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一刻，幸福

這一刻，幸福

沒有開燈的房間裏，沉浸在一片黑暗中。

透明的落地窗外，雖然有昏黃的路燈，但是那些柔和的光芒，照不進房間裏的任何角落。

杏子坐在地上，将頭埋進兩膝之間，纖瘦的肩膀微微顫抖着，嬌小的身子，縮成了蝦米狀靠在冰涼的玻璃上，毛茸茸的短發，沒有精神的耷拉着；蒼白的臉色，隐約可以從縫隙中看的見。

“爸爸，我求求你；讓我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行嗎？”她站在病房外，跪在地上，祈求。

冰冷的病房裏，什麽都是慘淡的白色。

她手裏端着盛滿溫水的盆子，一步一步走的小心，輕輕地腳步，像貓兒一樣極力的克制着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她微微弓起腰，蒼白的臉頰上，還有沒有來的及擦幹的眼淚；一雙漂亮幹淨的眼瞳裏，綻放出美麗耀眼的光芒。

她将水盆放下，青白的小手移到已經被蓋了白布的床頭，然後，鼓起勇氣拉開。

俊美的五官，漂亮的鼻梁，濃濃的眉毛，還有那張總是親昵的喊着她名字的嘴唇。

她的指尖，輕輕地摸着他的臉，慢慢的摩挲着他的臉，動作，很輕、很輕。

笑容，随着她眼角低落的淚，笑出來。

一掬清水，被她捧起；淅淅瀝瀝的水聲，就想外面下雨的聲音，淡淡的、柔柔的。

白色的毛巾，溫暖的擦拭着他的臉；她始終認為，他只是睡着了，只是，這一覺好像要睡很久，很久。

“今天早上，我去看了我們養的小貓，它快要做媽媽了，圓圓的肚子，圓圓的身體，懶洋洋的躺在我們為它做的小窩裏，伸了伸腿想要來抓我，被我躲開了。”她小聲的說，低着頭在他耳邊小聲的話，這些話，不是情話；但是聽起來卻是暖洋洋的，讓人心裏不由自主的感覺到很舒服，很舒服。

“你說過，要是小貓生了寶寶，我們就一起給小小貓起名字，你想了多少名字呢？反正我有想了好幾個呦，到時候你不許跟我搶，等把我的名字都用完了，再用你想的名字，好不好？”她笑着睜大眼睛，對着他說着自己的計劃，見到他不做聲，就神秘宛然的笑出聲來，只是，這笑聲越是動聽，她眼角的淚就越是往下掉，直到臉上布滿了淚痕，她還是動人的笑着，“你不說話，那就是同意了；廉，我就知道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不管我做什麽你都會同意，是不是？”

溫熱的白毛巾，随着她的聲音擦着他的臉，他的脖子，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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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明明就這麽真實的摸着他，感覺着他，甚至還聽見了他的心跳，摸到了他的脈搏；但是為什麽醫生說他走了呢？

廉，你要去哪裏？

你還會回來嗎？

杏子等着你，你一定要回來啊！

她看着他笑，看着他緊閉的眼睛笑，低頭輕吻着他的嘴唇笑；他明明是溫暖的，他，真的是溫暖的，所以，他，沒有走，對不對？

白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這間什麽都是白色的房間裏。

她笑着爬到他的身上，小小的手臂，緊緊地抱着平躺在床上的他，癡癡地抱着他，然後閉上眼睛，“我的王子，這世上最愛我的人是你，最愛你的人是我；所以，你一定要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坐起身；将蓋在他身上的白布又蓋好；只是，當她将白布快要蓋到他頭上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只是将白布蓋到了他的脖頸處，像掖被子一樣，輕輕地掖在他的脖頸間；低着頭，輕啄着他的額頭，說了句：“~安！”

白色的短裙，穿在她清瘦的身上。

細細的手腕，依然是端着那盆清水離開。

只是，當她走到門口，嬌小的身子就再也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劇痛，終于在盆子掉落在地上的同時，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她感覺不到疼，只是覺得渾身上下，都好冷。

白色的短裙，被地上冰冷的水漬打濕；帖服在白色的地面上；她，就像凋謝的郁金香，在安靜的空氣中，沒有了生機，只能看見花瓣的殘落。

一雙揪痛的小手，緊緊地捂着發疼的胸口，蒼白的嘴唇，瞬時變成了醬紫。

她眨眼，期待的回頭，揚起那張蒼白無血的臉頰，回眸看躺在床上，徜徉在白光中的他。

小手，從胸口移開；在空氣中抓着，拼命、努力地抓着；她看見他在白光中笑，看見他在白光中等她，看見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像天使一樣，突然從身後長出了透明的翅膀，輕輕的揮舞着，溫柔的喊着她的名字。

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白色的霧，白色的一切，是她最後的記憶。

廉，請你走的慢一些，等等她，等等她。

…………

……

沉重的敲門聲，不知從什麽時候又響起。

杏子從回憶中清醒，冰涼的臉頰上，早已布滿淚痕。

青白的手指，不自然的蜷曲着；青色的血管，就算是在沒有開燈的房間中，還是能隐隐看見。

手指，不自覺地又碰到了胸口；已經結疤的傷口，猙獰的印嵌在胸膛上；杏子幸福的閉上眼睛，就像是在摸着廉溫熱的臉頰一樣，漸漸，嘴角的笑痕代替了眼底的悲傷。

她和廉，從來不曾分開。

他的心跟她的心，永遠在一起跳動着。

只要她活着，廉就活着。

就算是醫生宣告手術失敗，就算是參加了廉的葬禮，就算是她離開了那座開滿了紫色郁金香的城堡，她和廉都不會分開。

廉，這世上，最遙遠的地方不是你在天國，她在人間，最痛苦的分別不是你已經不能呼吸，她還存于人世；她始終的幸福的，因為你，從來不曾離開；以前，活在她的眼前，現在，住在她的心裏；連接着她的血脈，牽連着她的思想，攜手着她的人生。

紫色的郁金香，那個有着永不磨滅的愛情的幸福話語，是屬于他們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