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杯酒“漫長的雨季”
第三十六杯酒“漫長的雨季”
她與薔薇36
江暮在看到那幾個字的瞬間，立即紅了眼。
委屈湧上心頭，難過到呼吸困難，她點開對話框，想要問些什麽，但手停在按鍵上，什麽字都打不出來。
這不是她第一次被人抛下。
她知道的，自己也沒有那個資格去問什麽。
她已經是成年人了，不再是小孩子，在遇到事情到時候，總喜歡追根問底，非得要一個讓自己徹底死心的答案。
對于成年人來說，她只需要接受已經發生的既定事實即可。
那晚，江暮失眠到天亮。
也哭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江暮的眼睛腫成了核桃。
腦袋昏昏沉沉，腳底浮空。整個世界都變得昏暗，但還要打起精神去面對客戶。
駱落給她發的簡訊，她沒有回複。
她不知道應該怎麽回應，也無法去回應什麽。
無力感将她包圍。
那之後，她陷入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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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年三十的除夕夜，她都是一個人在旗袍工作室忙活。夏池約了她幾次，都叫不到她出門。
夏池為此也有些生氣。
但在江暮看來，她對她的态度比以前好太多了。現在的拒絕，她都還會找借口和理由婉拒。
之前都是直接了當地拒絕，不留任何情面。
夏池心裏也清楚，她對她再好，也替代不了那個人在她心裏的位置。但她就是做不到不去擔心她。
她知道她心情不好，只是想要陪陪她而已。
她放心不下她一個人。
但江暮一直在跟她說：“我暫時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我現在要工作，沒有時間想其他的事情。”
夏池早就知道，事情的發展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所以她在一開始的時候，并不想告訴江暮事實的真相。但遭不住她的追問。
事情最後演變成樣，夏池心裏也不好受。
這樣的她，也讓夏池滿眼心疼：“江暮，你不要這麽拼好不好。今天是年三十，你休息一下啊！你這樣下去怎麽行呢？”
每天只吃一頓飯，有時候忙起來連水都不喝。
人日漸消瘦，都到年三十了，一點過年的氛圍感都沒有。夏池心想，她一個人，讓她跟自己回家過年。
江暮搖頭拒絕。
夏池忍不住就埋怨了兩句。
江暮苦笑：“我們普通人，哪有什麽休息的資格呢。”只要停下來，就會被淘汰。
只要停下來，就什麽都不是。
“江暮！”夏池有些生氣了，“你忘記了你的初心了嗎？”
初心？
江暮呵呵笑了聲。
“普通人家的小孩，哪有什麽初心啊。”
到最後不都是為了碎銀幾兩嗎？
這次的打擊對江暮來說挺大的，在這之前，她一直都覺得，只要自己勤勤懇懇，腳踏實地在自己的領域裏，堅持做自己的事情，不管外界紛紛擾擾，總會開出勝利的果實。
總會有屬于她自己的一方淨土。
但經歷了這次事情後，她忽然發現——
沒有什麽用。
所有的努力，在資本和背景面前一文不值。
普通家庭出生的小孩，就沒有資格有話語權。普通人家的小孩，就得要光着腳，拼了命地努力往前走。
卻在很拼命努力往前走時，還要經歷社會的毒打。
然後狠狠地摔倒在地，運氣好的，能站起來，重新往前走，運氣不好的，就倒在那裏，永遠都起不來了。
學生時代有父母的托舉，感受不到人間疾苦。
畢業後也有人一直對她偏愛和照顧，一路順風順水，但當保護傘退去後，她就什麽都不是了。
一點風吹雨打，就能讓她癱倒在地。
江暮開始懷疑自己，努力到底還有沒有意義。
“江暮，你以前不這樣的。我認識你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夏池看向她，目光盡顯失落。
江暮目光微冷：“我是哪樣的？我有什麽資格是什麽樣的？要跟你夏家千金一樣，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擁有榮華富貴和無盡的資源。想去哪裏就可以去哪裏，可以随時随地想要發脾氣就可以發脾氣嗎？”
“你不要站着說話不腰疼了，好不好。”
這話就差直接把你是在雲端的富家千金，怎會知人間疾苦這些字眼甩在夏池的臉上了。
夏池在她話音落下的那瞬間，紅了眼。
這些年就算江暮對她再冷淡和不耐煩，她從未對她紅過眼，但在這一刻，她哭了出來。
她怎麽可以那麽想她呢！
又或者說是，原來自己這些年對她的付出和關照，在她看來，只是大小姐在發脾氣。
夏池眼圈通紅：“江暮，我讨厭你！”說完，她抹着眼淚轉身離開了。
她走後，江暮莫名的煩躁。
走，都走吧。
誰都不要在她的身邊最好了！
江暮也是一肚子沒地方撒。
煩死了！
-
年三十的莫城張燈結彩。
越是長大，覺得年味越淡。小時候覺得過年是天大的事情，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在過新年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一家人總會在除夕新年夜那天，其樂融融。
但獨自在外的這幾年，所謂親情以及對過年的期待，也變得越來越淡。甚至表現出了麻木，不期待無所謂的狀态。
除了剛畢業最開始的兩年，江暮認識的那個大姐姐一家還在莫城時，她感覺到了過年的氣息。往後這兩年，她都是一個人過的。
第一次一個人過年時，難免覺得落寞。
聽着屋外煙火聲四起，她在屋裏吃泡面。年三十這天，叫外賣都排不上號。
她打開平板，把聲音放到最大。
後來到第二年，她學聰明了，知道提前到餐館打包飯菜回工作室。依舊是一個人，然後把平板的聲音調到最大。
到今年是第三年了。
今年她什麽都沒準備，就坐着發呆。
腦海裏不斷閃現出過往發生的事情，想自己當初為什麽會來莫城，又想當初的美好，想那時候身邊一直有人陪着。
而在此刻——
她身邊再無一人。
江暮一個人縮在她的旗袍工作室，時間仿佛回到了兩年前，大姐姐說她要離開莫城的那天。
江暮哭着問她：“大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走啊。”沒有你的莫城，我會害怕，會感覺到孤獨。
大姐姐沒看她一眼，而是說：“江暮，我其實很高興，你有現在的成長。将來往後，你也會更好的。但是接下來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那天後，大姐姐便消失在她的生命當中。
她沒有了她任何的消息。
很長一段時間，江暮都覺得自己好失敗啊。
大姐姐幫了她那麽多，可是在她家裏發生變故時，她什麽都幫不了她。只能看着她離開。
記憶被拉回了現實。
後來她再喜歡上的人，也選擇了離開她。
她哪裏擁有過什麽。
她又有什麽資格去擁有呢。
就算很努力又怎麽樣。
還不是被現實狠狠拍在地上。
“是啊。我就是這麽一個失敗的人。我不配擁有。”江暮越哭越傷心，越哭越難過。她哭并不是因為被抛棄，她難過也并不是去責怪什麽。
而是覺得自己沒能力。
覺得自己很糟糕。
明明她已經很努力的生活了，可是生活回饋給她的東西很奇怪。時好時壞。好像非要把她狠狠摔在地上，看到她狼狽不堪的樣子，才肯罷休。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啊！
江暮哭着問自己。
她到底是哪裏做錯了。
可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做錯了。
不知道。
她什麽都不知道。
江暮縮在角落裏，在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已經碎在了地上。她想要去撿，但卻怎麽也握不住地上的碎片。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做的不好，又或者是，她不知道作為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原來擁有夢想，原來做自己，原來想要努力地往前走，是這麽讓人痛苦的一件事情。
嗯。
-
江暮不知道哭了多久，電話的震動聲，将她拉回了現實。看到手機的來電提醒後，她愣了一息，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駱落竟然主動給她打了語音電話！！！
她感覺到自己起伏的心跳，哭泣的聲音都停住了。
她趕緊吸了吸鼻子，調整好自己的狀态。
電話響了好一會才被接通，對方在電話接通後，說：“我以為你，不想接我的電話了。”
江暮一直屏住呼吸，也不敢發出聲音，生怕被對方聽出來她剛剛哭了。
聽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急了。
“我哪有不接你電話嘛。”
真是委屈死了！
她每天都很想她，可是那天她又說，不想跟自己聯系了。所以就算再想，她也不會去找她的。她都不敢奢想她會主動聯系她。
她一開口，對方便聽出了她聲音的不對。
“江暮——”
“你怎麽了？”
江暮沒敢應話。
她要怎麽去跟她說，就在剛剛，她崩潰痛哭。覺得世界崩塌了，覺得一切都好不起來了。覺得自己很糟糕。
但那些所有的質疑和否定，在聽到她聲音的那瞬間，立馬就消散了。
她的出現，像是有某種魔力一樣，打破所有的不安惶恐和焦慮。
“我、我沒什麽事情的。”字面意思是表現的很好的，但說話那委屈的哽咽，傻子都能聽出來。
“你在哪裏。”對方直接了當地問。
聽到她如此篤定地詢問，江暮在那一刻，不想再故作堅強了。
她鼻子一吸一吸地問：“你、你是要來找我嘛？”
