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笨蛋龍
笨蛋龍
顧與棠突然出現，林毓驚訝之餘多了幾分她說不清的驚喜，她佯裝冷靜地甩給徐馳一句“告辭”，等到叫到的士，坐上副駕駛時，才發現後座的顧與棠無比自然地坐上來。
“你怎麽會來深城？”
“有簽售會，就過來了。”這理由足夠冠冕堂皇。
“你跟着我做什麽？”她皺眉，表情顯得不耐煩，“我要去吃飯。”
顧與棠笑，沒在意她的嫌棄。
“我第一次來深城，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吃什麽，剛好，跟你一起。”
林毓：“.…..”
他說話總不帶棱角，卻也讓人不能拒絕。
林毓嗜辣如命，即使身在飲食清淡的南部沿海城市，她還是毫不猶豫選擇一家評分很高的川菜館。
結果，顧與棠跟她入座後，她每點一道菜，他都說不行。
林毓喝口熱茶平定心緒，看他的眼神，橫眉豎眼。
“顧與棠，你吃飯還是我吃飯？”
“既然跟過來，能不能安靜點，我是主你是客，請你有點做客人的自覺。”
他不緊不慢給她把茶水滿上，臉上笑容不減。
“林毓，你是不是忘了你手上的傷還沒有拆線？”
Advertisement
轉頭，對服務員叮囑：“就上我剛剛勾的幾道清淡的菜就好。”
林毓煩躁地戳戳米飯，一頓飯吃得極其不愉快。
她吃完了，放下筷子，對面的顧與棠依舊慢條斯理地在吃。
林毓在桌子底下故意碰了下他的腳。
“顧與棠，你來這開簽售會，以你現在的咖位，主辦方不可能放着你不管吧？”
“你費盡心思來互聯網大會找我，又死皮賴臉跟我來吃飯，到底要幹什麽？”
雖然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她的眼神沒丢了最初的幹淨，看人永遠直勾勾，不耐煩的情緒明明白白寫在眼裏。
明顯，她是真惱了他。
主辦方确實對他款待有佳，住在洲際酒店豪華套房，原本吃飯的地方安排在深城排名第一的空中西餐廳，臨窗的位置能把深城的繁華全貌盡收眼裏。
他果斷拒絕了，從城東打車到城西來找她。
顧與棠笑，卧蠶蜿蜒出眼角一道道細紋，但眼裏的光，永遠溫柔明亮。
“來找你。”
“林毓，我希望你再認真考慮，回B市後暫時不要搬走。”
林毓冷笑，既然他想擺在明面上說這件事，她也不用藏着掖着。
“顧與棠，我有時候覺得你得想法太簡單，簡單得有些幼稚。”
“你有沒有認真想過，我們倆只算是互相幫扶的朋友，因為帶着孩子，都是單親家庭，難免惺惺相惜，我也承認之前我多有逾矩，只顧給自己生活減輕壓力，沒有細想我們的關系。”
“我不想每天頂着‘受害者聯盟’的名字，徐馳和宋藝他們倆再荒唐，在我這裏也只配成為過去，我要開始新的生活，所以你的同情我并不接受，也不想因為這個，跟你牽扯不清。”
“我知道，重新開始不意味着你一個人面對所有，我們可以一起。”直直望着她的眼睛，他沉聲解釋。
林毓別開臉，聲音不自覺帶上悲戚。
“一起？怎樣一起？”
“顧與棠，你能讓我以什麽身份跟你站在一起？”
他幾乎是斬釘截鐵地随之回複“你想要什麽身份，我都可以給。”
這次，換成林毓愣住了。
他目光灼灼，太過坦然無畏，一時讓她的氣勢煙消雲散，不知所措顧左右而言他，就是她當時的寫照。
林毓猛地喝了一口水，想要平靜下來，卻不小心嗆住。
顧與棠面色如常，細心給她遞上紙巾。
林毓心慌地避開他的眼神。
“我要去香港代購。”聽說她要來深城，宋藝菲和許安藍一早就把清單列好了，她身負來香港代購的重任，“你沒有通行證吧？那你快回酒店，不送了。”
顧與棠叫服務員來付完錢，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三個月前業內有一個交流展會，我剛好去過香港。”
“林毓，一起吧。”
*
當林毓看到宋藝菲和許安藍發來的購物清單，她就斷定，這一趟香港之旅不會輕松。
宋藝菲有口紅收集癖，這一次勢必要在免稅店集齊所有她心水的品牌和顏色，而許安藍小小年紀，對護膚品的執着不容小觑，SKII和Lamer拿了幾套，發誓這次一定要測評出最适合她的品牌。
好在，顧與棠跟過來，雖然她一路都在尴尬，但逛街時，等于多了一個免費勞力。
就算她不說，他也會主動拿着她手裏的購物袋。
結果就是，逛了一個小時，顧與棠兩只手上全是東西，到後來，售貨員心領神會，直接把東西遞給他。
路過小吃街的時候，林毓很有良心地買了一個雞蛋仔和兩杯港式珍珠奶茶，遞給顧與棠。
“餓了嗎？先吃點。”
顧與棠聳肩，眉眼無奈。
“地上不幹淨，東西我得提着。”
“我想吃，也沒有手。”
林毓剛想說不吃拉倒，但想想這一路某人任勞任怨，良心過意不去，于是兩人放慢腳步，她與他并肩走着，時不時停頓一下，林毓踮腳喂他一口。
他眼裏都是笑意，吃得很開心。
走到最後一家藥店，林毓想起她媽一直在用的萬應止痛膏快用完了，之前她找的香港代購也已經轉行，思忖片刻，她決定這次多帶幾瓶。
接待她的是一個五十多歲，微微發胖的女人，她眉筆勾勒出尖利的眉形，口紅過于紅豔，第一眼妝容給人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她先用極為蹩腳的普通話強行跟林毓介紹了一套價值五千的保健産品，林毓認真聽她講完，仔細研究後覺得不值得買，就委婉拒絕了。
結果，她在聽到林毓不買後态度大轉變，原來的笑意也沒了，開始用粵語随意往裏面的貨架上一指。
“喺嗰邊！”
林毓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找到了萬應止痛膏，但它好像最近出了新包裝，林毓就想知道兩種款式有什麽區別，結果，她用普通話禮貌地問，卻被那人徹底忽視。
她繼續用之前谄媚的嘴臉接待店裏新來的客人，如果是說英語或粵語的人，她就會顯得格外熱情。
林毓忍不了，站起來跟她們理論，結果所有人都在旁觀，眼神略帶責備的意思，覺得林毓擾亂了購物環境，沒有人出面指正那人的不是。
那人雙手抱胸，還一副得意的表情，說林毓是“唔講理嘅大陸人”（不講理的大陸人）。
她的脾氣直來直往，不會委屈自己，就在她要跟她們吵起來的時候，顧與棠拉住她，對她輕搖頭，目光是讓人安心的堅定沉穩。
“系你哋服務唔周，如果你哋要惡人先告狀，我可以即刻打商場管理部電話。”（是你服務不周，如果你們要惡人先告狀，我可以馬上打商場管理部電話）
“唔理買嘅嘢系多系少，我哋都系顧客，顧客系耶稣呢句說話你哋應該聽過。”（不管買多買少，我們都是顧客，顧客是上帝這句話你們應該聽過）
“.…..”
他流利的粵語讓在場圍觀的大多數人清楚這裏發生了什麽，他們指着那個女人議論紛紛。
店長也趕過來了，得知情況後連忙鞠躬道歉，那個女人迫于壓力，臉色難看得很，不情願地對林毓說了聲“對不起”。
離開那家店，林毓依舊憤憤不平。
“從前我同學跟我說香港人瞧不起大陸人，我還只是聽聽，沒想到今天見着現場了。”
“你看見那女人巴結外國游客的樣子了嗎？老話真沒說錯，說粵語的是他們同類，說英語的是他們親爹，說普通話的，人家愛理不理。”
“切，跟誰不會說英語一樣，我去國外交流的時候導師還特意讓我教中文。我在我們國家的土地上，我是中國人，說中國話理所當然，她聽不懂是她文盲，誰給她臉了？”
顧與棠提着大包小包走在她身側，一直耐心聽着她的抱怨，還給她買了街角一家流動攤位上的華夫筒。
“顧與棠，你粵語怎麽這麽好？”
邊舔冰淇淋，她邊好奇地問。
“小時候跟父母在G城生活過一段時間，我爺爺是廣東人，在家也只說粵語，聽多了自然就會了。”
顧與棠一只手從袋子裏拿出兩個空礦泉水瓶，遞給街頭撿廢品的老奶奶。
老奶奶高興地接過，她笑起來牙齒已經掉了一半，但精氣神很好，穿着樸素地在這個繁華街頭艱難謀生，臉上的布滿的皺紋訴說生活的不易，但眼裏光芒不減。
她看到林毓沒提任何東西，開開心心在吃冰淇淋，忍不住對顧與棠贊嘆：“僆仔你對你太太好嘢！”（小夥子你對你太太真好）
他笑着點頭，沒反駁。
老奶奶走遠，林毓斜着眼問他：“顧與棠，婆婆剛才說什麽呢？”
“沒什麽。”他眼都不眨，理直氣壯。
林毓擰了一把他的小臂。
“顧與棠，你是不是總把我當傻子哄！”
當她以前沒看過港劇呢？怎麽可能完全聽不懂粵語。
顧與棠笑。
他該說是還是不是呢。
要不，還是不回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