇繼位時,他才只有兩歲。
什麽都不懂,保住了他的命。這些年來,他在皇兄的眼皮子底下,過着閑散平常的生活。
他很滿意這樣的生活。為什麽逼他?
中年男子嘆息一聲,說道:“王爺,莫大将軍已經交還兵權,您明白這其中的意味嗎?您的侄子,如今龍椅上坐着的那位,不會放過任何威脅。”
“即便您什麽都不做,只要您身上流着雲氏的血,他就不會放過您!”
屋裏,還有另外幾位謀士。
他們是父皇留在他身邊,保護他性命的。
這些年,他們逼着他讀書、習武,雲間很不喜歡,但也照做了。
“巧巧又做錯了什麽?”他顫抖着,目光直直盯着中年男子,往日那雙清潤的眸子,泛着紅,極為銳利。
中年男子低頭,看了一眼地上,雪一般潔白的羽毛染滿殷紅血跡,僵直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早已死去多時的鳥。
“屬下想告訴王爺。沒有權勢,您什麽都保護不了。”中年男子說道,“如此,您還要繼續做一個閑散王爺嗎?”
因為他無權,因為他不争,所以他養的鳥,無辜死去。
它不會再撲棱着翅膀,用清脆的聲音喊:“姑娘,姑娘,好姑娘。”
“吃飯,吃飯,雲間吃飯。”
“快跑,快跑,壞人來了。”
雲間低頭,嘴唇翕動着,視野模糊一片,看不清地上躺着的染血白影。
在巧巧的屍體旁邊,是一張張撕碎的紙片。那是他畫的畫。
有個好姑娘,住進了他心裏,他被巧巧慫恿着,畫了她的畫像,一幅又一幅。
可現在,巧巧沒了,畫也碎了。就如他的心,他的良知,他的世界。統統被摧毀了。
“好。”他說。
所有逼他的人,所有害死巧巧的人,都會為之付出代價。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
有人将燈盞遞到他手上。
中年男子手一翻,燈油滴落,迅速染滿碎紙屑與巧巧的屍體。
雲間猛地意識到什麽:“住手!”
但是已經晚了,火苗已經落下,飛快殘卷着地上的碎片。
“抓住他!”中年男子喝道。
立刻有人上前,将雲間鉗制住,不讓他去挽救地上的鳥屍與畫。
“放開我!放開——”雲間拼命掙紮,嘶吼出聲,手腳掙動。
他畢竟習武多年,抓他的人很快被他掙脫,放開了手。
但已經晚了,火苗已經将畫像碎片吞沒,只餘一地卷起的殘灰。
至于巧巧……
雲間顧不得什麽,赤着雙手,撲滅巧巧身上的火。一具焦糊的鳥屍露出來,面目全非,再不見靈氣十足的漂亮模樣。
淚水滴落,濺在巧巧的殘軀上,一滴又一滴。
“王爺,振作起來。”中年男子的聲音虛僞又冷酷。
雲間沒出聲。他低着頭,捧着巧巧的屍體,好一會兒,才慢慢動了。
他站起來,将巧巧的屍體揣入懷中,雙眼赤紅:“好,很好。”
變故發生得極快,沒有任何人反應過來,雲間已經抽出侍衛的佩劍。
“唰!”
雪亮的劍尖捅入中年男子的胸口。
“王,王爺……”中年男子的臉上充滿錯愕,震驚,不敢置信。
他低頭看着胸口的劍鋒,張了張口,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雲間轉動劍柄,将他的心髒攪碎,而後蓄力一拔。
血點濺在他如玉的臉上,映着他赤紅的眼睛,竟有幾分邪魅,再不見往日的清潤隽雅。
“咚!”
中年男子最終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他大睜着眼睛,向後倒去,屍身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室內一時寂然。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其他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叮。”雲間扔了劍,轉身看着身後的幾人,包括逼他的,包括壁上觀的,他嘴角緩緩上揚,“諸位。”
“擇日不如撞日。”
二更~(頂鍋蓋逃走,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