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過完年沒幾天，祁陽在村長的介紹下去鎮上的李員外家做工，早出晚歸，與沈蔚相處的時間少了許多。
到了上元節這天，祁陽休了一天假，帶着沈蔚去雙河鎮逛玩。
夜晚有燈會，所以兩人出發得遲，到鎮上時天已經擦黑了。
街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稍不注意就要走散。
“跟緊點。”祁陽對沈蔚道。
“表哥你說什麽？我聽不清。”人聲喧鬧，沈蔚擡頭踮腳問他。
祁陽剛要說話，周圍又是一陣鑼鼓聲，他看了眼擁擠的人流，直接握住她的手，牽着她繼續走。
沈蔚冰涼的手立刻被溫暖包圍，或許是被此刻周遭的喜樂的氛圍感染，她也不自覺翹起嘴角。
擦肩而過的人一個接一個，有人無意間撞到她，她擔心和祁陽分開，下意識的反握住他的手。
走出一條燈市街，兩人手裏各多了一個花燈，沈蔚手中是一只白兔，祁陽則是只黑鷹。
祁陽擔心她餓，就拉着她去一條小巷吃糯米團子，剛到巷口，他們就遇到一個人。
“劉嫂子？”
是方賴的妻子劉氏。
劉氏被吓得一顫，看清他們人後，稍微鎮靜下來，目光最後停留在兩人相握的手上。
沈蔚覺察到她的眼神，立馬松了手，臉上也有些不自在，感覺自己像是背着人幽會，被當場抓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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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陽倒是臉色如常，看她背着包袱，問道：“是要出遠門？”
劉氏移開眼，慌亂點頭。
祁陽不再說什麽，側開身子讓她過。
“二哥，”劉氏緊緊抓着包裹，語氣近乎哀切道：“當年是我家對不起你，可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娘去得早，繼母刻薄，非逼我嫁那方賴，我不願···”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知道。”祁陽背着光，臉上的神色隐沒在黑暗中。
沈蔚聽着心裏也一陣難受，話本裏說的苦命鴛鴦不過如此罷，此時的場景猶像是祁陽要帶着劉氏去私奔一般。她覺得自己像個多餘的人，下一刻，祁陽就要丢下她，與別人離開。
然而劉氏最後卻只說：“我要走了，祁二哥，念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要是有人問起，你能不能別說在鎮上見過我？”
“你去哪？”祁陽沒有回答她的話，反是問道。
一旁的沈蔚也吃驚不已，從前她總以為這個女子柔順忍耐，沒想到竟也有如此舉動。
“我外祖母家。”
“錢夠嗎？”
“夠。”劉氏猶豫道。
祁陽還沒開口，沈蔚就上前，将自己的錢袋取下，塞到劉氏手中。
“劉姐姐，這是我上個月賣繡品賺的，雖然沒多少，可你路上多些銀錢傍身總是沒錯的。”袋子裏不止有她存的錢，還有祁陽今夜帶着來鎮上玩耍要用的。
劉氏還想拒絕，被沈蔚勸住，“別耽擱時間了，現在人多，正是離開的好時候。”
劉氏感激地看她一眼，匆匆與兩人道別後，走進巷子，上了一輛馬車，朝鎮口駛去。
看着她離開後，兩人身上沒錢，逛夠了就往回走。
夜路漆黑，幸虧還剩了兩盞花燈，也不至于看不清腳下。
走到一半的路程，沈蔚鞋子被雪水浸濕了個透，走得十分吃力。祁陽見狀，将自己手上的燈遞到她眼前。
“拿着。”
沈蔚聽話地接過，剛想問話，就見表哥背着她單膝蹲下身，淡淡說了一句：“上來。”
長那麽大，只有爹爹在她小時候背過她，沈蔚臉上一紅，不由自主地趴到這個寬闊的肩膀上。她雙臂交叉在祁陽身前，腦袋靠在他耳邊，距離近得似乎都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祁陽雙手勾住表妹的腿彎，起身慢慢走。
“表哥。”
沈蔚輕聲喚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耳邊，惹起一陣癢意。
熟悉過後，祁陽摸清了她的性子，每每這般語氣，說得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他偏了偏頭，沒有應她。
果然，沈蔚自顧自地說道：“若是剛才劉姐姐要你和她走，你願意麽？”
祁陽停住腳步，轉過頭看她，臉色和地上的雪一樣冷，“再問這種話，你就下來繼續走。”
沒得到答案，沈蔚也犟起來，“那你是願意了？”
祁陽手上的力道一松，作勢就要放手。沈蔚眼疾手快地收緊雙臂，身上使力，緊緊地粘在了他身上。
柔軟的身軀貼在祁陽背上，那股與冬日格格不入的炙熱漸漸升起。
他收起打鬧的心思，手上動作恢複，對背上的人道：“松手。”
沈蔚松開手，又問：“那如果我以後嫁人受了欺負，你會···”
她還沒說完，祁陽就斬釘截鐵地道：“不會。”
他心裏默默補全了這句話，他不會讓她嫁給別人。
突然一束由遠及近地火光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對方走近後，沈蔚才認出他們是方賴的家人。
方賴的父親已經年過半百，此時拿着火把，帶着他家其他兩人急吼吼地往鎮上走。想來是發現劉氏不見了，到處去尋的。
他們走跟前時，沈蔚才想到自己還在表哥背上，羞得将臉埋在祁陽頸邊。
“祁二。”方賴父親也沒顧上兩人的暧昧親密，着急問道：“你看到方賴媳婦沒？”
這時候，劉氏都不知道走多遠去了。沈蔚心裏竊喜。
“沒有，我們剛才鎮上回來。”祁陽撒起謊來面不改色。
“老三，你回去叫他們再往村裏找找，我們去鎮上。”
方賴父親沖其中一人道，然後又與另一人快步往鎮上走。
沈蔚扭過頭看那束光線越來越淡，才又趴到祁陽背上，笑道：“表哥，沒想到你看着正經，說謊的本事可不小。”
祁陽輕聲笑了下。
沈蔚只恨此時只看得到表哥的後腦勺，沒瞧見他這一笑。
花燈的光越來越弱，她搖了搖燈柄，想到祁陽每日都這樣來回一趟，不禁有些心疼。
“表哥，東家沒給你們準備睡處嗎？你每日來回走這麽遠。”
李員外家是有住的地方，可祁陽想到那次狩獵晚歸時，沈蔚一直在家等他，想來她也是不願一人在家。況且，他也舍不得。
“不遠。”
路上想着她，怎麽會覺得遠。
遠遠望去，兩盞花燈猶如夜裏發光的兩只螢火蟲，相偎相依，不離不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