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挨了大半宿涼加上睡前受到驚吓,沈蔚後半夜開始發起燒來。

早上祁二做好飯後,見她還沒起,去扣響了房門。半天無人應答,他敲門的手頓了片刻,直接按住門沿用力一推。

迷迷糊糊中,沈蔚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但是叫的名字卻不是她的。

“祁蔚!”

她覺得渾身發軟,連睜眼的力氣都沒,舔了舔發幹的嘴唇,語序混亂地道:“錯了,我不···唔,渴。”

祁二見她神志不清,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燙得吓人。

他出門端了一碗清水,單手将沈蔚扶起半坐,把碗移到沈蔚唇邊,低聲道:“張嘴,喝點水。”

沈蔚聽話地喝了半碗,然後腦袋一歪,埋頭在他懷中。

祁二性格雖然冷淡,可因為常年賣力,身上一直暖烘烘地。沈蔚臉頰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擦幹印在唇邊的水,後又昏昏沉沉睡過去。

祁二一低頭,便看見她乖巧地睡在自己懷裏,眼角浸出點淚,卷翹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着,好不可憐。

他将她放平在床上,指腹擦幹她嘴角殘餘的一滴水,轉身出門去。

昨夜運氣好,打了一頭野豬和一直狐貍,他和五叔約好今日拿到鎮上去賣。臨行前,他委托五嬸幫忙照看沈蔚,五嬸欣然應下,且頗為同情這個時常受傷抱病的小妹。

沈蔚醒來時已經是快到吃午飯的時候了,剛睜開眼,就看到床邊坐着個人。

“五嬸?”她略帶遲疑道。

“喲,終于醒啦!”五嬸放下手中納了一半的鞋底,轉過身問她:“好點了沒,怎麽好好地又燒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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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麽一問,沈蔚立馬想到昨晚自己幹的荒唐事,總不能告訴五嬸她是晚上偷看表哥洗澡着涼的,只好随便編個理由糊弄過去,“昨晚沒蓋好被子。”

“你啊,生的嬌氣,平時更要好好注意些。”五嬸嗔怪道。

她這句話讓沈蔚想起母親,每每犯錯,母親也是這樣,含笑罵她幾句就過去了,從不會對她動真氣。思及此,她鼻頭一酸,念家之情無以複加。

不想讓五嬸看到自己的情緒,她坐起身轉開話頭:“表哥呢?”

“他和你五叔去鎮上了,你病着沒看見,昨夜他們打回來好大一頭野豬,盡早拉到鎮上去賣了,估摸着也快回來了。”

談話間,屋外就傳來祁二回來的動靜,他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對五嬸道:“五嬸,勞煩你了,你先回去忙吧。”

“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麽,那你照顧好小妹,我先走了。”

五嬸拿上東西,就趕着回去做飯了,留下兩人靜默相對。

沈蔚心虛,不敢看他,低頭絞着被子上的花紋,等她再擡頭時,祁二已經不在房外了。

高熱還未消退,連鼻間呼出的氣息都仿佛是滾燙的,她強撐着坐這麽一會已經有些疲累,倦意襲來,又閉上眼睡了一覺。

“祁蔚,醒醒。”

被祁二叫醒的同時,一股熟悉的苦味惹得沈蔚眉頭一皺,這服藥她剛來方家村養傷那段時間可是喝夠了,難聞不說,味道奇苦無比。

她拉起被子蒙住臉,仗着生病驕縱起來,“先放一邊吧,我等下再喝。”

“現在就喝,涼了沒藥性。”祁二不理會她。

被子下沒了動靜,他伸手拉開被角,露出一張紅撲撲的臉。

沈蔚一對上表哥嚴峻的眼神,頓時就洩氣,颦眉促額地起身喝藥。

這藥果真如她記憶中苦澀,她喝完還來不及叫苦,嘴中就被放了一顆蜜餞。

“以後晚上別等我。”

***

沈蔚痊愈已經是五日後,旭日高照,是冬日裏難得的天氣。

這個時氣地裏已經沒多少農活,祁二沒出門,在家擦拭木桌。沈蔚先是不解,後見他拿出一摞白紙和墨筆後,恍然大悟。

“不是要教我識字嗎?”祁二揚了揚手中的東西。

上次打到的獵物賣了十幾兩銀子,還清五嬸的債後,還剩下些,就買了藥和紙筆。

沈蔚粲然一笑,“好啊!”

一方木桌,一條長凳,兩人并排而坐。

衣袖相觸,祁二還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們洗衣沐浴用的是同樣的皂角胰子,怎麽只有她身上留有餘香?

沈蔚提筆蘸墨,落筆前問祁二:“表哥想先學什麽?名字?”

“嗯。”

她正襟危坐,寫下一個“祁”字,寫第二個字時,頓住了。

“表哥不如重新取個名字吧?”

祁二對自己的名字并無不滿,從小大家便這樣叫他,已是習慣。

“你幫我取吧。”

沈蔚扭頭看他,見他也在認真注視自己,目光專注而深邃。溫暖的陽光照在他身上,襯得他俊美無雙。

“祁陽。”她不自覺地開口。

祁二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好,就叫祁陽。”

沈蔚寫完,将筆塞到他手中,稍加思考後,就覆上那雙大手,替他調整握姿。

祁陽握慣了鋤頭砍刀,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用上這麽精細的東西,一時無措,任由着表妹掌控着他,在紙上寫下歪曲的“祁”字。

寫第二字時,祁陽停手看她,“蔚。”

見表妹一臉疑惑,他一字一句道:“祁蔚。”

沈蔚眼神一動,握着祁陽的手微微發汗,她不敢再看他,怕被他發現自己眼中的愧疚與不安。

祁陽手中筆終于又動起來,一筆一劃,端端正正地寫下一個“蔚”。

是夜,沈蔚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回到了京城,父親母親正催着她上馬車回府,可她不肯上去,總覺得落下了什麽,一定要找到。

“娘,我丢了東西,不能走!”她焦急道。

“丢了什麽?再不上車就錯過時辰了!”

她說不出,只是四處搜尋,還叫上旁邊的阿木幫忙。

阿木回過頭,那張臉卻變成了祁陽的模樣,正冷冰冰地看着她。

她欣喜地揪住他的衣擺,對母親道:“娘,我找到了,是表哥。”

祁陽一臉厭惡地甩開她的手,“我不是你表哥,你一直在騙我。”

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城門走去。

她慌亂地想去追,被母親緊緊拉住,只能眼睜睜看着祁陽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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