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濃郁的桃花酒釀味自沈蔚身上散發出來,祁陽垂眸,見她呼吸舒緩,已經全然失去了意識。

酒量這般差還敢在外喝酒。他動了動手,讓懷中之人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

宴桌上霎時安靜下來,男的目瞪口呆,女的則鄙夷憤恨,全都斂着呼吸等祁陽的反應。

“祁兄,後面有供人休憩的廂房,我讓人把沈小姐送去歇息吧。”最終還是申國公大公子李思源打破了僵局。

他臉上挂着客套的笑,心裏罵了兩聲。父親讓他多撮合妹妹與祁陽,誰知中途竟跑出個沈蔚。他又似想到了什麽,暗自咀嚼道,莫非真是天意?他們擺了沈蔚一道,她臨了了還要還回來?

一旁聽候差遣的小厮上前,想接過沈蔚,卻被祁陽一手擋開。

“不必了,你們在前面帶路。”他打橫抱起沈蔚,對其中一人道。

少女的嬌軀輕盈柔軟,毫不費力便可托起,然而他抱得小心謹慎,生怕傷她一分。

小厮将他帶到最邊上偏僻的一間,低頭恭敬道:“這間屋子最安靜,能讓沈小姐睡個好覺。”

“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小厮躬身出門。

在祁陽身後的芸香連忙走到裏間,鋪好被褥,退到一旁對這位她心中認定的姑爺道:“将軍,還是先将小姐放下來吧。”

從宴廳走到這,那麽遠的距離,她愣是沒見到他歇一下手。

祁陽走過去,将沈蔚平放在床上,留戀的目光不曾離去。

上一次喝醉時還在他懷裏撒野,怎麽這次就溫順如此。他捏了捏她的臉,床上的人依舊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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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照顧你家小姐。”留下這麽一句,他終于舍得離開。

芸香走近,看見小姐白嫩的臉上被捏出的淡淡紅跡,自己的臉也開始發燙起來。

原來祁将軍和小姐已經親近至此了嗎?

她輕手輕腳地脫下沈蔚身上被酒水浸濕的外衣,又給她蓋好被子後,才放下床簾退出去。

***

沈蔚做了一個夢,又夢到了幾年前被人追,跌下山崖的場景。只是夢中的她沒有僥幸逃脫,而是被捆着丢在一堆幹草中,渾身虛軟無力,只能眼睜睜看着四周的火焰向她逼近,将她包圍。

濃烈嗆鼻的煙霧讓她從夢境中清醒,她掀開沉重的眼皮,隔着半透的床紗,看到屋內火光一片,床角也爬上了火舌。

“芸香。”她開口,發出的聲音卻細若蚊蚋,反倒被濃煙嗆了一口,“咳咳咳。”

在宴會上她只喝了幾口甜茶,夾了幾筷菜肴,并未飲酒。現在全身酸軟無力,定是有人對她動了手腳,還要縱火燒她,企圖來個毀屍滅跡。

她掙紮着翻身,從床沿上直接滾了下去,背在床下的腳踏邊撞了一下,她輕吟出聲:“唔。”

趴在地上,她才發現不遠處的芸香同她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芸香!”她盡力喚道。

層層熱浪湧來,把她僅剩的幾分清醒卷走,稀薄的空氣逐漸被抽幹。在一片火海濃煙中,她視線越來越模糊,最終又沉沉昏睡過去。

別院西北角上方滾起黑煙,祁陽剛從正廳出來,便被眼前的場景震得心慌意亂,疾步奔到沈蔚所在的廂房。

廂房外一片混亂,下人們提着水桶慌忙救火,只可惜連着的幾間屋子都火勢盛大,這點水無疑是杯水救薪。

祁陽拉住一個下人,問道:“屋子裏的人救出來沒有?”

那人拎着桶,指着旁邊一些試圖去救人的回道:“火太大了,進不去。”

祁陽眉宇緊蹙,從一人手中扯過一條濕棉被,披上身就沖進屋內。于肅勸不住他,也拿了一條跟上去。

“沈蔚!”屋內燒得一片紅,梁上時不時掉落被燒毀的木頭,祁陽大聲呼喊,往床的方向走去。

最後在床邊地上,他發現了已經渾然沒有知覺的沈蔚,他将被子裹到她身上,連人帶被一把抱起,冒着火光往外走。

“地上還有一個。”他朝着芸香所在的地方,對于肅道。

于肅也有樣學樣,帶着芸香出去。

祁陽憋着一口氣沖出去之後,對周圍的人呵道:“叫大夫來。”

說完他抱着人繼續走到東廂房,随意踢開了一間屋子的門,将人放到床上。

“沈蔚,醒醒!”他扯下濕被,見沈蔚只着一件薄薄的單衣,衣服也被棉被洇得半濕,急忙拉起床上的被褥蓋住她。

沈蔚依舊毫無反應,煞白的小臉上蹭着幾道黑痕。

祁陽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在她頸下摸了脈搏,一顆懸着的心才落下來。

他手指擦拭着她臉上的污跡,連說話的聲音都仿佛有些顫抖:“你怎麽就這麽讓人不省心?”

大夫來的很快,是一位年逾四十的男子,祁陽見他進屋後還要行禮,語氣不耐道:“先給她看看。”

大夫喏喏應答,在一個嬷嬷的相助下替沈蔚問診,望聞問切一番後,他心裏大概有了數。不多時,就到祁陽面前回話:“回将軍,沈小姐并無大礙,只是吸入過多煙氣,稍加休養就無恙了。”

“只不過···”他欲言又止,頂着祁陽淩厲地目光,繼續道:“小的看沈小姐似乎有被下藥的跡象。”

“下藥?”祁陽沉聲問道,“你是說中毒?”

“倒也稱不上毒,只不過食用過多會讓人昏睡不止,平時少量服用,有助眠安神之用。”

他這麽一說,祁陽一切都明白了,沈蔚在飯桌上的異樣,不就是下藥後的症狀嗎?

上次被人跟蹤,現在又有人下藥縱火,一定要取她性命不可。

大夫見他靜默不言,雙目微微有些發紅,張嘴問道:“将軍,你可有受傷?”

祁陽注意到他的視線,別開臉道:“只是救人時被煙熏了眼,無礙。”

“她要不要緊,可需要做些什麽?”他又問道

“我開服藥,等下給沈小姐服下,便可消去了。”

大夫開了藥,又囑咐幾句後,就被祁陽派去看芸香了。

屋內還剩了一個嬷嬷,她猶豫半天,壯着膽子道:“将軍,煩請你先回避一下。”

祁陽自是不願離開半步,恐沈蔚生出別的差錯,他冷聲道:“怎麽?”

“沈小姐衣裳髒了,我替她換一身,不然怕要涼壞了身子。”

“···”

祁陽背過身往外走,留下一句:“換好了趕緊出來。”

換過衣服後,嬷嬷半刻不想多留,行禮退下。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她才又端着一碗藥進來。

看着依舊昏睡的沈蔚,她犯難道:“将軍,你看這···”

祁陽接過碗,淡淡道:“你先出去吧。”

她不敢多過問,應了一聲是,便關門而去。

床邊,祁陽看了一眼藥,又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沈蔚,一手端藥,一手用勺子攪拌着。

“沈蔚,你若是還不醒,就由我來喂你了。”

屋內靜寂無聲。

他不再問第二遍,一口喝下整碗藥後,右手穿過沈蔚的後頸,将她半托起,俯身用嘴将這苦澀的藥水渡到她口中。

藥已盡,他卻未收回唇舌,細細淺啄,感受她的每一份體溫。仿佛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相信,眼前的人沒有離他而去。

***

出了這麽大亂子,春日宴自然是沒法繼續了,李思源将各家送走後,才到東廂房尋祁陽。

去的路上他心如驚鼓,祁陽對沈蔚的态度實在太過詭異,按理說兩人應當沒有多少交集,他怎會對她如此上心?難道真是因為沈蔚的美貌?

他搖搖頭否定了這個念頭,祁陽剛回京時,多少人送了美人到他府上,還不都被退了回去,可見他不是個好色之人。

思索間,他就到了屋門口,一進去,就見祁陽坐在外間榻上,單手撐頭望向裏間。

他輕咳一聲,做出一副熟稔的态度,“祁兄,找你半天,原來在這兒。”

祁陽端坐起身,語氣淡漠道:“李公子,失火的事可查清楚了?”

李思源見他語氣不善,也正了臉色,沖門外呵道:“還不帶進來!”

屋外一個小厮押着個二十左右的丫頭,将她拖拽進屋,一把扔在地上:“主子,就是她。”

“還不實話實說。”

地上的女子渾身發抖,邊哭邊道:“都、都是奴婢的錯,下午打掃屋子時,因房間太暗,點的蠟燭不小心惹燃了床幔,因怕受罰,不敢及時禀報,這才釀成大禍,請主子責罰。”

她說完又撲在地上嗚嗚啜泣起來。

她的乍一聽沒什麽可疑,可細細一想卻是漏洞百出,但只要她要緊了這番話,這院裏又都是李家的人,旁人又能查出什麽呢?

“祁兄,都怪我平日裏管教不善,才讓沈小姐受此磨難,你放心,明日我定會親自上沈府賠罪。”言下之意,此事與祁陽并無瓜葛。

他說完斜了一眼下屬,示意他将人帶出去,才又對祁陽道:“我看祁兄你衣裳也髒了,不如去換身幹淨的,我也派人先送沈小姐回去。”

“就不麻煩李公子了,我送她回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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