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祁陽回過頭看了沈蔚一眼,拿了一張幹淨的帕子給她,“頭發擦幹淨。”
他撿起沈蔚換下的濕衣服,裝進包袱,随後披上蓑衣掀開船艙的竹簾,撐杆劃水。
順着水流,他們很快到了一處水勢平緩之處,祁陽将船靠在岸邊,撐開一把傘帶着沈蔚下船到了不遠處的一所茅屋。
屋內點着一盞暖黃的燈,進門後,沈蔚看到屋裏站着一位身形同尋常男子般高大的女子。她沖兩人行了禮後便候在一旁。
“你這幾日就住在這,吃的我會讓人定時送來。這是譚姝,暫且就由她在此陪着你,周圍還安插了其他人手,有什麽事情就派人來通知我。”祁陽道。
沈蔚點頭應道:“我知道了,那其他事情就靠你了,我爹娘那你記得與他們商量。還有,我在這沒問題的,你也不用來看我,免得被人發現了。”
祁陽低頭盯了她片刻,在沈蔚以為他要抱自己時,只是出聲說準備離去了。她偷瞄了挺立在牆邊的譚姝,發現她沒看自己後,拉着祁陽的衣袖,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聲道:“萬事小心。”
祁陽飛快地俯下身,薄唇在她額上點了一下,就出門去了。
申國公府內,李思源匆匆忙忙地進了主院書房。
“爹!”推開門,他大步走到案前,“事情辦完了。”
“這麽急沖沖地做什麽?!”李鴻博擰眉不悅道,成大事者定要沉得住氣,這小子太過毛躁。放下筆後他又問:“如何?”
李思源從胸前衣襟內拿出一封信,放到父親面前:“我們的确在那看到了沈蔚和另一人,這是我們從她手上奪來的。我看過了,就是當初我們寫給滁州的無誤。”
李鴻博眯起眼拿起拆開,兩指從中夾出輕薄的信紙,打開細細看了幾遍後問:“其餘的呢?”
李思源将當時的場景複述了一遍,“···最後她帶着剩下那些跳江了。”
李鴻博沉吟片刻,站起身走到燭臺,取下燈罩,将紙置于燭火之上。不消多時,白紙便燃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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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使花招吧?”
“應該不會,我們親眼看到她跳下去的,江水湍急,她不可能活得下來。”
“派人去找,要是發現還活着,立馬滅口。”
兩人又交談了幾句,就聽見門口一聲響動,他們同時看過去,李鴻博厲聲道:“誰?!”
門被推開,李鳶淚流滿面道:“爹,原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你當真···”
她從前聽到過一些污蔑父親是貪官的閑言碎語,以往從沒放在心上,李家樹大招風,暗中不知招多少人眼紅,偶有诽謗她向來都當成耳旁風。可自從嫁給方彥後,她無意中發現他也在暗中調查此事,她心生疑窦,直到今夜親耳所聞。
“住嘴!”李鴻博呵斥道。
“為什麽?你們該有的都有了,為什麽還要去做這些事?殺這些人?”李鳶想到以前她罵沈家總想陷害他們,現在看來,她當時不過是賊喊捉賊。
“還輪不到你多嘴,源兒,将她帶回房,沒我的命令,不許出來。”李鴻博怒不可遏道。
李思源念李鳶還有身孕,勸道:“阿鳶,你就少說兩句。”
“大哥,我們從小讀五書,明正理,這些你都忘了嗎?”
李思源一時無言,不等他開口,李鴻博對他厲聲道:“還不快帶走!”
李思源喏喏應着,走過去架着李鳶的雙臂出了書房。把她送回寝屋後,命人守住了大門,“阿鳶,你先冷靜幾天,家裏的事你也別管。”
見他要走,李鳶由內拍着門道:“大哥,你們還要做什麽?不要傷害沈蔚!”
良久過去,她沒有聽到李思源的回應,最後雙腿無力地攤到在地上。
這場雨斷斷續續下了三天,雨停時,城中傳遍了一個消息:沈家唯一的女兒失蹤了。
比起幾年前的那次失蹤,這回似乎更加嚴重了,不僅沈府在四處找人,連祁将軍府也派出了許多人手。更讓人瞠目的是,他們找的地方都在江邊,能在這個地方找人,那大概是沒什麽好事了。
到第四日早上,有人發現了一具被水泡得面目全非的屍體,雖看不出長相,可衣着穿戴與失蹤的沈蔚一模一樣。沒過多久,沈府就挂上了喪幡,城中人紛紛感嘆紅顏薄命。
消息很快傳到了滁州沈家。
沈承平手裏捏着沈妍寄來的書信,連聲叫了幾句“好”,沈蔚已死,證據被銷毀,他們最大的威脅就沒了。他重新寫了一封信寄到了京城申國公府,這次,他的升職有望了。
十日後,在京城開往滁州的船上,一名布商驚愕地瞪着眼前堵在自己房門口的人,強作鎮定地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于肅冷笑一聲道:“少廢話,讓開!”
布商立馬低聲下氣道:“這位大爺,我不過是去南邊做點小生意,何苦為難我?”
“小生意?”于肅的手悄無聲息地握緊了刀,“有人告發你走運私鹽,這也算小生意?”
“那又與你何幹!”布商臉色蘧然狠厲,伸手将門往前一關,動作迅速地朝窗邊走去,企圖跳船。
于肅眼明手快地一腳踢開門,抽起腰間的匕首,擲向布商的大腿。那人靈活地躲開,見被斷了去路,從被下掏出一把利劍,與于肅交起手來。
如此好的身手,怎麽可能是普通商人。于肅心中嗤笑,他們早就在各大碼頭船間暗伏了不少人手,為的就是魚兒上鈎這一日。
李鴻博縱是再謹慎狡詐,也總有放松警惕那一天。欲壑難填,注定栽倒在此。
數十招過去後,那人逐漸敵不過,嘴上動了幾下。
于肅見過太多這樣的暗衛,完不成主子交待的任務,就會服毒自盡。他飛身踢到他胸前,一手捏住他的下颚,迫使他張開嘴,然後從他口中拿出毒藥。
其餘手下拿着繩子上前,将他結結實實捆住後,于肅再從他身上摸了一圈,最後用匕首劃開衣裳的夾層,取出了一封信。
“申國公家的生意,再少恐怕也要上萬兩,你未免也太過謙虛。”他用刀面拍了拍這人的臉道。
眼見身份敗露,暗衛色如死灰。
“看好了,別讓他尋短見。”
于肅吩咐完,拿着東西走出屋子,對站在外邊的祁陽道:“主子,人抓住了,東西在這兒。”
祁陽打開一看,果不其然是李鴻博回給滁州那邊的信,寥寥數筆,就敲定了一筆二十萬兩的生意。他唇角不可察覺的微微揚起,眼帶笑意地看着于肅:“回京。”
“是!”
深夜方府書房,祁陽、方彥與大理寺的孫大人在此彙聚。
“祁将軍,有了這封回信以及送信人,加上之前那些,翻案有望,翻案有望啊!”孫大人言辭激動道。
祁陽颔首道:“汪麟手上還有賬簿,他也願做證,想來是沒有差錯了。”
“也不枉沈家小姐冒這一次險。”
三人繼續交談一番案情後,孫大人才對少言寡語的方彥道:“方大人,你夫人她?”
方彥神情微微一滞,随即淡然道:“她回李府了。”
“唉,本來此案并不應當牽扯你進來的···”
孫大人話還未說完,方彥就開口道:“大人言重了,扶善懲惡,本就是為官本職。”
祁陽岔開了話頭,“這兩日我再讓人仔細查找,如果能找出李鴻博貪污的贓款,那最好。”
話音剛落,門就被人打開,三人轉頭看去,竟然是多日未歸的李鳶。
她呼吸有些急促,精神不濟,迎着他們的目光緩緩道:“我知道錢放哪兒。”
她趁着李府的下人疏忽逃了出來,連夜趕回了方家。她爹和大哥所做的都是錯的,她無力改變過去,只能盡力去彌補他們犯下的過錯。
送走祁陽與孫大人後,方彥在院內駐足許久,才回屋。
李鳶坐在桌前,一手撐額休憩,聽到動靜後,指了指桌上道:“這是和離書,明天我會帶祁陽去找贓款,你簽了它,從今過後我們再無瓜葛。”她又補了一句:“你放心,李家的事不會牽連到你。”
她本來想說兩人好聚好散,可一回想,方彥最開始便是被她逼迫,又怎麽談得上好聚好散呢?
方彥張了張嘴,最後道:“他的所作所為你并不知情,而且你此番有功,我會向上求情,不會讓你有事的。”
李鳶輕笑一聲,“你不必可憐我,當初是我強迫的你,報應不爽,這都是我應得的。”
“我沒有可憐你。”方彥脫口而出,他看到那紙和離書上的字,不知所雲道:“你不必說這些,你懷有我的孩子,我當然會照顧你···”
李鳶卻是一個字都不想聽,偏過頭冷聲開口道:“你出去吧,我想睡了。”
兩人剛成親那前幾夜,方彥就睡在別屋,後面才同床而眠。李鳶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有不願與他共枕的一日。
方彥凝視她的側臉片刻後,才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