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杯酒“無望的愛
第三十三杯酒“無望的愛。”
她與薔薇33
時間一晃。
就到了年底,年底原本是江暮最忙的時候。會有很多人來找她定制結婚時穿的旗袍,還有預定來年開春時,走親訪友時穿的衣服。但今年很奇怪,以往來找江暮做旗袍的一些老客戶,完全沒有動靜。
定制的旗袍從設計到制作,原本就需要一定的周期,再晚時日,根本就來不及。如果過這個時間段,那就是沒有預定的單子了。
原本忙碌的江暮,突然一下子就空了下來。
斷崖式的,毫無征兆。
以往年關将至時,她總忙得暈頭轉向。
有時候從早到晚,飯都來不及吃上一口。那時候夏池總說她太執拗了,凡事都要親力親為,完全可以請一個幫工的,什麽都要自己來,怎麽吃得消。
江暮沒有接茬。
她這個小小的工作室,就她自己一個人就夠了,不需要其他人。
近日極為反常。
就連她之前接的一些預定單,人家都說不要了。那種感覺,像是平常一票難求的音樂會門票,在演出之際,遭人無理由退票一樣。
江暮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試圖問過一些老顧客,但每個人都打太極,只說最近暫時不需要了。即便是付了定金,都說先不做了。
這很奇怪。
原本就習慣忙碌的江暮,突然一下空了下來,有點不太适應。她一個人坐在旗袍工作室裏,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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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在那一刻,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不知道是誰。
更不知道當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在這時,媽媽的電話打來。
她在電話裏,陰陽怪氣道:“今年過年還是不回來嗎?到底是做老板的人了。就是不一樣。現在是婚也不結,家也不回。厲害得很呢。”
江暮麻木地聽着。
從小到大,媽媽對她的教育方式,不是陰陽怪氣,就是無止境地打壓。不論她做什麽,第一個站出來嘲諷的人,一定是她媽媽。
而對比她小的弟弟,媽媽卻是無條件地信任他。
不舍得說不舍得罵,從小都盡可能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享受偏愛和寵溺。
而對江暮,只要她媽媽生活上稍有不順意,就會沖她發脾氣。
江暮見過她狂怒,指着自己鼻子發洩怒氣的樣子。也會在發完脾氣後,雙方沉默。在沉默後,隔幾天,媽媽又會主動找她說話,好像之前發生的事情壓根不存在一樣。
畢業後離開家的這些年,剛開始的時候,江暮試圖給過家裏錢的。那時候她工作室剛起步,賺的也不多。但在賺的不多的情況下,她自己省吃儉用,把最好的她平常都舍不得買的東西寄回家。
卻從未聽到她的家人說一句謝謝,說一句你一個人在外面賺錢辛苦了。
而是被她媽媽教育了一番,先是說她,一個女孩子為什麽要離家那麽遠,又說她不務正業。最後又說,你看咱們家隔壁的女兒,人家大專畢業,現在在家做直播,每年能賺上百萬。年底給人家爸媽都是十幾萬的給。還給家裏買房了。
你看看你。
能指望上你什麽啊!
江暮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無言。
最後在她離開家的時候,媽媽又把她包的幾千塊錢紅包,還給她了。那時候江暮剛大學前畢業沒多久,沒經歷什麽。還以為媽媽是不是心疼她賺錢不容易。
後來才知道,給的紅包不收的原因是——
人家嫌少,看不上罷了。
自那後,江暮再也沒有給過家裏紅包。
她要先把自己的生活過好,再去考慮其他。
因為人心不足,就算是家人,看不起你的人,終歸是會一直看不起你的。
許是江暮什麽都不做了,她媽媽又開始搞其他的事情,不知道是聽別人說了什麽,還是其他,開始有一種自己這個女兒是白養了的感覺,所以就開始頻繁地打她電話,開始催婚。
要她回老家,找個人結婚。
然後不斷地給她安排相親對象,什麽樣的人都有。
一直到現在。
只要她哪裏不順心了,就會給江暮打電話。
一通發洩後,又開始賣慘。
“你以為媽媽的日子過的舒坦嗎,媽媽這麽辛苦,還不是為了你們兩個孩子。”
“好了——”
江暮打斷她。
本來她自己已經夠煩了,每次一接到她媽媽的電話,負能量的情緒就像是惡魔,将她吞噬。
“我還要忙,先這樣說吧。”江暮有氣無力。
電話那頭的女人直接炸了,“江暮,你跟你媽媽說話就這态度嗎?你要是不回家就死在外面算了!跟你好好說話也不聽,叫你結婚跟要你命似的。怎麽人家能結,到你這裏就不行了?你是賺多少個億的大老板啊你!”
“啪——”地一聲,駱落把電話挂斷。
真煩!
電話挂斷後,又不停歇地打來。
今天她就不應該接這個電話,過去的幾個月,江暮的心情還不錯。所以不論她這個媽媽說什麽,她耳朵聽着就是了。
反正這只耳朵進,那只耳朵出。
她媽媽在得寸進尺這方面,完全不用教。
蹬鼻子上臉的事情,她最為擅長。
挂了電話。
江暮坐在設計桌上發呆。
她腦袋很空,這四年來,她沒有一天是休息的。她腦子裏想的全部都是,怎麽最好旗袍。怎麽賺錢。怎麽靠自己,在莫城站穩腳跟。
她挺過了很多個無人的深夜,她學着跟有錢人家的太太和小姐們打交道。她像是一個小醜一樣,窺探着她們的幸福和自信。
她也不喜歡脾氣暴躁的自己,可是她知道,因為從小缺失的東西太多了。她只能靠自己拼命努力往前走,才能找到自己的踏實感。才能壓住自己的不安,壓住自己情緒上的不穩定。
因為她做的還不夠好,還沒有達到自己心裏對自己的預期和高度。所有她每一次的暴躁,都是覺得自己無能。
沒有能力去解決那些問題,只能躲避。
因為不想發生争吵,不想去面對人。
但現在——
她好累。
她感覺自己的頸脖,像是被人掐住一樣。
動彈不得。
可真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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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酒館客流量不算太多,冬季上班日的客源會少一些。天冷大家都不願意出門加上是工作室,但過幾天是元旦,酒館會搞活動。到時候會熱鬧一些。
駱落在空閑時,給江暮發消息,讓她今晚出門也要多穿衣服。要是在忙的話,不要一直趴在那裏,要注意适當地休息和放松。
但她很久都沒有回。
之前就算是她在忙,也會抽空跟她說句話的。
今晚等了許久,她都沒有任何回複。
駱落的直覺告訴她,江暮應該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她很确信,不論在何時,只要自己找她,她不會忽略自己的。除非是在她自身情況不是很好的時候。
所以當江暮到酒館裏找她時,她跟她解釋,說剛在忙。盡管她臉上帶着笑意,但駱落知道,她心裏有事。
但她沒說,駱落也就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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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今晚喝了一杯雞尾酒。
是駱落即興調的,現在江暮是駱落試驗新品的品酒師。江暮也很喜歡她即興的調的酒。每次的口感都不一樣。
“好喝。”江暮說。
駱落揶揄她:“江老板,哪次說的不是好喝呢。”
江暮扯了扯嘴角:“确實是好喝。”只要駱落調的酒,在江暮看來,就沒有不好喝的。
“那喝了這杯酒好喝的酒,就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好不好。”
江暮一頓。
她看出了自己有些不開心。
她以為自己藏的挺好的,但還是一眼被她看出來了。
“嗯。”
江暮低着頭,又喝了一口酒。
江暮沒有把那些負能量的事情告訴駱落,她獨自消化了好幾天。但那些現實存在的事情,似乎并沒有因為她自己消化而有所好轉,反而越演越烈了。
-
元旦即将到來,莫城的街道也開始變得熱鬧。
但江暮的旗袍工作室,卻門可羅雀。無人踏進半步。以往她這小小工作室,進進出出,每天都會客戶來訪。
江暮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直到好久之前,在她這裏定制過一件旗袍的客戶,給她發來消息,問她說,江老板,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江暮困惑。
得罪人?
沒有吧?
她本是一個人守規矩的人,這些年她能在莫城旗袍行業立足,自然也有她的過人之處。
對方也沒有多說什麽,生怕惹禍上身。
“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我也不太清楚,總之,應該是有人在打壓你吧。你應該有一段時間沒有接到定制的單子了?我也是聽我的小姐妹說的,她們那個圈子,做旗袍這一塊,已經被其他人壟斷了。如果有誰還找你定制旗袍的話,就會被孤立。”
“線下壟斷你客源是第一步,之後會怎麽樣,我也不太清楚。”
“反正就是,希望你挺過這段時間。”
“你做的旗袍我很喜歡,不希望你就此暗淡。”
江暮看着那些文字,整個人的手在發抖。
她後知後覺,難怪最近這段時間,過去的那些客戶,都對她避而不見。
她這工作室說白了走的就是輕奢路線,沒有那些客源,像是直接斷了命脈。
那些客源,是當初師傅和大姐姐還有夏池那些人,幫她一點點累積的。
但現在——
那些人都離她而去。
她的身後,再沒有人可以給她資源和底氣。
她好像也要被抛棄了。
江暮感覺自己仿佛就要跌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