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翌日,方家村傳開了兩個消息,一是方賴的媳婦劉氏跑了,二是方賴昨夜在鎮上喝醉酒鬧事,被人打斷了腿。

“聽大夫說,他這下半輩子估計都得在床上過了,自己打跑了媳婦,活該沒人照顧他。”

于慧邊挽着手中的線,邊對與沈蔚閑聊。

沈蔚對方賴這種人同情不起來,一切都是因果報應,自己做的孽終要自己來償。

“喲,小妹也在呢?”

與祁陽同在鎮上做工的方全進屋後,看到沈蔚打了聲招呼。

“怎麽這時候回來了?”于慧問道。

李員外家的園子要得急,以往他們都要天黑了才到家,現在才離晚飯都還有一會兒。

“修涼亭的時候出了點事,東家覺得不吉利,就讓早收工了。”方全拿張帕子擦幹手上的水,對沈蔚道:“小妹,你還不回家看看二哥,他可是受了傷。”

“表哥怎麽了?”沈蔚手中的針腳一亂,急忙追問。

“今日李家小姐來園子裏觀看,亭子上的柱子沒安穩,恰好掉了下來,二哥幫她擋,背上挨了一下。”

“很嚴重嗎?”

“嗯,東家都拿了藥給他帶回來,不過那藥肯定沒我們家的好,小妹,你等下回去時帶一些過去。”

方全說完,去裏屋拿出一個白瓷瓶,遞給沈蔚。

沈蔚握緊瓶身,最後怎麽出的五嬸家都不記得。指間隐隐泛疼,她低頭一看,殷紅的血珠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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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家時,祁陽剛上完藥穿衣服,手上系着腰帶。濃烈的藥味充溢整個房間,沈蔚想起從前她腳受傷時的那段日子,表哥也是那樣痛嗎?

她眼眶一熱,開始發紅。

“沒大礙。”祁陽見她手裏的東西,就知道方全肯定已經說了。

“沒大礙你還塗什麽藥呢?”一開口,沈蔚的哭腔就止不住了,眼淚雖還沒流下來,泫然欲泣的模樣卻是可憐得很。

祁陽穿好衣裳,解釋道:“真沒事,否則我還能走回來嗎?”

沈蔚見他行動自如,臉色自若,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來。

“這有五嬸家的藥,你還用嗎?”

“不用了,擱着吧。”

沈蔚走過去将藥放桌上,路過祁陽身邊時,藥酒味更濃烈了,而這味道中,還混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香粉味。

她從小在京城長大,對這種味道再熟悉不過,但凡家境優渥些的女子,誰不用香?

她想起表哥受傷的緣由,道不清的酸澀取代了原本的擔憂,就連晚上做出的菜都仿佛帶了酸味。

吃完飯,兩人坐着看之前從鎮上買來的舊兵書《六韬》,祁陽現如今已認得許多字,不需要沈蔚一字一句為他念。

沈蔚見他模樣認真,就湊過去與他同看,恰好看到美人計策那一頁。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也不知道李家小姐是否也有傾國之色,才讓表哥為她如此涉險。

祁陽并不打算在這頁停留,修長的手指繼續翻動書紙,目光專注。

在他快要翻過時,沈蔚伸手壓住,“表哥仔細看看這篇吧,寫得很好。”

嬌俏的面容引得祁陽心中一動,不由自主地擡手捏一下她的臉,“不用看了。”

美人計他已經在這表妹身上經歷過許多次了。

粗礫的手指惹得沈蔚臉上一紅,她小聲嘀咕:“舉止輕浮。”

祁陽目光放回書上,漫不經意道:“先生動不動就要人抱,還賴在別人背上不肯下來,學生自然是有樣學樣。”

“你!”祁陽向來正經寡言,這樣的玩笑話甚少說,沈蔚一時語塞,有些惱羞成怒:“早知道表哥識字後這般能言善辯,我才不教呢。”

祁陽不再逗她,專心致志看起書來。

風平浪靜地過了兩日,就在沈蔚以為這段插曲快過去時,一個不速之客尋到他們家。

“這可是祁二家?”一個四十出頭體态豐腴的女子在院子外探頭。

沈蔚放下手中的針線,有些警惕道:“是,他不在家,請問所為何事?”

“你就是祁二那妹子?”

“我是他表妹。”

女子掩嘴一笑,“我是雙河鎮上的王大娘,專為你表哥說親來了。”

說親?沈蔚腦中轟然一片響,隐隐猜到了她的來意。

“鎮上的李員外,你可知道?是他家的三小姐,看上了你表哥,李家要招他為婿呢。”

沈蔚抿緊雙唇,不再言語。

王大娘當了這麽多年的媒人,哪會看不出她臉上的不願,勸道:“李家說了,他們看的只是人品,家底好壞不打緊。”

“不過,”她欲言又止,“兩家親事若真的成了,只怕姑娘你也不方便繼續和你表哥住下去了,你放心,憑你這模樣,我定會為你尋一戶好人家的···”

王大娘口若懸河,一副對這門親事十拿九穩的樣子。

“等他回來我會轉告他的,王大娘,辛苦你跑一趟了,我還有事要出去,就不留你坐了。”沈蔚客氣又疏遠地道。

王大娘走後,沈蔚立在院中良久。

料峭春寒,等她回過神,手腳已經被凍得冰涼。

***

雙河鎮李家。

祁陽自上次受傷後,管事都只讓他幹些輕活,對他的态度也溫和有禮,像是待客一般。

李員外私下見過他兩次,都是問些他家裏的事,每次李家的三小姐都會出來小坐一會,時不時偷瞄打量他。

祁陽就是再笨,也不會不懂李家的意思。

和李家攀上一門親事,是方家村多少漢子夢寐以求的。可他不一樣,他已經有祁蔚了。

李員外委婉地說出他家意思的時候,祁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多謝老爺擡愛,不過我已經定下了親事,恐怕沒這個福氣了。”

李員外滿臉震驚,他觀察了這個鄉間漢子一段時間,樣貌端正,品性正直,做得李家女婿。不曾想,原本他十拿九穩的事,竟被拒了。

他剛想開口,又聽見祁陽說:“我身上受了傷,幹不了重活,明日開始就不來了。”

這一下,是徹底絕了李員外的念頭。

祁陽回來時天剛擦黑,家裏沒有點燈,廚房的鍋裏還溫着飯菜。他以為沈蔚去了五嬸家裏,可進屋後,從半掩的門望進去,她正躺在床上。

“祁蔚,吃過了嗎?”他扣響兩下門,問道。

“嗯。”沈蔚含糊不清地應了他一聲。

他将門帶上,吃過飯洗完澡回來後,就見沈蔚坐在堂屋裏等他。

“下午有人來過。”沈蔚眼神在他身上繞了兩圈,慢悠悠地開口。

“誰?”

“鎮上的王大娘。”沈蔚覺得頭有些暈乎乎,手托下巴,解釋道:“是為你說親的。”

祁陽沒回她的話,反而皺眉問道:“祁蔚,你怎麽了?”

屋內光線昏暗,可她臉上的疲倦與萎靡還是讓他一覽無餘。

他蹲下身,與她平視,手背貼上她的額頭,不出所料地觸到一手熱。

“又發熱了。”他眉間不展,收回手起身準備出門。

“別走。”沈蔚小手握住他的手腕,語氣哀怨,“你要去哪?”

“你病了,我去買藥。”

沈蔚手上微微一用力,輕松地将他拉下身,她的手順着他的手腕往上游走,最後搭在他肩上,傾身向前。

一切都發生得那麽快,像田野拂過的春風。

祁陽感受着唇上的溫熱,徹底失去思考的能力,他憑着本能用雙手環住眼前人,再慢慢收緊,不讓他們之間有一絲縫隙。

有無數的情感需要宣洩,他不得章法,只是笨拙地用蠻力去索取,唇齒相撞,弄疼了懷中的人。

“唔。”

在沈蔚感覺自己就快窒息時,祁陽終于放開了她,額頭與她相抵,拇指撫摸她唇上的濕潤。

“你先進去躺着休息,我去買藥。”他喘着粗氣道。

沈蔚的手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動作,不想他離開。

“你別喜歡別人。”她似是哀求,似是期盼。

“那我要喜歡誰?”祁陽喃喃道,擡起手輕輕地撩起她鬓角的碎發。

“你喜歡我吧。”沈蔚的雙眸軟得像一潭水,柔軟而又堅定地看他。

她溫柔的眼像是一張網,将祁陽裹入其中,他掙脫不得,心甘情願地沉淪。

“嗯,我只喜歡你。”他聽見自己說。

院裏的桃樹開始抽芽,一只麻雀落在枝頭叽叽喳喳。

沈蔚在鄉間的鳥叫聲中醒來,她一睜眼,看到的是祁陽的喉結,昨夜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

最後祁陽還是沒能去買藥,将她抱上床後,她固執地不肯撒手,又因病畏寒,纏着他相擁而眠。

“醒了?”覺察到身邊的動靜,祁陽開口道,喉結随着話音上下滾動。

他一只手搭在眼上,另一只手則被沈蔚枕在頸下。昨夜他擔心她病情加重,直到後半夜待她體溫降下去後才睡着。軟玉溫香在懷,卻不能睡個安穩覺。

“表哥,你、你不去鎮上嗎?”沈蔚想起昨夜種種,恨不能找個洞鑽進去,臉埋得低低地。

“不去了,以後都不去了。”

沈蔚驚喜地一擡頭,正好撞上他明銳的目光。

“昨天為什麽生病?”

“在院子裏站久了。”

祁陽哼笑一聲,帶着胸腔微微震動,“怎麽就這麽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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