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宴廳裏,祁陽正與幾位沈家長輩同坐閑談,見她們進屋,他轉過臉來,挺鼻薄唇如古雕刻畫,讓人移不開眼。

他先來與老夫人問過好後,沈蔚才随他去和兩位伯父問安。

大伯父沈承平四十左右的年紀,任職滁州刺史,近年來官運亨通;二伯父沈昌心無大志,只在衙門中挂一個閑職,清閑度日。

一大家子人和氣寒暄過後,才安坐下來。

沈蔚看着滿桌玉盤珍羞,心中不由得啧舌,這些菜就是在京中豪門的宴會上也不多見,可沈家個個面如常态,像是吃慣了一樣。

或許是自家落魄太久,是她大驚小怪了。

揣度間,她聽到沈承平和善問道:“蔚兒,你爹最近可忙?”

“多謝伯父挂懷,父親雖說近年官務是少了許多,可也免不得要應付一衆雜事,不然他此行也要來的。”沈蔚停下手中的玉箸,恭敬答道。

“唉,他是被貪官所連累。”沈承平嘆一口氣,惋惜不已,又問:“那汪麟的下落有眉目了沒?若是能捉住他,也能為你父親正名。”

沈蔚搖搖頭,“還不曾有消息,這案子已經塵封,官家也沒費力再查了。”

她對官場上的事一向有分寸,現在一切都還沒個定型,不該說的話她壓得嚴嚴實實。

沈承平還要說些什麽,就被老夫人打斷:“吃飯就吃飯,淨說這些事做什麽,蔚兒一個女兒家,哪裏懂得那麽多!”

“是我啰嗦多問了,都快吃吧。”沈承平歉意一笑,不再多說。

心情複雜地吃完一頓飯,老夫人将沈蔚叫到房中說體己話。她特地命人泡了茶,清香甘冽的茶水正好解了晚膳的油膩。

“這茶香味好熟,是滄州産的?”沈蔚嘗了一口,心中微微一動,這與她在京城那家茶鋪買的味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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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和你爹一樣舌頭靈。”老夫人笑道,“你伯父他們總愛喝龍井銀針,我卻覺得這地道的滄州茶最順口。”

“父親也常這樣說,這次回來,還讓我多帶些回去呢。”沈蔚頓了頓,又道:“不知道祖母你這茶是哪家買的?我也順道捎上些。”

“滄州的一戶小茶莊,我讓他們每月都送些新鮮的來,這個月的估摸着也快了,大概四五日後就是。”

沈蔚甜甜一笑,“那我剛好見見他,方便的話以後讓他們也送去京城一些。”

“行,我到時候叫人留意着。”

老夫人問了兩人婚期事宜,又說了好一會話後,倦意才上眉頭。

沈蔚識趣地起身便要告辭。

“過完壽宴,你在這多待些日子,帶着祁陽到處轉轉。”她也沒留人,只囑咐道。

“是,我正想去龍興寺一趟,父親說那的菩薩靈驗,叮囑我去上一炷香。”

沈蔚說完,走過去扶着她進裏間,又親手伺候她洗漱上床後,才退了出去。

她與祁陽的房間同在老夫人院中,回房路上,湊巧看到祁陽在院中教二伯父家的小兒子拳腳。他一板一眼的模樣,倒真像是個将領正在訓練士兵,舉手擡眼間,他也發現了沈蔚。

沈蔚沒打擾兩人,漫步回房時,芸香已經讓人備好了水,等着她沐浴。

從浴間出來,她身着薄衫,坐在梳妝臺前任由芸香替她拭幹濕發。

“小姐,這可真氣派,比我們京城的府宅大多了。”芸香手上動作不停,眼珠滴溜溜地四處打量。

“的确。”沈蔚心中也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不過現在重要的是茶莊的事,她無暇顧及其他。

老夫人年紀大了,不喜吵鬧,所以這院落修得僻靜,人手也少,入夜後整個院內更是寂靜一片。

沈蔚心中裝着事,毫無睡意,幹脆讓芸香替她随便挽起頭發,披上衣裳去院中散心。

院角紮着一個秋千,她坐在上面腳尖點地,身子一蕩一蕩地。

祁陽所在的寝屋離她的不遠,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昏黃的屋內,也不知他在做什麽。

她想着想着思緒便不知飛向何處,還是芸香扯了扯她的衣角,在她耳邊低聲說:“小姐,那是誰?怎麽往姑爺房裏去了?”

沈蔚穩下晃動的秋千,望向祁陽房間,微光下,一個女子帶着兩名丫鬟站在門外。她依稀能分辨出那是大伯父家唯一待嫁的庶女沈妍。

她不過十六的年紀,韶顏稚齒,容貌出衆。

祁陽開門後,沈妍從丫鬟手裏拿出個盒子,兩手拎着交給祁陽後,又在門口逗留了片刻,才帶着人離開。

沈蔚眼尾微微下垂,神色有些許寂寥。

她與孫嘉遠同住在這院內,若是有什麽東西理應也會送給他們一份,況且沈妍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夜訪男子寝屋,本就不合禮節。

個中含義,不言而喻。

“芸香,我們回屋吧。”所有閑情都消退,她悶着一口氣,對芸香道。

她還沒嫁過去,都有人打起了妾室的念頭了。

接下來的兩日,沈府上下忙碌一片。

壽宴那天府中更是熱火朝天,城中的名門望族彙聚于此,甚至外地都來了許多賀壽的客人。

這番喧鬧過去後,大伯父家的長子沈承業拉着家裏的小輩去城外打馬球。趕巧他近來得了一批好馬,就嚷着祁陽幫他把眼。

沈蔚上次打馬球還是祁陽回京時,球場上她丢臉受傷,所以這次興致并不大,依舊坐在邊上看別人打。

這處離龍興寺不遠,遠眺時還能看到塔尖,她想着不如趁此時去廟裏把事情辦了。

一局賽罷,場內的男子紛紛下馬。

驟然一聲驚呼,一匹紅鬃烈馬疾馳而去,馬背上是吓得花容失色的沈妍。她死死地抓住馬鞍,可劇烈颠簸下,身形愈加不穩。

事發突然,衆人愣神之際,祁陽跨身上馬,揮鞭縱身去救人。

好一出英雄救美。沈蔚心中悶悶,這幾日沈妍明裏暗裏對祁陽示好,她都看在眼裏。祁陽又是一貫冷冰冰的态度,也不知他看出姑娘家的意思沒。

沒一會兒的功夫,祁陽一手握住一缰歸來,那匹性烈的馬在他手裏乖順異常。

下馬後,沈妍走上前對他淺笑道謝,“多謝祁将軍相救。”

她嬌顏上還帶着些受驚後的畏懼,讓人心生憐惜。

祁陽沒看她,伸手撫着馬鬃,語氣淡然:“不必。”

虛驚一場過後,其餘人又吵着要再打一局。沈蔚料想他們或許還要在這玩上許久,就開口說要去龍興寺上柱香,先走了。

孫嘉遠也不是個愛武的,剛要說随她一路去,就見祁陽重新上馬,“我同你一起去。”

他騎馬至沈蔚身前,朝她伸出右手。

沈蔚臉色微微發燙,遲疑一瞬,還是将手交到他手中。接着她身子一輕,祁陽另一手托住她的腰,将她穩穩置于身前。

“駕!”伴着耳畔的灼熱的氣息,駿馬揮蹄向前。

身後的人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沈蔚一顆心猶如馬蹄聲響動不停,風聲呼嘯而過,她忍不住抓緊了身前握缰的手,顫聲道:“慢一點。”

自從到滁州,兩人就沒再這樣親密過,加上沈妍的事,她這幾天連對他說話都少了許多。

祁陽松了力道,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沈蔚,這幾天你怎麽了?”

他胸膛緊緊貼着沈蔚的後背,結實雙臂環住她,不留一絲縫隙。

“我···我沒怎麽。”沈蔚結結巴巴答道,想了又想,負氣道:“你不是不喜歡我纏着你嗎,我以後注意些就是。”

祁陽一時無言,沉默半晌後才低頭在她耳邊道:“我不會再娶別人。”

他聲音近乎溫柔,沈蔚猛然回頭,朱唇不經意擦過他的臉。她凝望着他深如水的眸子,半天發不出一個音。

祁陽低低一笑,擡頭直起身子,“娶這一個就夠折騰人了。”

行過幾裏路,寺廟的黃牆紅瓦清晰可見。

“來這是做什麽?”祁陽問道,他不信沈蔚當真只是為了上一炷香。

沈蔚含笑道:“來寺廟自然是求神拜佛,祈個心想事成。”

龍興寺建在山底,修的并不十分大,前來拜佛的香客也不多。這個時候,廟裏更是人煙寥寥。

兩人走到廟中,就有個小沙彌前來行禮問候:“兩位施主,請問是來求簽還是供香?”

沈蔚雙手合十回了一禮:“這位小師父,我是來找普賢大師的,麻煩您去通傳一聲,就說是一位沈姓故人來訪。”

“那煩請您兩位随我到後面廂房等候。”

小沙彌說完,走在前領着他們往寺廟後面走,将二人帶到一處幹淨的屋子後,他才出門去。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門外腳步聲輕起,一位白須僧人快步進屋。

沈蔚連忙起身,行禮問好:“普賢大師,許久不見,近來可安好?”

普賢慈笑道:“貧僧一切如常,不知沈大人如何?”

“家父身體安泰,有勞挂心。”

噓寒問暖一番後,沈蔚才說到正事上:“此番前來,是受父親所托,兩年前他寄放在您這的東西,如今要我取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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