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女騎士
女騎士
當天晚上，宋藝菲緊急通知她，因為沿海的臺風天氣，原定半個月後在深城的互聯網商業投資大會提前舉辦，林毓連夜趕去深城出差。
初芒的第一款手游設計進程順利，現階段最緊迫的就是融資。
商業計劃書改了一版又一版，林毓單槍匹馬，奔走在B市互聯網領域的大企業，行業內的人多少對曾經的林總工有所耳聞，對她尊敬有加，她新項目的展示也十分順利，但或許是對徐氏有所顧忌，她最後只拉到幾個不痛不癢的投資。
所以這次的互聯網商業投資大會，沿海深城實力雄厚的幾家企業都會參加，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連夜趕飛機去深城，她沒有提前告訴顧與棠。
谷雨送到她媽那裏照看幾天，她一直悶悶地不說話，但也沒有反抗，乖乖地收拾好她留在顧與棠家的衣物，林毓牽着她離開。
一下飛機，手機恢複信號，林毓接到顧與棠的電話。
“林毓？”
“是我。”
半晌沉默。
“你帶着谷雨回去了？”那邊傳來車熄火的聲音，他松口氣，失力地靠在駕駛座靠背上。
“我來深城出差了，剛才在飛機上，接不到電話。”
“我爸最近情況穩定，醫生說很快能出院。”
“所以以後我媽幫我照看谷雨，就不麻煩你了。”
“顧與棠，這段時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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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傳來他急重的呼吸，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
“你手上的傷沒好，一個人跑去外地？”
“林毓，其實你可以提前跟我說一聲，如果實在要去，這邊我會替你照顧好。”
他有些無可奈何。
他不會告訴她，在醫院他回頭去找她時，她直接帶着谷雨走了，他一遍遍打電話，一直打不通，這幾個小時他開車在公司和他家之間往返十幾次，擔心她出意外，甚至設想過最壞的結果，把自己吓得後背全是冷汗。
結果，等來的是她雲淡風輕的一句謝謝和再見。
掌心不自覺握緊，顧與棠很久沒有過現在這種急躁的心情。
心口有根半松半緊的弦懸着，他卻找不到旋緊的開關。
她依舊是疏遠的語氣：“不用了，我已經安排好了。”
他閉眼，喉頭哽着一口平順不上來的氣，第一次對林毓有種慌亂和無措感。
“林毓，我是做錯什麽讓你不高興了嗎？”他問得直截了當。
林毓一噎，掌心一片潮濕。
很快，她調整好情緒，語氣不冷不熱。
“沒有，顧與棠你想多了。”
“那為什麽？”他停頓，“為什麽你二話不說帶着谷雨離開，就像躲我一樣，一直聯系不上你。”
“你知道這樣會讓人擔心嗎？”
不知為何，聽着耳邊他分明關心的話語，她愈發煩躁。
在婚姻走上愛情的絕路之前，他也是這樣守護着宋藝，他對她的溫情，是深陷曾經的角色難以自拔後把她當作理所當然的替代品，還是他本性的純善衍生而來的可憐與同情？
不管哪一種，她都不能接受。
林毓咬牙，佯裝冰冷。
“我跟你很熟嗎？”
“我有什麽必然的義務需要告訴你我的行蹤嗎？”
連續的兩個反問句，像抽筋剔骨，讓他整個人僵在那裏。
顧與棠雙唇微微蠕動，卻說不出一個字。
“是啊，不熟。”
他笑，笑容愈發悲涼，像垂死者行将就木前的大徹大悟。
“我要上機場大巴了，沒事先挂了。”
最後毫不猶豫挂斷電話，她顯得絕情又冷漠。
*
最近深城的天氣很是反複，天氣預報從一周前就開始大肆報道的臺風“夏露”，在邊境肆虐着，還未登陸，就引起很大的關注。
他想打電話提醒她出門一定帶傘，還有一些遇到臺風暴雨的緊急措施，但每次拿起手機，敲上去的字又會删除。
客廳寂靜到沒有一絲生氣，阿淩在他旁邊拼着谷雨留下來的積木，谷雨突然搬走後的這幾天，他一直不愛說話。
編輯微信又開始催稿，顧與棠第十次拿起畫筆，在白紙上，落筆的卻是一個人的速寫。
大眼睛，秀眉紅唇，靈動的梨渦，時常素顏卻白淨細嫩的皮膚。
喜歡馬尾辮和丸子頭，因為這樣幹活更利落。在家裏喜歡穿寬大的T恤作睡衣，吃飯時無辣不歡。
腦子裏關于某人的細節如雨後春筍冒出，她那句“不熟”又像最惡毒的魔咒，在耳邊不停回蕩。
顧與棠放下2B鉛筆，再次把畫板上的紙揉皺成一團，扔到一邊。
“爸爸，林阿姨和谷雨真的不回來了嗎？”
“我好想他們。”
阿淩低頭嗫嚅，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叮叮叮。”
電話響起，他眼裏冒出希望，又在看到來電人的名字時，瞬間灰敗。
“阿棠，我是大熊，你稿子畫得咋樣了？”
是專門負責他的編輯。
“不怎麽樣。”
“但月底前我會按時交稿。”
“那就好。”大熊笑道，“《會噴火的恐龍》有全國簽售會你知道嗎？第一場在深城，南方，而且遠，你要是不想去……”
大熊清楚他的脾性，不喜歡抛頭露面的活動，原本想說他可以幫忙推掉，結果，顧與棠搶先發問。
“深城？”
“對。”
“你跟那邊的負責人說，我去。”
得到大熊受寵若驚的答複，他放下手機，揉揉阿淩的小腦袋。
“爸爸去把林阿姨追回來好不好？還有谷雨。”
“阿淩會支持爸爸嗎？”
小阿淩瞬間昂起腦袋。
“會！”
“那谷雨乖乖的，在奶奶家住幾天行嗎？”
阿淩甜甜地說好。
最後補充一句：“爸爸回來後一定要帶着林阿姨和谷雨，一起來接我。”
讀書時顧與棠最喜歡一句話：山不過來我就過去。
他結過婚，有一個孩子，但他其實并不懂愛情裏複雜的情感。
如果這幾天撓心撓肺的糾結是因為一種名為思念的東西，讓他既陌生，又不知所措。
如果見到她，所以疑惑都有了答案。
那就去吧。
去試試。
*
互聯網投資大會為期五天，林毓單槍匹馬，背後是名不見經傳的新公司，她一己之力，拉到了中國互聯網絕對豪門華騰的投資，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這個領域的性別歧視一直存在，而林毓真正做到巾帼不讓須眉，只要她站在臺上，一個話筒，一張翻滾的幻燈片，她就有能力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林毓沒想到，徐氏也參與了這次投資。
閉幕儀式那天，她在會場看到徐馳時，眼裏難掩驚訝。
他随行的秘書原來是技術崗，跟林毓做過項目，看到她，難掩激動地點頭問好。
林毓颔首，目光略過徐馳，直接無視。
他卻拉住她手臂，逼得她停下腳步。
“林毓，媽要生日了，想看看谷雨，你回B市有時間帶她回來一趟吧？”
林毓一把扯開他的手，看他的表情一臉不可理喻。
“回來？徐馳，我們已經離婚了，你還有什麽資格要求我？”
“谷雨生病的時候你連看一眼都不願意，孩子是小，但她也懂是非對錯，你覺得她對你們還會有感情？”
“但谷雨是我女兒，這個事實你沒法否認。”
“林毓，你沒權利阻止我跟女兒見面。”
徐馳擋住她的去路，不依不饒。
林毓望着眼前人，別開臉，氣得說不出話。
“徐馳，你要點臉好嗎？”
“當初嫌棄谷雨是個女孩的是你們，宋藝跟她肚子裏的孩子你們不是看得比金子還寶貴嗎？那才是徐家長孫，谷雨是我的女兒，高攀不起你們徐家！”
提到宋藝和孩子，徐馳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他盯着林毓還想說什麽，卻被突然出現的人打斷了原本要說的話。
“徐先生不關心你病床上剛流産的新婚妻子，纏着你的前妻，這樣未免太難看。”
循着聲音，林毓看到顧與棠的側臉。
逆着光，棱角分明的眉眼，含着一池春水的溫柔，逐漸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