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深秋的山林,地上鋪了一層枯葉,踩上時沙沙作響。
家裏的柴用的差不多了,要去砍些屯着。
沈蔚跟在祁二身後,邊感慨山中美景,邊唏噓山路難行。進山時祁二砍了根木枝,兩人一人拉着一頭,牽着表妹往前走。
林子外邊的樹枝被砍得差不多了,他們只好往深處去。
沈蔚走到後面有些吃力,好幾次差點跌倒。
“叫你在家,非要跟着來。”祁二在表妹又一次快摔倒時扶住了她,忍不住蹙眉道。
“我不過是想幫幫你。”沈蔚早已摸清楚了表哥的脾性,不再像剛開始那般,被他一個眼神就能唬住,現在的她被訓完還能小聲回一句嘴:“表哥你那麽兇做什麽?”
祁二睨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細胳膊細腿的,能幫上什麽忙?
走到這,木枝牽扯着反而礙事,他索性丢了,直接握着她的手腕走。
沈蔚胸腔裏的一顆心像小鹿亂撞,她感受到隔着衣袖傳來的熱度,是那樣讓她踏實安心。借着他的力,腳下的山路倒真是好走了許多。
到了地方,祁二拿着砍刀利落地劈柴,沈蔚手忙腳亂地幫他撿散落的樹枝,的确是省了他不少事。
砍得差不多後,兩人坐在地上歇息,沈蔚累的氣喘籲籲,反觀身旁的祁二,面不改色。
山上飛蟲多,她脖子剛才不小心被咬了一口,撓出了一片紅。
“怎麽了?”
“好像被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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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看下。”祁二擔心她被毒蟲咬,示意她把手拿開。
被咬的地方在耳下的位置,沈蔚放下手,偏過頭去讓他看。
因為出汗,幾縷被浸濕的頭發粘在她肌膚上,随着汗滴滑落的方向往下,白皙的脖子上有幾條顯眼的抓痕。
所幸只是普通蟲子,祁二收回目光,喉結動了動,吐出幾個字:“別撓了,當心抓破皮。”
聽到這句,沈蔚立馬聽話地放下手,生怕留下些疤痕。
回去的路上,祁二因為要背柴,騰不出手牽人,所以挑了條稍微平坦些的路,雖然遠了些,可走起來沒那麽費力。
“表哥,那是什麽?” 沈蔚邊走邊欣賞山色,遠遠看到一樹棵結滿紅彤彤果子的樹。
“野山楂。”祁二順着她的眼光看過去。
好在這條路偏遠,少有人走,不然這野果早就被人摘完。
見她聽完一臉欣喜後,他放下柴,說了一句:“你在這等我。”
他走到樹下,因為身量高,躍起身便能摘到,幾下過後,大手捧着一堆回來,讓沈蔚用衣擺兜着。
“回家我做糖葫蘆給你吃。”沈蔚看着懷中的山楂,笑着道。
她愛吃甜食,小時候因吃得太多,被父親責令不許再出去買,也不讓廚房做甜點。于是她纏着母親教她做糖葫蘆,借着學的名義,邊做邊吃。
祁二沒将她這句話當真,畢竟表妹剛來時,連火都不會燒,更別提其他了。
當他看到沈蔚回家後,洗山楂、熬糖漿、裹糖衣一氣呵成,着實有些吃驚。
沈蔚看着表哥俊臉上的詫異,淺淺一笑,将一顆糖山楂遞到他眼前,“嘗嘗看。”
祁二擡起手,接過放入嘴中,咬破糖衣後,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散開。
“怎麽樣?”沈蔚眨着眼,一臉期待地望着他。
一粒糖渣恰巧抵在祁二舌尖,他看着眼前人,此刻嘴裏只剩下甜味,“很好。”
沈蔚臉上的笑容綻開,開始打起了小算盤,“我看樹上還結了好多,我們可以多做些拿到鎮上去賣,也能有筆進賬。”
祁二近來不忙,看她興致高昂,就陪着她弄。他回山上摘了許多山楂,又去五嬸家借了些糖,由沈蔚慢慢制作。
做完後他們先送了好些給五嬸家,五嬸家裏其他人都出門去了,只有方武一人。村裏少見這種吃食,他吃一口後直誇沈蔚手藝好。
“這算得上什麽好,等你以後去京城,那裏糖葫蘆的味道才算正宗。”
方武睜大眼:“蔚姐姐你還去過京城嗎?”
沈蔚驚覺失言,穩着臉色道:“小時候爹爹上京城做生意,帶我去過。”
說完她故作不經意地看了眼祁二的臉色,見他并無任何懷疑,才放下心來。
兩人連着兩日去鎮上叫賣,還真賺了幾百文錢,抛開買糖花費的,最後也剩了不少。
将錢放進罐子後,沈蔚滿足一笑。若是放在從前,她萬萬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為幾百文錢喜笑顏開,丢了一身的文人風骨。果真是要過了苦日子,才能體會尋常百姓的艱辛。
“就這麽開心?”祁二站在她身後道。
“這可是我自己掙的第一筆錢,當然開心了。”她有些惋惜道:“可惜山楂沒了,不然還能賺一些。”
祁二被她這副模樣逗笑了,“你就知足吧。”
沈蔚頭一次見他這樣笑,看得一時挪不開眼睛,原來那張總是冷若冰霜的臉,笑起時竟是這樣讓人如沐春風。
“看什麽?”祁二收了笑,故意板起臉問。
“表哥你笑的時候真好看,平時多笑笑嘛。”
“像你一樣天天傻笑麽?”
沈蔚一時語塞,沒想到平時悶得像塊石頭的表哥,調侃起人來半分不落下風。
***
煙霧彌漫的樹林裏,祁二看着前面奔跑的少女,有些焦急道:“慢點,當心腳下!”
少女卻沒理會他,依舊腳步輕盈地向前,像只靈動的小鹿。
“祁蔚!”他大聲喊她的名字。
祁蔚停下腳步,轉過身緩緩向他走來,用着撒嬌似的語氣道:“表哥,別對我這麽兇嘛。”
我沒有兇你。祁二想争辯,張了張嘴,可是發不出聲音。
祁蔚到了他身前,纖柔白淨的手上拿着顆紅色的山楂。
“表哥,你要嘗嘗麽?很甜的。”
祁二剛想去拿,卻見她将山楂放入自己口中,輕咬紅唇,雙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她眼神不是平日裏的清澈明亮,而帶有說不盡的妩媚,誘着他低頭靠近。
在相觸的一瞬間,眼前人化為了一縷煙,飄散于空中。
祁二伸手撲了一場空,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他翻過身面對寝屋,看着那扇盍上的房門,睡意全無。
天色漸白,他幹脆直接起床,拿出前兩天打磨好的一柄短刀,細細擦拭起來。
天冷後,地裏的活漸少,這時村裏有點力氣的漢子多會結伴去山裏狩獵。附近山上常有野豬出沒,運氣好的還能捕到只狐貍,光皮毛就能買上個好價錢。
獨身狩獵危險,所以祁二都是和五叔、方全一起結伴而行,他身手好,這麽多年從未空手而歸,打到東西也都是和五叔平分。
沈蔚早上一出門就看到表哥正坐在屋檐下擦刀,模樣認真,不知道是要做什麽。
“表哥?”
祁二想起昨夜的夢,心緒混亂,頭也沒擡地道:“今天我要跟着五叔進山打獵,可能很晚才回來,你睡覺的時候記得關好屋門。”
沈蔚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聽到打獵兩字後,有些擔憂道:“會有危險嗎?”
“沒什麽,每年都會去。”他短短幾字回應,接着低頭繼續手上的動作,不欲繼續與她交談。
明明昨天還能與她玩笑,怎麽今日又恢複了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沈蔚不解,悶悶地應了一聲,也不再說話。
祁二擦好後,去廚房拿上幹糧,佩戴好刀,背着弓箭準備出門。
沈蔚見他裝備周全,臨到門口,還是忍不住叮囑道:“你要小心,早點回來。”
像極了送丈夫出門的小媳婦。
祁二果真如他所說,直到半夜都還未歸來。
平時沈蔚從沒覺得這院子大,可今晚一個人的時候,只感覺到處空蕩蕩的。
她睡不着,就點着油燈坐在堂屋裏等祁二。已到了初冬,晚上寒氣逼人,她靠在祁二床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院子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沈蔚突然驚醒,發現自己迷迷糊糊地爬上了祁二的床。油燈已經熄滅,四周一片漆黑。
她聽着外面的動靜,輕手輕腳地起身往門邊走,透過門縫,她看清了院裏的場景。
一支未燼的火把插在地上,祁二打了一盆水,光着上身清洗自己。
火光微弱搖曳,将他勻稱修長的身體展現得半虛半實。就在這朦胧下,沈蔚仿佛看到一頭潛伏在黑夜中的猛獸,充滿力量,随時就要向她撲來。
祁二洗完随便披上件衣服就往這邊走,沈蔚如夢初醒般收回目光,急忙踮起腳尖回自己屋,飛快地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
她聽着祁二開關門的聲音,伸手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心如鼓擂。
方才那旖旎的一幕還在眼前浮現,她忍不住責罵自己哪裏還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像個登徒子一樣偷窺他人沐浴。不小心看到就算了,她偏偏還守到別人洗完,色中餓鬼也不過如此了。
她想到自己前幾日罵那方賴無恥下流,如今看來,自己比之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屋外,祁二摸着尚有餘溫的被面,勾起嘴角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