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杯酒“昏黃夏日”

第二十一杯酒“昏黃夏日”

她與薔薇21

駱落說話的時候，整個過程，條理清晰，一氣呵成，不留任何餘地。說完後她轉身離去，身旁的江暮立即跟上。

雖然她面上沒有任何反應，但江暮能感覺出來，那些話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要碎掉了。

道理全部都懂，可是要做到真正的放下，又談何容易，何況對方還是那麽一個優秀的人。

發生在駱落身上的事情，江暮之所以能感同身受，不過是因為，江暮也曾經歷過那樣一段歲月，只是她沒有駱落付出的那麽多。

當初她很喜歡對方，但察覺對方對她沒什麽意思後，她也就及時止損了。并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

可即便只是短暫的一段時間，她也緩了很久，從無法接受，到認定事實，回歸平靜。

然後一個人生活。

直到現在。

再次遇到讓她心動的人。

她把過去的所有都推翻了，然後建立起來一個新的自己去好好江生活。

駱落一路走得很急。

全程沒有回頭，腰背也挺得很直。但其實她的腳步已經慌亂了，手心也出了很多細汗。她以為自己不會有那麽大反應的，她以為那些壓在心底的話，她不會說出口的。她也不會讓她知道的。

可是——

在某個瞬間，她忽然意識到，原來真正的放下和釋懷，不是說自己沒事，說那些事情都過去了。而是在某個瞬間，好像對過去受過的委屈何痛苦，似乎并不是那麽在意了。

Advertisement

能坦然地去面對那個曾經給過她傷害的人，她對那個人，不再會有任何的期待何愛意。

即便她依舊會紅了眼。

但不是因為失去對方而覺得很難過，而是在某個瞬間，為自己而難過。像是親手殺死了曾經的自己。

駱落走到了無人的街角，她頓住了腳步。

她對身後的人說：“不好意思啊，江暮。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地呆一會。”她知道江暮一直跟在她的身後，但是她不想在她面前展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雖然她的心情已經平複，但還是能聽出來，她哭過。

江暮沒有多問，而是很平和地回：“好。”

駱落站在原地。

點了點頭，說了句，“謝了。”

江暮沒再回應。

駱落也邁開了步子，一個人獨自往前。

-

那天，駱落一個人沿着街道走了很久。

她一直都沒有回頭看。

剛開始跟何溫分開那陣子，她每天晚上都難以入眠，最瘋狂的時候，她還會一個人出來壓馬路。剛開始會去兩人一起走過的街道，後來就不去了。

見不得那些有過兩人共同回憶的光景。

起初她動不動就會哭。

後來就哭不出來了，只能保持沉默。

拒絕社交，不見任何人，就把自己關在屋裏，在這樣的狀态下，她終于支撐不住，大病了一場。

那場大病後，她的脾性就大改了。

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後，覺得自己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從此往後，她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後來——

就開始搬家，丢掉了很多東西。

但何溫留在她那裏的東西，她都沒有丢。搬了幾次家，她都留着。她開始努力提升自己。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事業上。雖然之前，她是有工作，但其實重心一直都在何溫的身上。

只要關于她的任何事情，她都可以放下自己在忙的事情，義無反顧地走向她。

她走後，她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逼着自己戒掉了情緒價值，逼着自己不跟任何人親近。即便這些年，她的追求者數不勝數。

她從未跟任何一個人親近。

她開始學着跟自己相處。

接受自己是一個人的狀态，所有的喜怒哀樂，全部都藏在了心底裏。

再後來。

她成為了酒館的金牌調酒師，她也拿到了酒館的股東分紅。她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拿到六位數以上的收入時，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在心頭蔓延。

無法去形容。

她表達不出來。

就是想哭哭不出來，又不是平常的那種高興。

對于她這樣的普通女孩來說，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是在那一刻，她意識到，老天是公平的。她失去了愛情，但她得到了事業和錢財。

她用那筆錢，在酒館的附近買了一間單身小公寓。

然後再次搬家，她又丢了很多東西。

斷舍離對于女生來說，太重要了。

丢掉那些沒用價值的東西，學會翻篇，不過分計較人和人之間的感情，不與人糾纏，這種能力和生活态度，對于女生來說，真的需要很漫長的時間，才學得會。

最後一次搬家，她住進了自己的房子。

她很喜歡打開門，正對着就能看到的落地窗。她住在高層，視野很好。雖然很多人說買公寓不劃算，但對于她這樣的獨居女生來說，能有個容身之處，不管多大，不管劃算不劃算，都讓人很踏實。

只不過這樣的踏實，很難填補她內心所空缺的另外一面。

每一次的搬家，何溫的旗袍她依舊沒丢，一直都帶着。而且她還拿密封的袋子給密封好。畢竟是很久沒有穿過的衣服，她怕褪色。

即便人走了，但留下來的東西，她依舊保管的很好。

她最初對旗袍所有的了解，都是因為何溫。

何溫很喜歡在雨天穿着旗袍，踩着高跟鞋出門。她喜歡迎着細雨，然後在雨中狂歡。她還喜歡在漫長暗色裏，穿着旗袍走在無人的街頭。

她不喜歡打傘。

所以每次都是駱落追在她身後給她打傘，兩人擠着同一把傘靠着的溫度，是她每個夜裏，拼命去想，都沒辦法感受到最為真實的觸感。

她離開後，駱落丢掉了所有的傘。

只要是下雨，她就淋雨。

不管雨大雨小。

她完全沒有任何猶豫地沖進雨中，直到雨夜将她徹底包裹。她在雨中感受那冰冷的雨打在她的身上。但對于她來說，卻是溫和的，是帶着一絲暖意的。

是她唯一能想到，如何去擁有那最為真實觸感的途徑。

過去的三年裏，每次下雨她都是這麽過來的。她瞞過了所有人，就連肖滿都不知道，她下雨天從不帶傘。

一直到江暮的出現。

她在漆黑的雨夜，給她送來一把她最寶貝的油紙傘。那是三年來，在下雨天她第一次撐傘。

剛開始有點不太适應，她試圖要收傘，但不知道為什麽，那把精致的油紙傘，給了她足夠的吸引力。

雨夜的魅力，似乎在那一刻，被轉移了。

回到家後，她小心翼翼地将傘擦幹，然後撐開放在落地窗前。她看着外面漆黑的雨夜，她想，這三年來，她淋的雨已經夠多了。将來往後，或許不用再淋雨了吧。

這也許是她為什麽決定在第二天去還傘的原因吧，她想可能她跟那個人，應該再有一次交集的。

至少不應該就這麽斷了。

兩人之間的緣分，總是牽扯着一絲微妙。

走到街道的盡頭，駱落忽然發現，她沿着街道走路的這段時間裏，好像把過去的時間，都回憶了一遍。

她曾經以為很漫長的三年，在回想起來的時候，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她曾經以為特別痛苦的歲月，好像回過頭看，也就那樣。也沒什麽。

那三年，是她自己一直抓着自己不肯放。

所以才感覺到漫長。

當她開始放過自己，讓自己喘上一口氣的時候，她發現那些過去以為過不去的坎，要死要活的那段日子，好像過去了。

所有那些過去的畫面，都在她的身後顯現。

她已經不再懼怕任何了。

一種豁然開朗，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感覺在心頭浮現。

她開始意識到，自己想要留在莫城，已經不為任何人。她也不會在原地，一直苦苦等待。

她可以往前走了。

她能往前走了。

駱落突然停住了腳步，她仰着頭，深深呼出一口氣，然後發自于內心的笑了笑。

雖然她親手殺死了過去的那個自己，但同時她也找到了那個最為真實的自己。

-

腳下的路走到了盡頭，沒有再往前走的路了。

駱落沒有覺得感傷，而是轉身，她的情緒基本上都消化完了。她準備回家，好好睡一覺。

可就在她轉身的同時，剛好看到了身後不遠處那人站在原地慌亂了步子。

“我、我不放心你，所以……”駱落走到那人跟前，她說。

駱落并不在意，“謝謝你啊，但我沒事。”

江暮點點頭。

可以感覺出來她的情緒平複了很多。

“那就好。”

“嗯，走吧。回家。”

嗯。

嗯？

江暮歪過腦袋看向她，她說回家哎……

駱落見她疑惑，反問道：“怎麽了嗎？”

江暮不敢說剛剛那一幕給她的感覺，怕她覺得自己越界。所以她立馬搖搖頭，說：“沒有，沒有。”

駱落沒深究。

而是不知覺地笑了笑：“我困了。要回家補覺。”

江暮立馬接過話：“好！走，咱回家，睡覺去！”

-

很久以後，駱落才意識到，原來真正喜歡你的人，她會允許你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她一直都會陪在你的身邊，接受你所有的喜怒哀樂，包容你所有的不安，和惶恐。

她會越過人群，義無反顧地走向你。

她會接受你的奇奇怪怪，會陪你做很多你突發奇想想到要做的事情，盡管很離譜。但她都會覺得很有意思。

她非常耐心地聽你說很多關于你的事情，她也會記下你說的每一句話，不論發生了任何事情，她都會無條件地站在你的身邊。

在任何你需要她的時候，她都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從不會丢下你。

是因為她那付出行動的愛，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